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霸笑了起來。他早估計到,拿宗預來刺激鄧芝是最有效的。宗預和鄧芝一樣是南陽人,一樣人到中年,卻還沒有封侯的機會,一樣有建功立業的雄心,而且宗預還比鄧芝年輕十歲左右。如今宗預身爲房陵監軍,實際上已經是統兵大將,年近五十的鄧芝又怎麼可能甘心放過這樣的一個機會?
他的猶豫已經說明了問題,如果他真的知天命,沒有野心,又何必考慮這麼久?有了這些安排,他獨霸關中的意圖已經很明顯,鄧芝不可能看不出來。猶豫,就是說明他在權衡,不想放棄這個機會。
鄧芝點了頭,接下來的事情就好安排了。魏延按原定計劃,以最快的速度趕往潼關,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組織起潼關防線,並且兼及到蒲阪津一帶,任務很重,不能再耽擱。鄧芝率領五千人趕往武關,趙雲再分給趙廣三千人,讓他趕往隴山和蕭關一帶。蕭關毗臨安定,安定已經投降蜀漢,不會有大的戰事,隴山毗臨天水,雖然直接面對郭淮,可是諸葛亮的主力就在天水,想必郭淮不會全力來攻擊隴山。就算他來了,萬一守不住,還可以直接向諸葛亮求援。
按魏霸的意思,如果有充足的兵力,肯定會多安排一些人在隴山,不讓郭淮一兵一卒進入關中腹地,只是他現在兵力捉襟見肘,只能做這樣的安排。不過這樣也好,避免和諸葛亮撕破臉皮。暫時還維持和諧局面,把防守重心放在東面。
救兵如救火,第二天一早,魏延、鄧芝和趙廣就各自率領大軍奔赴自己的目的地。郿塢只剩下了魏延留給魏霸的一千魏家武卒和趙雲部下的兩千人,還有三千多魏軍俘虜。魏霸從中甄選了七百多原籍漢中或者信奉天師道的關中人,把他們打散,分到各營,其他的解除了武裝,只讓他們做一些體力活。
忙活了一天,各項事宜基本都處理到位。吃晚飯的時候,就只剩下趙雲和魏霸相對了。
趙雲一天都沒怎麼說話,甚至趙廣來告辭的時候,他都沒有太多的表示,只是默默的看着魏霸忙碌,直到坐下來吃晚飯,魏霸端起酒杯向他敬酒,他才淡淡的開了口。
“子玉,你想好了?”
魏霸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等看到趙雲那複雜的眼神時。他才意識到趙雲在說什麼。他假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這個……我已經想了很久了。”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趙雲的聲音雖然不響,魏霸卻從中聽出了濃濃的威壓,他不敢怠慢,斂容答道:“從知道丞相變更了行動計劃的那一天開始。”
趙雲眉梢一挑,沉吟良久,沒有再說什麼。他在官場上混了這麼多年,號稱戰場不敗,官場也不敗。豈能看不出這其中的玄機。諸葛亮想幹什麼,他知道,魏霸想幹什麼,他也知道,甚至可以說,昨天晚上魏霸一開口,他就意識到魏霸想幹什麼了。現在問一聲,不過是確認一下而已。
“你把我留下,不會是幫你嚇唬夏侯懋這麼簡單吧?”趙雲呷了一口酒,不緊不慢的問道。
魏霸臉一紅。他知道這位老將軍已經成了精。什麼事都瞞不過他,還是老實一點好。不過他這麼說,顯然已經默許了他的想法,這讓他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雖說以趙雲的眼光,不可能不知道他在幹什麼,他一直沒有發表不同意見,其實已經表明了態度。可是能得到他的親口同意,還是讓他放心不少,雖然這樣有點意外。
“是的,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請師父襄助。”
“說說看,我年紀大了,哪怕當不起重任,幫不上你。”
“師父一定幫得上。”魏霸討好的說道:“師父,我記得你剛從先主的時候,就是爲先主掌騎的吧?”
趙雲忽然有些惘然。剛從先主?那可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啊,那時候,他們風華正茂,正當壯年,白馬長史公孫瓚稱雄北疆,劉備帶着關羽、張飛來投公孫瓚,雖然勢單力薄,卻豪氣干雲,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他們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很快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後來,劉備離開幽州,奉公孫瓚之命去齊郡與袁紹作戰,他也悄悄的離開了公孫瓚,名義上回家奔喪,實際上是回鄉招募少年,爲劉備招募了第一支騎兵。從那時候起,他就跟着劉備南征北戰,一直來到益州。
如今,公孫瓚死了,關羽死了,張飛死了,劉備也死了,無數曾經熟悉的臉都變成了記憶,只剩下他一個人,好生孤單。
趙雲低下頭,用袖角擦了擦眼角,黯然笑道:“四十年了,我差點都忘了自己的故鄉在哪裡。”
“師父,你的故鄉並不遠。”魏霸安慰道:“秦王掃六合,不過用了十年,我們如今已經立足關中,將來橫掃天下,光復漢室,爲期不遠。到時候師父就可以榮歸故里了。”
“但願如此吧。”趙雲長嘆一聲,慚愧的笑了笑:“你也想讓我掌騎?”
魏霸連連搖手:“師父,你這可言重了,我如何擔當得起。我是想請師父幫我建一支騎兵。”
“建一支騎兵哪有那麼容易。就算你能找到戰馬,沒有熟練的騎士,短時間內也無法建立一支騎兵。漢人不是長在馬背上的胡人,他們就算能騎馬,要想變成了一個真正的騎士,形成戰力,至少也需要三五年的苦練。”
“這個我知道。”魏霸笑了起來,像只狡猾的狐狸:“師父,你覺得從安定等地招募來的騎士怎麼樣?”
“安定?”趙雲眼神一亮:“你從安定招募到了騎士?多少人?”
“目前只有三百多人。”魏霸湊到趙雲跟前,喜滋滋的說道:“不瞞師父說。我已經派人去安定和各家聯繫,希望他們能出手幫忙,如果順利的話,組建千餘人的騎兵營應該不成問題。這次又繳獲了一些戰馬,我想從師父的部下中挑一些通曉騎術的,縱使一時半會的不能形成戰力,至少也不會面對魏軍的騎兵毫無還手之力。”
趙雲連連點頭。安定是涼州北邊,常年與胡人接壤,通曉騎戰的騎士比內地更多,從安定招募來的騎士。形成戰力的速度要快得多。安定民風彪悍,也出名將,大漢最後一個戰神皇甫嵩就是安定人。
“這也是你早就想好的?”
“嘿嘿,不敢隱瞞師父。”魏霸附在趙雲耳邊,又低語了幾句,趙雲斜着眼睛看着他:“真的?”
“我敢騙師父嗎?”魏霸正色道。
趙雲沉思半晌,點了點頭:“如果真如你所說,我倒有五成把握,在三五個月內幫你訓練出一個能裝裝門面的騎兵營來。”
“那是。以師父的本事,做這些還不是小菜一碟。”魏霸雙手舉起酒杯。“師父,請!”
“幹了。”趙雲微微一笑,舉起酒杯,和魏霸碰了一下,一飲而盡。看着趙雲這麼豪爽,魏霸傻了眼:“師父,我這可是滿滿一杯。”
“你看着辦。”趙雲將酒杯重重的往案上一頓,沉下了臉,一副不給老子面子。老子就收拾你的架勢。魏霸無語,誰說這老頭是厚道人,偶發少年狂,也夠陰險的。他只好硬着頭皮,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痛快!”趙雲拍案大笑:“年輕人,就應該有點衝勁,年輕的時候不狂什麼時候狂?我那兩個兒子。論本事,也許不比你差,就是這脾氣太像我,瞻前顧後。考慮得太多,最後只怕是一事無成。”
“不像你就麻煩了。”魏霸暗自腹誹了一句,陪着小意給趙雲添滿了酒。這老頭今天有些興奮,可別激動過頭,我的騎兵營可指望着他呢。蜀漢軍中,精於騎戰的人可不多,馬家是指望不上了,只有指望這位當年爲先主掌騎的常山趙子龍。
趙雲心情大好,喝得有點高,結束的時候兩腿已經有些飄。魏霸仗着年輕,硬撐着把他送回房裡休息,自己卻沒這麼好的命,又回到書房,一邊喝着醒酒湯,一邊把需要辦理的事情再梳理了一遍。想來想去,似乎能做的都已經做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看事情的發展能不能達到預期的效果。
“嘿嘿,諸葛丞相,這可怪不得我。我請你來關中,你不來,我只好自己獨吞了。”魏霸看着關中地圖,把玩着那塊來自廣漢彭家的玉佩,暗自冷笑。“想把我當槍使,你會失望的。”
按着刀站在一旁的敦武聽到他這句自言自語,不由得眉頭一挑,瞥了魏霸一眼,趕緊擡起手,揉了揉鼻子,才讓自己沒笑出聲來。少主啊,丞相把你當槍使?將置丞相夫人於何地啊。
魏霸不知道敦武的心思已經想歪了,他擡起頭,目光投向遠處的夜空,一輪明月掛在檐角,他忽然若有所思,站起身來說道:“敦武,去地牢,看看那位夏侯姑娘。”
敦武愣了一下,脫口而出:“少主,你想用夏侯姑娘試槍?”
“試什麼槍?”魏霸莫名其妙。
“呃——”敦武見魏霸這副表情,以爲他不好意思,連忙掩着嘴道:“沒什麼,我立刻讓人去準備一下。這兩天俘虜太多,地牢裡可亂得很。”一邊說着,一邊匆匆的走了。
魏霸更是不解,搖搖頭:“這小子搞什麼鬼,試什麼槍,又和夏侯姑娘……”他忽然明白過來,頓時老臉通紅,看着敦武的背影暗罵了一聲,眼前浮現起夏侯徽那張精緻絕倫的臉,突然有些意動。
這姑娘長得不錯,現在又是個俘虜,還真是個拿來試槍的好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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