藉故休息,皇上其實是到了寧思臺看戲文,雖說這裡全是臣子們的夫人及愛女,可他作爲九五之尊,便也沒有避諱,因爲他此刻前來,最主要其實還是找皇后商量究竟納誰爲太子庶妃一事。
哪知他方坐下,周貴妃也跟着到了。因着備用名單裡尚且還有一個周真真,皇上突而不知如何向皇后開口,畢竟周貴妃在這裡,若是提之又沒有選之,定是會落了周貴妃面子,是以,他只將注意力放在臺上,內心卻有些焦灼。
看了片刻,皇上終是坐不住,起身對着皇后留下一句話便打算離開,“朕今夜會到鳳儀宮。”
哪知這時,皇后尚未有所反應,不遠處正蹁躚而來的如妃卻撒嬌似地開了口,“皇上,你已經兩日未到過靜水閣了,臣妾可是十分想念皇上的。”
話落,人已經到得皇上面前,大膽地拉起他的手往自己肚皮上放,“皇上你瞧瞧,皇兒也甚是想念你呢。”
皇上聞言立刻露出溫柔的笑,卻並沒有改變原本的主意,“朕知道了,朕明日便來看你。”
臺下的夫人小姐自打如妃出現後就一直關注着這邊,此刻瞧見皇上的模樣,心下不由都暗歎如妃的得寵,竟是連皇后都敢這般隨意打壓。而秋水菀此刻卻突然想起,難怪長公主先前時候說不會進宮赴宴,怕只怕,是爲了不去見着這樣的情形吧。
得到皇上的允諾,如妃頓時笑靨如花。
這一看似和諧美滿的一幕落入周貴妃眼裡,她卻只覺礙眼,心裡不由恨得牙癢癢,便以眼神示意竹蘭,竹蘭明瞭,立刻端了旁邊的茶壺倒了杯熱茶,交給身後另一名宮女。
那宮女接過,快速向如妃走去。
“如妃娘娘,奴婢家娘娘說了,如妃娘娘正在孕期,不可久站,又是這樣冷的天氣,便吩咐奴婢爲如妃娘娘送來熱茶一杯,還望如妃娘娘小心用着,一來暖和暖和身子,二來從靜水閣過來也有好一段路,怕也是累着渴着了,就當是解解渴也好。”
話落,恭敬地遞過茶杯。如妃礙於皇上在此,不好落了周貴妃的面子,只能笑着接過。哪知就在兩人相碰間,始終安靜蹲身在皇后身邊的慵懶白貓卻似發了狂般向那宮女衝去,那宮女腳步不穩,瞬間向前倒去,正巧整個人撲在如妃身上。
於是,在衆人的驚呼聲中,如妃毫無意外地摔倒在了地上。
“啊……”
尖利的叫聲響起,如妃在落地的瞬間面如白紙。
“痛,皇上、皇上……臣妾痛。”
按着自己的腹部,如妃喚得有氣無力。
周貴妃在旁邊瞧了,心下高興不已,面上卻是一副擔憂害怕的神色,上前,她一巴掌揮在那名宮女身上,厲聲呵斥,“作死的賤婢,如妃娘娘金貴身子,豈是你能夠隨意碰撞的,若是龍胎出了事,便是你有幾百個腦袋,也不夠掉!”
話落,向那宮女使了個眼色,那宮女正欲開口,卻被皇后搶了先,“妹妹無需動怒,此刻還是先看看如妃妹妹怎麼樣了罷!”
說罷,她轉身吩咐身邊的宮女如畫,命她前去太醫院請了太醫。
“皇后說得極對。”
周貴妃似乎心有不服,卻不得不以關心如妃爲先,否則皇上到時追究起來,她只顧着尋找‘兇手’而不關心如妃腹中骨肉,會很容易被皇上訓斥。
“皇上,是周貴妃,皇上,她害了臣妾的孩子,臣妾做鬼也不放過她。”
如妃仰躺在地,一雙小手始終緊緊護着腹部,臉部表情十分難看,似是痛得難以自拔般,但即便是這樣,她依舊出口控訴了周貴妃,只是話剛落地,人已經暈了過去。
皇后見狀臉色一白,立刻吩咐下去道:“來人,先將如妃送去鳳儀宮,等待太醫的到來。”
說完,首先轉身往鳳儀宮走去,皇上見狀沒有說話,只是目光深邃地看着皇后的背影,久久,才見他也邁步跟了上去。
而後,周貴妃及在座衆人也都跟着去了。
楚汐從梅林出去以後,並沒有前去御花園,只因爲她知道,那裡幾
乎盡數是男子,她去了反而會被楚君燁及慕容離罵,是以她轉了道,從另一條小徑往永安殿方向走去,身後跟着青果青黛及璃茉。
“公主,今日宮內人多複雜,不若公主還是先回梅林吧。”
青果經歷過上兩次的教訓,心裡隱隱擔心着。
楚汐撅撅嘴,搖了搖頭,“青果,你饒了本公主吧,那戲文有什麼好看的,看來看去也就那些,真不明白母后她們是怎樣坐得住的,咱們就這樣隨意逛逛,然後再回去。”
一邊說着,楚汐還一邊隨意打着旁邊的花草。
青黛見青果的話被駁回,立刻跟着道:“公主,青果說得也對,這地方甚是偏僻,周圍竟是連巡邏的侍衛也見不着,咱們還是先回吧。再者說,這天氣也怪冷的,沒得到時候凍着公主,感染了風寒,那到時候世子爺肯定責罰奴婢們。”
“哎,你們……”
扭頭,楚汐怒目瞪着三人。
璃茉見她如此兇狠的表情,心知自己的話不可說,卻還是說了出來,“公主,青果青黛說得對,公主一人在外面,奴婢們也不放心啊,若真出了事,奴婢定是掉了腦袋也難辭其咎。公主不是還說,要跟着周姑娘及沈姑娘,看看世子爺到底設了什麼套子讓兩人鑽嗎?公主就這樣離了寧思臺,到時可就看不到好戲了。”
“是啊,我怎麼忘了這樁事。”
猛地一拍腦門,楚汐立刻三步並兩步往梅林走去。
“快,快,咱們快回去。”
話落,人已經走出好遠,三個丫頭對視一眼,這才長長吐出一口氣,跟上。
可惜,劉靖安是個無處不在的人物,他纏着楚汐,好比那冤魂上身,走到哪裡都能夠遇到。這不,楚汐方走出不遠,便一步步退了回來,看得三個丫頭十分不解,待近了,纔看清究竟是怎麼回事。
“劉靖安,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伸手指着他,楚汐不是沒有害怕的,想起新婚之夜他對自己說的話,她只覺頭大。
“公主可以在這裡,在下怎麼就不可以在這裡?”
還是那般瀟灑俊逸的笑,可是那笑容卻讓楚汐不安,每次見到他,準沒有好事,他總是會對她動手動腳,她十分不習慣。
“本宮做事何須你管。”
楚汐公主架勢十足。
“那在下做事,似乎也輪不到公主來管。”
用她的話堵她,劉靖安只要瞧見楚汐那氣鼓鼓的模樣,心情就莫名地飛揚起來,可惜,她已經嫁入了慕容家,就算他打聽出來兩人什麼關係也沒有發生,但是有一點他不能做,便是光明正大向皇上求親。
“你……”
楚汐氣得不輕,便是面對慕容離,她也沒有這樣的火氣。
而這時,正在劉靖安打算上前更靠近楚汐一步時,慕容離憤怒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劉靖安,你究竟想怎麼樣?”
表嫂讓茯苓來通知他的時候他就知道,楚汐定是又要惹出禍來,這不,好在他眼尖看見劉靖安突然離開了御花園,是以跟上,否則,還真不知道要出什麼事。
這個楚汐,天生就是個麻煩。
當初她若是不嫁給他而嫁給劉靖安,哪裡會有這麼多的事情發生。
回頭,與慕容離對視,劉靖安眼裡充滿了堅定,“在下想要什麼,慕容世子心裡最清楚,告辭。”
惱恨慕容離每次都出現得那麼及時,劉靖安憤怒離開。
慕容離沒有出手阻止他離去,只因爲他知道這裡是皇宮,斷不能惹出什麼是非來,只是總有一天,他慕容離要給他劉靖安好看。
“嘻嘻。”
見劉靖安走了,楚汐立刻露齒一笑。沒來由的,有些心虛。
“……”
無言,慕容離轉身便走。
楚汐低眉,對對手指頭,默默跟在身後。
三個丫頭見狀更是大氣也不敢出,世子爺,似乎……很生氣!
鳳儀宮內
皇后破例讓如妃入得暖閣,安置在鳳牀上。
皇上及周貴妃得以進去,其餘衆人留在外面等候。
太醫到時,皇上正在追究責任。
“你倒是好大的膽子,朕的骨肉,你也膽敢加害!”
這話是對着周貴妃說的,聲色俱厲,盛有怒意。
周貴妃聞言立刻跪地請罪,“皇上恕罪,臣妾也是一片好心,才特意讓身邊的宮女端了熱茶給如妃妹妹,哪知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臣妾真的是冤枉的啊!”
做戲做全,一面說着,周貴妃也一面以袖掩面,狀似委屈欲哭。
“冤枉?素日裡你再怎麼春風得意,打壓後宮中人也就罷了,朕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近日,你害的可是朕的骨肉,朕決不可輕饒。”
不聽解釋,皇上直接定了周貴妃的罪,令她更是惶恐不安。
只是這時,那名端茶的小宮女卻突然站了出來,跪地聲淚俱下:“皇上恕罪,此事不關娘娘的事,乃是奴婢一時粗心大意,但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也是那時……那時……”
說到這裡,聲音越來越小,卻拿眼睛偷偷瞧了瞧一旁的皇后。
皇上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頓時勃然大怒,“胡鬧,朕可不知,此事還與皇后有關了!”
見他如此維護着皇后,周貴妃心裡更是不舒坦,但想着稍後太醫診出如妃並沒有懷孕而懲罰她,心裡就又好受許多。
“奴婢……奴婢……”
被皇上厲聲呵斥,那工宮女嚇得不輕,就連原本想好的措辭,也忘得一乾二淨。
只是這時,皇后卻自動站了出來,“皇上恕罪,如妃妹妹之所以會這樣,實在也是臣妾的錯,臣妾身邊這隻貓向來慵懶慣了,哪知今日卻突然來了脾氣,撞了這宮女不說,還害得如妃妹妹成了如今的模樣,臣妾有罪,還請皇上責罰。”
話落,緊跟着跪地。
皇上但聞,心裡有着不相信,素日裡皇后都是溫婉賢良的,即便今日有錯,也罪不在她,是以皇上並不打算懲罰她。周貴妃似乎是瞧出了皇上的心思,那記恨的目光從這一刻開始就沒有離開過皇后。
哪知,太醫的一句話,卻讓她頓時癱軟在地。
“稟皇上,如妃娘娘已無大礙,只需多多休息,便可恢復,只是腹中胎兒……”
“怎麼樣?”
說到底,皇上關心的,還是肚子裡的孩子罷了。
見着皇上如此殷切的目光,太醫嚇得冷汗直流,哆哆嗦嗦道:“沒了。”
“沒了?”
分貝瞬間提高,就連站在外間的秋水菀也聽得清清楚楚,又何況是暖閣內的周貴妃。是以,她纔有些不可置信,同時,軟了氣勢般癱在地上。
如果如妃確實懷有了身孕,那麼,這件事情的責任追究到皇后身上也就罷了,可如果到時查出來是自己爲之,那麼皇上,定是饒不了自己。
這樣想着,她趕緊與竹蘭對視一眼,竹蘭衝她謹慎地點點頭,又將目光看向那小宮女。小宮女被竹蘭犀利的眼神所下,差點尖叫出聲,卻終究還是忍住了,只是這會兒,她那眼淚,已不僅僅是做戲,而是包含了真實的情感。
“皇上,奴婢知錯了,一切都是奴婢的錯,請皇上責罰罷!”
這件事情,不能推在周貴妃身上,自然也不能推在皇后身上,否則到時候查起來,倒黴的,還是周貴妃,若是周貴妃被罰,那麼她的家人……是以,她只能犧牲自己,保全一家老小。
“來人,拖出去砍了!”
甚至不問理由,不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皇上就下了這樣的命令。其實他心裡最清楚不過,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周貴妃所爲,只是礙於鎮威將軍府及太后,他暫時放過了她而已。
“皇上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皇上饒命。”
被拖出去之前,小宮女一直這樣嚷着,可是無人會理會。
秋水菀眼睜睜看着她從自己面前消失,心下不免又想起妙語及紫桑,都是一樣可憐又身不由己的人,大宅門內與宮內有何區別?毫無區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