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的時間。
淳于越靜坐在冰牀上,不停的被喂藥,放血。
他連動也不曾動一下,血接滿了一小盆,又一小盆。
他似乎早已經習慣了。
唐穌躺在他身邊,睜着眼睛,就這麼看了一天,眼淚也流了一天。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心中充滿了悲傷。
甚至連臉上的冰層什麼時候被完全融化了,也沒有意識到。
日月交替,外面不知是白天還是黑夜。
唐穌在這樣一點一滴的煎熬中,終於聽到段十誡說道:“行了,今天到此爲止。”
淳于越卻坐着沒動。
“前輩,一次完成吧。”他淡道。
“什麼?”段十誡瞪着他,“真不要命了?現在已經超過了你的極限,再繼續,你必死無疑!”
“前輩,請。”
“請個屁!”段十誡很惱火,“穌兒是很好,可她已經不在了,你就非得跟她一起死?如果穌兒泉下有知,你讓她怎麼想?她願意你這麼做嗎?”
淳于越睜開眼,神情平靜無波:“前輩,我不捨得讓唐唐孤單上路。家裡的事情,我已經安排好了。只是,沒能對付了神茶再走,有些遺憾。”
“你,你怎麼就這麼執拗?”段十誡被他氣的要命。
淳于越伸出手:“前輩,把藥丸全都拿出來。”
“不給!”
“如此,也無妨。”淳于越擡手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用力一震,所有傷口,盡皆崩裂。
新傷舊痕,瞬間全部飆血,兩條胳膊變成了赤紅色,血順着雙手,如同小溪一般,匯聚着流下來。
段十誡臉色大變,“臭小子,你真想死?”
淳于越沒有言語。
“你,你……”段十誡竟然一時間不知說什麼是好,“你真隨着穌兒去,穌兒泉下有知,必定會怪我!”
“前輩保重。”淳于越閉上眼,任由雙臂血流如注。
“阿越,不要……”
一道甜軟沙啞的聲音,顫抖着傳來。
淳于越閉着眼,垂下頭,低低的說:“唐唐,我是不是已經到了奈何橋,爲何聽見了你的聲音……”
段十誡呆住:“我……好像也聽見了。”
他猛地轉頭朝唐穌看去。
冰牀上的少女,睜着杏眸,眼睛裡不停的流下淚水,眼神裡充滿了哀傷和無助絕望。
段十誡一下子蹦起來,伸手指着她:“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唐穌似乎也吃了一驚。
她心急之下出聲喚淳于越,卻沒想到自己竟然已經能夠開口說話了。
她來不及跟段十誡解釋,大聲叫道:“阿越,阿越,我沒死,我還活着!”
淳于越身子一震,緩緩回頭。
四目相對。
濃消殘雪,彷彿跨越無數山川星辰,穿過了時間和空間,一眼,便是千年。
“阿越……”唐穌的聲音裡帶着濃烈的傷心,“阿越,我真的回來了,你看看我……”
她又朝哭着段十誡喊道:“老師,你快救救阿越,救救他……”
段十誡回過神來,立即在淳于越雙臂點了幾下,止住血,然後用金創藥粉,細細撒滿了胳膊。
自始至終,淳于越一動不動,保持着扭頭與唐穌對視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