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霸如喪家之犬,奔逃在崎嶇的山路上,靳東流喘着粗氣,竭盡全力的跟在他後面。他比魏霸多做了一個多月的俘虜,身體要虛弱得多,又不習慣走山路,速度比起魏霸來慢了許多。他張大了嘴巴,儘可能的多呼吸一點空氣,瘦弱的胸腔劇烈的起伏着,一根根肋骨清晰可見。
魏霸停住了腳步,看了看遠處的若隱若現的火把,對前面的一個年輕蒙面壯漢叫道:“喂,你揹他一下。”
那壯漢停住腳步,看看魏霸,有些猶豫。魏霸破口大罵:“看什麼看,你們來不就是爲了救他的?他被抓了回去,你們跑了有個毬用?”
“背上他。”另一個蒙面漢子喝道。他雖然身材單薄些,地位卻不低,他一開口,那壯漢立刻折了回去,背起靳東流就走。
“跟上,跟上。”魏霸一邊低聲叫着,一邊撒開腿狂奔。
在幫助靳東流送出求援的消息後,那些隱藏在漢中的細作很快就趕來了。在諸葛亮的配合下,他們很快救出了靳東流和魏霸。正如魏霸所說,救靳東流纔是他們的主要任務,救魏霸只是順帶。如果不是靳東流堅持,這些人甚至根本不會帶上魏霸,當時就會直接把他砍死在帳篷裡。
無意之間,魏霸已經在生死關上走了一回。
來救靳東流的一共是十個人,那個不怎麼說話的蒙面漢子似乎是個領頭的,所有人都看他的命令行動。即使這是諸葛亮已經安排好的,可是要從守備森嚴的俘虜營救人,依然不是一個容易的事。進去十個人,出來四個,其中還包括靳東流和魏霸,換句話說,有八個細作被諸葛亮順手除掉了。
這年頭安排一個細作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口音、相貌,生活習慣,都是很難僞裝的,能夠勝任細作的人要麼是精驗豐富的老手,能夠扮龍像龍,扮虎像虎,通曉各地口音,要麼是本地招募的,這些人容易融入當地的環境,但是忠誠度就沒那麼保證了。總而言之,能在一個地方潛藏下來的細作都是很值錢的精英,也正是這樣的人才能打聽到比較準確的消息,一下子損失八個這樣的人,對於曹魏在漢中的情報機構來說,無疑是一個重大損失。
他們只是爲了救出靳東流,不想讓曹魏的將軍成爲蜀漢出兵時的祭物。魏霸不知道這些人具體由誰管轄,只能由他們與靳東流熟悉的情況分析,他們應該是統屬於駐紮在宛城的驃騎將軍司馬懿。
一想到司馬懿上任才幾年功夫,就能在漢中安插這麼多的細作,魏霸就覺得心驚肉跳,只希望諸葛亮借這次機會摟草打兔子,能夠從那些被俘的人口中打聽出更多的消息。
離開沔陽大營已經有十多里路,後面追兵的聲音越來越遠了,魏霸才鬆了一口氣,停住腳步,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地形,轉身就向北面的山坡爬去。
“站住!”那個壯漢放下靳東流,橫身攔在了魏霸的前面。山路狹窄,對他卻沒有絲毫影響,魏霸甚至看不清他的動作。
魏霸向後退了一步,看着這個手摸着腰間刀柄的蒙面漢子,皺起了眉頭,警惕的說道:“你想幹什麼?”
“你想幹什麼?”那個單薄些的蒙面漢子冷冷的反問道。
“逃跑啊,前面就是箕谷,進了谷,我們就可以直奔關中了。”
“誰告訴你我們要去關中了?”蒙面漢子慢慢的走了過來,和攔在魏霸前面的漢子將魏霸夾在中間,大有一言不合,就把魏霸放倒在地的意思。
“你們想殺我?”魏霸冷笑一聲,背靠着一旁的山崖,隨時準備動手。
“我們本來就沒想救你。”
“我想救他。”靳東流拖着沉重的腳步走了過來,伸手去推那蒙面漢子,卻沒有推動。他愣了一下,不高興的喝道:“你敢不聽我的命令?”
“我不是你的屬下,沒有必要聽你的命令。”那蒙面漢子看都不看他一眼,兩隻眼睛死死的盯着魏霸:“救你出來,是我們的任務,卻不是聽你的命令。”
靳東流愕然。
“這個人是魏延的兒子,他會不會真心投降我們大魏,現在還很難確定。也許他另有心思,帶回去也是個禍害,還是在這裡殺了比較妥當。”
“你可以試試看。”魏霸慢慢的捲起了破爛的衣袖。
“你不是我們的對手。”蒙面漢子淡淡的說道:“你餓了三天,體力不支,何況你的武技本來就不如他。”
魏霸笑了一聲。他承認這個傢伙說得不錯。那個一聲不吭的擋在他前面的壯漢的確是個高手,他親眼看到此人一路殺出大營,死在他手下的不下二十人,全是一擊斃命,從來不需要第二次出手。這樣的高手絕對是身經百戰的殺手級,別說他餓了三天,就算他狀態最好時,他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不過,你們要想殺我,也沒那麼容易。”魏霸笑道,“你們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救我出來,也是有目的的。沒有我,你們走不出去。”
雖說出了大營,但是漢中的關卡還有很多,沒有路傳,是很難安全的走出去的。翻山越嶺不僅要浪費很多時間和體力,而且危險更大,萬一碰上什麼毒蟲猛獸,生存的希望很小。何況靳東流現在很虛弱,揹着這麼一個大活人爬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魏家在漢中經營多年,這些關隘的守卒大多是魏延的部下,有魏霸這張臉,通關就容易多了。至少在丞相的軍令到達之前,他們可以通行無阻,說不定還能騙點路費、糧食之類的。
蒙面漢子猶豫了一下,兇惡的眼神軟了些。他打量着魏霸:“既然大家都是聰明人,那就做個交易,你引我們出去,我們救你一命。”
“可以,不過,你們不要再把自己當恩人。”魏霸指指自己的鼻子,又指指那個漢子:“我們只是合夥的,我不欠你們人情。”
那漢子有些無奈,一邊點頭示意對面的壯漢收起武器,一邊說道:“可是路線必須由我們選擇,你不準有花樣。如果引起我們的懷疑,我隨時可以結束我們的約定。”
魏霸也只好點點頭。那漢子命令壯漢背起靳東流,繼續向東奔去。
又走了大半夜,眼看着天要就放亮,他們才停下休息。蒙面漢子找了個小山洞,在洞口站定,對着魏霸擺了擺頭,示意他進去查看情況。魏霸也沒有反對,率先進了洞,看看裡面還算是乾爽,也沒什麼野獸,便又走了出來,衝着蒙面漢子點點頭。
“沒什麼危險。”
“進去吧。”蒙面漢子一歪頭,示意那壯漢揹着靳東流先進去,然後又看看魏霸。魏霸也不反對,進了山洞,看着那壯漢剛剛放下靳東流,突然猛衝了過去,左手反握短刀,右手握拳,猛擊那蒙面壯漢的左肋。
那壯漢雖然武技高強,可是揹着靳東流走了一夜的山路,早已筋疲力盡。再加上魏霸一路上都沒有任何異常舉動,頭領又在魏霸身後監視着,他萬萬沒有想到魏霸會在這個時候向他發難。他感覺到了魏霸的拳頭,兩條腿卻重得像是灌了鉛,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喀吧”一聲,至少有兩根肋骨被魏霸這一拳砸斷。壯漢慘叫一聲,側向飛起,撞在石壁上。不過他隨即趁着石壁的反撞力衝了回來,右手張開,五指如鉤,直奔魏霸的面前。
魏霸做人最是膽小,什麼事都是謀定而後動,既然想偷襲,豈能不做準備?剛纔進洞查看地形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這些細節。見那漢子趁勢反撲,他雖然暗贊此人身手敏捷,卻不想給他任何反撲的機會。腳步一錯,讓開了那壯漢的手掌,右手叉住他的腋下,全力向後猛撞。
蒙面壯漢本來就沒站穩,再被魏霸從後面一擠,再也站不住,撲通一聲趴在地上。不等他回過神來,魏霸左手反握的短刀已經狠狠的紮在他的腰眼上,然後用力一拉。
這一刀扎得很深,傷口很大,血水隨着壯漢的慘叫聲,從傷口裡噴涌出來,噴得靳東流一頭一臉。
“你想幹什麼?”跟在後面的年輕漢子聽到洞裡的異常聲響,不假思索,邁步衝了進來,一眼看到魏霸死死的將那壯漢壓在地上,鮮血從壯漢的腰間噴出,嚇了一跳,伸手就去拔刀。
魏霸怎麼可能給他反擊的機會。藉着身上壯漢用力掙扎的力量,飛身躍起,曲起右膝,狠狠一膝砸在年輕漢子的胸口。
他這一膝曾經把潘璋的胸甲撞癟,這個年輕漢子根本沒有甲,哪裡承受得住。他悶哼一聲,向後便退,鮮血從口鼻中噴涌出來,胸口也凹了進去,渾身顫抖起來,握不住手中的刀,“當”的一聲,落在地上。
魏霸顧不上去看他,轉身回來,那個壯漢剛剛翻過身,被魏霸一腳踹在胸口,一聲脆響,又有兩根肋骨被魏霸踹斷。他剛剛挺起的身子頹然倒地,口鼻中鮮血溢出。
魏霸這才冷笑一聲:“扮我殺人,是不是很爽啊?”——求推薦,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