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太子府邸出來的車隊浩浩蕩蕩,朝着大魏皇宮一路行駛而去。
跪坐在馬車之上的驪歌,撫摸着腰間懸掛的玉墜,彷彿想起了她同華在涅槃廳別離的一幕。當年的華,雲淡風輕,遁入佛門,那一個夾肉餅一樣的友誼,此時想起來,心中無比溫馨。
霞光萬丈的華,就那樣在歷經皇宮中的千般折磨後,青燈伴佛,瑩潤而去。
“阿九,太子寵你,恐怕你遲早要入宮侍奉,你聰慧自強,素有傲骨,恐怕不會甘願在宮中受那些侮辱,阿九若有離去之意,可取出香囊中的美玉掛在腰間,便有華的人助你一臂之力。”
華當年塞給她的青囊袋裡,裝着這塊雕琢成一朵忍冬花的玉佩,驪歌的小手一點一點地撫摸着忍冬花瓣,是了,當年的華一語道出她聰慧自強,素有傲骨的個性,猜測出她將來必然還會在大魏皇宮中需要一條脫身活命的後路。
華,同樣聰慧的華,註定了他爲她留下了最後的一條離開之路。
不由自主地,她的小手取出貼身地方放着的金雕鷹笛,在漠北高原之上,青雲協助她戰勝了突厥人馴養的食人鷹,便因爲他的伴侶要照顧小金雕出世離開,如今也有一個多月了,她昨日拜託那三隻蒼鷹送信,不知道青雲會不會如期而至。
驪歌的眼眸落到跪坐在車廂門口的侍女紫靈身上,想到了小奶娃欣身邊的魅伯和四個活寶,還有同欣在一起的普六茹堅,心中暗暗點頭:接下來,進宮之後,只能做兩手安排了。
大魏皇宮今日張燈結綵,普天共慶太子拓跋曄冊封太子妃,側妃等美人,距離皇宮五百米的地方,三步一兵,兩步一崗,裡三層外三層站滿了穿着御林軍衣袍的皇家侍衛。
當女將軍驪歌的車隊浩浩蕩蕩駛入皇宮大門前時,凌帶着一隊護衛大步迎了上來。
同時迎上來的,還有大魏專門管理禮儀的丞相崔浩等文臣。
崔浩帶着衆人來到驪歌馬車前,正要恭請她進入東宮時,驪歌推開了車門,縱身跳了下來。
此時的驪歌,穿着大紅的長裙,鑲嵌着潔白的狐狸皮毛邊,行走之間,如天上的朝霞飄動,華美豔麗,長長的裙襬拖在身後,四個侍女小心翼翼地託着,那腰間墜着的兩個玉佩,一個狀如彎月,另一個狀如忍冬花,交相輝映,叮噹作響。
每行走一步,她頭上的玉色步搖輕輕搖晃,更襯托着她那清澈的杏眼黝黑明亮,白皙的小臉傾城無雙。
此時的驪歌,端端是按照太子府邸的侍女們捧來的華貴衣裙盛裝打扮,就像那些太子後院的貴女們一樣,這一日都是盛裝出席。
“恭請女將軍到東宮沐浴裝扮,正午參加冊封太子妃大典。”專侍禮儀的文臣恭敬地施禮。
“前面帶路。”驪歌聲音不急不緩,不悲不喜道。
看着這樣的驪歌,崔浩不由得悄悄鬆了一口氣,他當然知道驪歌提出的條件,自然明白太子拓跋曄的堅持,此時看到驪歌蓮步而入,心想着縱然是聞名天下的女將軍,此時也應該在太子的重重看護下認命了,不能再提出甄選王夫了吧。
“阿姐,凌爲阿姐送嫁。”凌大睜着雙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華美高貴的驪歌,親手托起驪歌長長的裙襬,同驪歌並行。
“轟……王家貴女王清孃的車隊到了!”就在這時,恭候在皇宮大門前的另一隊文臣在崔浩的帶領下又迎了上去。
“恭請王家貴女到西宮沐浴裝扮,正午參加冊封太子妃大典。”同樣的專侍禮儀的文臣恭敬相迎。
此時的驪歌,目光清澈,眼眸似水,聽到王氏嬌娘下車,陌家貴女的車隊,另外十幾個貴女的車隊相繼而來,嘴角帶着一絲絲從容平和的笑意,在曄雲十八騎護衛的簇擁下,腳步從容,絲毫沒有任何停頓,一路走向了東宮專門爲太子妃佈設的大殿院內。
大魏冊封太子妃大典,是整個平城的盛事,驪歌所經過的宮中大道,一路上遇到了穿梭着忙碌的宮女和宮人,直到她來到佈置華麗輝煌的東宮大殿,平靜如長空一般跪坐在榻幾之側,凌才抓住了機會,低低的說了一句:
“微五親自帶欣從城外兵營歸來了。”
驪歌定定地看着眼中關心備至的凌,微微點點頭道:“阿姐走後,阿弟一路保重。”
“然。”
“稟女將軍,熱湯備好,恭請女將軍沐浴更衣。”宮女們上前稟告。
“然,到浴殿。”
東宮正位於文瀛湖畔,驪歌只是稍稍放眼,便發現文瀛湖結着厚厚的冰,湖心小島有點淒涼,想當年她同花木蘭一起得益於華的幫助冒雨進入文瀛湖的小島上,那個時候她同拓跋曄都是暗生情愫,真沒有想到,隨後命運發生瞭如此多的波折,她再次看到文瀛湖時,彷彿已經過去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上一次,是他將她交換,這一次,輪到她拋棄他了吧。
這人生,還真的是一場輪迴,一場嘲諷。
二十多個宮女簇擁着驪歌,大步向着東宮的浴殿走去。
驪歌的貼身侍女紫靈本是太陽城普通百姓的女郎,哪曾見過宮中如此華麗的建築和宮人們富麗華美的宮裝,雖然低着頭跟在驪歌身後,卻不時地左右偷眼觀察。
浴殿寬大溫暖,整整一面牆設置着燃燒烏金後的火熱通道,池水冒着熱氣,兩個宮女正擡了乾的花瓣灑了進去,不一會,便灑了滿滿一層。
驪歌看着跟進來的二十多個侍女,聲音晴朗道:“全部退下!”
“然。”
宮女們驚訝地面面相覷,卻不敢多言,絡繹退下。
望着眼前氤氳熱氣的池水,驪歌卻沒有心思沐浴,她靜靜地坐在池水邊,眼眸盯着氤氳的空中,靜心凝神,側耳傾聽起來。
她想傾聽一下欣被安置到了哪裡,同欣分別也快四個月了,她的確有點想念小奶娃的調皮淘氣。
“咯咯咯,我們在此放把火玩玩。”還真的找到了小奶娃欣的聲音!
“大王,那牀幔華麗無比,又是令大王討厭的金絲,乾脆一把火燒了乾淨!”憋住的聲音也相繼傳來。
……
……
就在她剛剛聽到欣的聲音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一個宮女的聲音大聲從浴殿外傳來:“女將軍,西宮一處烏金爐火突然引着了牀幔,燃着了寢殿,現已召集宮中護衛前去救火,請女將軍稍安勿躁。”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