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老不語,只任由着二長老在哪裡暴怒發泄。
直到人怒火都宣泄的差不多了,他才慢吞吞的開口。
“雖然,大祭司確實氣人了些。”
“可但凡冷靜下來想想,會不會他這般鎮定,的確是有所倚仗,所以纔有恃無恐呢?”
大長老沉聲道:“說到底,南山他們現在也沒回來,那在姜安寧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怕也只有大祭司一個人知曉。”
“萬一這事兒真的另有隱情,咱們這般衝動冒失,說不定就會給自己招惹來禍事。”
“有桑靜婉的那事兒在先,咱們總要吸取前車之鑑,莫要重蹈了覆轍纔對!”
二長老臉色鐵青,很是瞧不上大長老這樣兩邊和稀泥。
“那你是什麼意思?”
“你別光在這兒說呀!”
“說好聽的誰不會?你倒是拿出個解決辦法來啊!”
二長老冷笑:“又或者,我把剛剛你說過的話,再原封不動送給你!”
“你支持大祭司說他不去做這個祭品,也認可大祭司說姜安寧不去,不能去,那不如就由你來去做這個祭品好了!”
“如此,所有的問題不都迎刃而解了嗎?”
“那也的確能夠算得上是皆大歡喜了。”
“就是不知道大長老,意下如何?”
大長老臉色鐵青,十分氣惱的瞪着二長老。
二長老冷笑,壓根兒也沒指望大長老會回答。
“你看你也不願意吧?”
他呵呵了幾聲:“那又何必在這兒裝什麼老好人?”
“今天這個事情,怎麼也得給我們一個說法吧!”
“說白了,大家誰都不在意,姜安寧到底需不需要去做這個祭品!”
“大家真正在意的,是我們不能去做這個祭品!”
“如果大長老願意爲了大家犧牲自己,別說是同意大祭司的話,就是讓咱們現在立刻擁護你做桑氏一族的族長,那也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二長老說完,也不問大長老,直接問其他人:“大傢伙說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沒錯!”
二長老的話,的的確確是說到了衆人的心坎兒上。
所以他一問,立馬就有人附和支持。
“咱們都不在意究竟是誰做這個祭品。”
“即便姜安寧不去,那也沒什麼。”
“可總要有一個,讓大家都滿意的結果吧?”
“總不能好話都讓大長老跟大祭司,你們兩個人說了,好人也讓你們兩個做了,最後吃苦受罪的卻是我們吧。”
“這世上可沒有這樣的道理!”
大長老眼看着,他都快激起衆怒了,趕忙出聲找補:“你看看你們,又急!”
“我哪裡是那個意思?”
“我是想勸你們冷靜一下,就像是大祭司說的那樣,心平氣和了,咱們再談其他也不遲嘛。”
“總要把事情搞清楚,大祭司爲何突然間就不支持姜安寧做這個祭品了?”
“你們難道就不好奇嗎?”
“難道就不覺得奇怪嘛?”
“要知道最開始,提出要讓姜安寧去替咱們做祭品,也最堅持這個想法的,就是大祭司。”
“可爲什麼?不過是去了江安縣一回,大祭司的態度突然就變了?”
“咱們總要弄清楚這些,再着急談論其他吧?”
聽了大長老的這話,衆人倒是稍稍冷靜了一些。
竊竊私語片刻,紛紛響應起大長老來,要去問問大祭司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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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夫人要請安寧過去做什麼?”
晚娘聽着來人稟告,神情凝重許多。
手下搖了搖頭:“安夫人沒說,只說請姜繡娘過去吃酒。”
他看着晚娘:“您看,咱們這邊要去跟姜繡娘說一聲嗎?還是直接婉拒了?”
晚娘斜了人一眼:“安夫人既然是要邀請安寧,自然是要問過安寧的意見,你我怎可替她做主拒絕?”
“往後這樣的話,別再讓我聽見了。”
“否則,你就趁早結了工錢走人吧!”
“我這裡廟小,可容不下你這樣的大佛。”
手下趕忙低下頭,說再也不敢了。
“你去傳話的時候,記得告訴安寧,縣令與安夫人同在一處。”
晚娘交代了一句,隨後又覺得不太放心,改口道:“算了,還是我親自去一趟吧!”
“只是傳個話,不用您親自跑一趟吧?”
手下有些受挫,感覺不被信任了。
他便是做的再不好,也不至於連句話都傳不明白吧?
晚娘瞪他:“話恁麼多?”
“你能去傳話,難道是能把我心裡話也一同傳過去嗎?”
“我過去與安寧說說話,倒是也由得着你多嘴多舌了。”
晚娘沒有給人什麼好臉色。
她這饕餮樓裡的人,基本都是王尚安插進來的眼線。
表面上是服從她的管理,聽從她的命令。
實際上……一個個的都另有其主。
且陽奉陰違着呢。
只如今,王尚突遭橫禍,殞命在饕餮樓,他們這些個人,也算是六神無主,慌了心了。
原本,都是聽命行事兒的人。
現在冷不丁的,被人砍去了頭顱,毀掉了主心骨,哪裡還有淡定的了呢?
只怕恨不能立馬找到下家。
可心裡,怕是也更擔心,新的主家,待他們不僅不會不如王尚那般,還會過分打壓。
畢竟,如他們這般,不是前朝的舊臣,就是投誠的降將,無論是哪一種,都是爲人所不恥的,自然也不會託付信任。
且有他們慌着的呢!
晚娘哼了哼聲,沒有再跟人多說。
由着他們心慌意亂就是了。
真要是露出什麼馬腳來,那便便宜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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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安寧聽明白晚娘說明來意,也有些意外。
“安夫人請我過去吃酒?”
她挑眉:“現在?”
在之前,安夫人雖然也盛情相邀過,可那是在一切安定,沒有出現這樣多插曲意外的情況下!
現如今,饕餮樓裡頭亂糟糟的。
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纔好。
怎的安夫人還有這般閒情逸致,不僅留下來吃酒了,還邀請她過去,一同歡聚。
“安夫人竟然沒有藉手中的權勢,提前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嗎?那還真是奇了怪了。”
晚娘笑着給人倒了一杯茶:“所以你才一定要更加小心呀!”
“不僅僅是安夫人沒有走,安夫人的客人——咱們江安縣的縣令大人,這會兒也在呢。”
她笑着提醒人。
姜安寧更加詫異了:“縣令大人竟然是在饕餮樓?”
“那剛剛那個捕頭是?”
爲什麼要多此一舉?跑回衙門去找人?
姜安寧還以爲,是正值中秋佳節,縣令大人休沐在家,所以才需要迫不及待去找呢。
“那是新調任過來的捕頭,對江安縣這邊的關係,還不甚明瞭。”
“他又急着在這邊立足,自然不肯放棄一切顯擺的機會。”
“只不過要可惜了,認不清形勢,拜不對碼頭,註定是要成爲邊緣之外的人物。”
晚娘捂着嘴笑了笑:“倒是可憐他每天這般精神飽滿,東奔西跑了。”
“新調來的捕頭?那之前的捕頭呢?”
姜安寧挑了挑眉。
晚娘捂着嘴笑了笑,朝着王尚陳屍的院子努了努嘴:“喏,在隔壁的院子裡頭躺着呢。”
姜安寧頓時心領神會。
“我還真的很好奇,王尚在江安縣究竟僞造了多少身份?”
晚娘聳了聳肩:“反正肯定是不會少的。”
“指不定從前在江安縣的某個角落裡,拿着破碗乞討的人,也有一個是他呢。”
“他這人啊,奇怪的很。”
“看不透。”
“不過現如今也都不重要了,人死如燈滅,他就是有再多的身份,如今也全都煙消雲散了。”
“即便咱們想要去深究,死無對證,也無法深究了。”
姜安寧輕嘖了一聲,暗道一句可惜。
“原本還想着與他結個伴,路上也算是有個照應。”
“此一去京城路途遙遙,誰知道路上會發生些什麼?”
“有個武功高強之人在一旁,我多少也能心安些。”
“倒是沒想到,臨到要出發之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晚娘也是唏噓:“誰說不是呢?可見世事當真無常,誰都說不清楚,明天與意外哪個先來,也只能是順其自然,隨機應變了。”
“是啊!”
姜安寧感慨:“計劃趕不上變化快,甭管你之前做了多麼嚴密周到的計劃,只要稍稍出現個變故,一切就都會成爲泡影,讓你竹籃打水一場空,全部都是空歡喜,白安排。”
兩人頗爲感慨了一陣子,隨後才說起安夫人的事兒來。
“我親自過來就是想提醒你一聲,縣令也在安夫人那裡!”
“可明明饕餮樓出了這樣大的事兒,鬧出這樣大的動靜,連他手下的那些衙吏捕快們,都在火急火燎的想要尋他。”
“但他明明聽見了,也知曉此事,仍舊還是沒有半點兒現身的意思。”
“我擔心他們有詐,可能這一次邀請你是去赴鴻門宴。”
“你如果決定了要去,也務必提起十二萬分的小心。”
“與他們吃酒聊天,都要更爲謹慎。”
“能不吃他們給你的東西,儘量就不要吃。”
“誰知道他們暗中會不會使出些陰私手段?”
“我看,王尚這樣突然間一死,他們未嘗沒有動其他心思。”
“你還是小心的好。”
“小心駛得萬年船!無論如何都不可掉以輕心,免得不知道在哪裡,就着了他們的道。”
晚娘殷切叮囑着姜安寧。
姜安寧點頭。
“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
“便是從前,這二人沒什麼野心,如今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只怕他們想不生出心思,也很難了。”
又不是什麼聖人,大家都是凡夫俗子,有哪個,是能夠經得住誘惑的呢?
“只是也不知道,在他們的野心裡,我是處於一個怎麼樣的角色?”
“如果他們是想要暫時的與我結盟,那倒是也不必太過於擔心。”
“可如果他們是將我視爲對手,那就不得不警惕起來了。”
晚娘面色凝重:“自古以來都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我只怕他們,會明着與你說結盟之事,做出要邀你一起飛黃騰達的姿態,背地裡卻不過是拿你當擋箭牌、踏腳石,在利用完你之後,從背後插你一刀。”
“那才真的是防不勝防。”
“情真意切的付出,最是容易讓人放鬆警惕。”
“尤其你與安夫人還曾合作過,縣令大人更是曾經在你與趙家對簿公堂之時,很是支持你……這兩人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說,都有足夠的由頭與你交好。”
“可人心隔肚皮,誰也猜測不出他們兩人究竟是如何想的。”
晚娘皺着眉道:“我看你無論是因爲什麼,對這兩人還是都要多多警惕纔是。”
“哪怕他們拿出十二分的真誠,你也務必要捏住一分小心。”
“不要輕易就被他們的表面假象所騙!”
“甭管到什麼時候,只有將主動權牢牢握在自己手中,一切纔有轉圜的餘地。”
姜安寧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只是不管這邀請是鴻門宴也好,其他什麼算計也罷。
她總歸還是要去走上一遭的。
否則在這裡說再多,想再多,都不過是徒勞無功罷了。
姜安寧想了想道:“倒是要麻煩你了,幫我找個人去回話,就說,驟然間遇見這樣多的事,我受了不小的驚嚇,怕是暫時不得空去見安夫人。”
“不過安夫人盛情相邀,我總沒有拒絕的道理。”
“且容我歇息片刻,沐浴更衣,待煥然一新時,再去鄭重拜見。”
晚娘點頭應好。
她笑了笑:“那等一下,恐怕就是要由他們來揣度你的想法了。”
“倒也算是讓他們也跟着抓心撓肝一回。”
姜安寧笑笑。
安夫人與縣令聽見傳話,果然十分意外。
不由得分析起來:“你說姜安寧這是什麼意思?”
“答應了過來,偏偏又不是立馬過來……故弄玄虛不成?”
縣令搖頭:“我看她倒不像是有這個腦子。”
“興許更多是在考量,到底要不要來?”
“如今不過是還在觀望,沒有拿定主意。”
“只不過是面對你的邀請,心中惶恐,暫且先應付下來。”
“免得惹你不快,要在這個時候給她使什麼絆子。”
“畢竟王尚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