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公慢走.....”
陸家的幾個人滿臉堆笑的跟在劉桃子的左右,一路將他送出了門口。
王黑皮茫然的抱着懷裡的包裹,尚且沒能反應過來。
劉桃子在門口停下來,轉過身,上下審視着面前的府邸,他開口說道:“倘若往後讓我知道這幾個匠人出了什麼事.......”
他沒有明說,而是深深的看向了陸講師。
陸講師嘴脣發白,強行堆出笑容來,“劉公且放心!絕對不會,絕對不會......”
劉桃子點了點頭,領着人,漸漸消失在了街道上。
陸講師哆嗦着關上了門。
帶着老父親回到了裡屋,剛回來,那老翁就讓奴僕們都離去。
“沒天理了!!這狗賊!瘋子!癲子!”
“他居然讓那個契胡打我!老夫從不曾受過這般羞辱!!”
老翁怒氣衝衝,他一把抓住兒子的手,“你堂堂丈夫,豈能看着老夫受辱而無動於衷呢?”
“阿爺啊,您要我怎麼做啊....您是不知道啊!”
陸講師搖着頭,滿臉無奈的解釋道:“他是那路去病的姘頭!兩人過去在律學室,住在同一個房間,親密無間!”
“那路去病又被高縣公看重,擔任縣丞,若是得罪了劉桃子,那是要被路去病報復的!”
“那便任由他劉桃子這般欺辱我們嗎?”
“阿爺勿要着急,總有機會,總會有機會的.......”
陸講師看向了外頭,眯起了雙眼。
桃子等人走出了一段距離,這才停下來。
桃子牽着馬,看向了一旁的王黑皮。
“你回去將錢分給衆人...”
“田君,你跟着他一起去,做下記錄。”
劉桃子吩咐着,“另外,告訴那些匠人,讓他們勿要害怕,若是有人要對他們出手,就來找我,平日裡,我便在城內巡視。”
“嘭。”
劉桃子的話還不曾說完,王木匠猛地跪在了桃子的面前。
他緊緊抱着懷裡的包裹,“多謝劉公!!多謝劉公!!”
“不必。”
劉桃子回了話,轉身上馬,迅速消失在了遠處。
田子禮看着遠去的劉桃子,又看着依舊保持着行禮姿勢的木匠,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
縣衙裡的風帶着某種味道,總是有股腥味,難以消散。
有知情的老吏稱:這是因爲有一任的縣令喜歡將犯人脫光捆綁在縣衙,看着他們一點點的死掉。
哪怕是死掉之後,他也不許別人來收屍。
屍體一點點的在此腐爛,被啃食,浸入泥土,從那之後,縣衙裡便總是有股味道。
路去病怒氣衝衝的朝着北院走去,甲士和小吏跟在他的身後,小跑着跟隨。
他闖進遊徼府,隨即看向了身後的衆人,“就在此處等着吧,勿要進來了!”
衆人守在門口,路去病走了進去,看到正在餵馬的寇流。
寇流行了禮,趕忙去喊劉桃子。
“進來吧!”
路去病拉着剛出屋門的桃子的手,將他重新帶回了屋內。
路去病很是隨意的坐了下來,看向了劉桃子,“桃子!縣衙裡的小人何其多啊!”
“有人居然向縣公告發你!說你殺良冒功,濫殺無辜!”
路去病很是生氣,“這些奸賊是把你當成了什麼人?!你豈是會殺良冒功的人?”
“縣公將我叫來,說了這件事,唉,縣公雖然英明,可若是有奸賊幾次去陷害,只怕也會心生懷疑啊!”
劉桃子平靜的坐在他的面前,一言不發。
路去病還要說些什麼,可忽然一頓,收了聲。
他沉吟了片刻,忽開口問道:“縣公爲什麼要給我說這件事呢?”
“他是想讓我將話帶給你?是讓我小心行事,還是讓你當心縣衙裡的奸賊?”
路去病方纔很是生氣,沒有想太多,可說着說着,他就意識到了其中的關鍵。
還不等路去病多說什麼,外頭便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桃子哥!!出事了!!”
就看到姚雄慌里慌張的衝了進來,看到路去病也在,又急忙行禮拜見。
“出了什麼事??”
路去病趕忙問道。
姚雄卻看向了桃子,“桃子哥,外頭又來了好幾個人,都說是來報官的!”
路去病有些愕然,可桃子已經站起身。
“這是縣衙,有百姓來報官,不是很正常嘛?”
他看向了一旁的路去病,“路丞,屬下要操辦正事,若尋我只有私事,望你迴避。”
路去病趕忙起身,“無礙,無礙,你且忙,我晚些再來.....”
劉桃子坐在了院裡,田和寇兩人分別站在他的身後。
姚雄一一將他們帶進來。
最先進來的是一個老嫗,她哆嗦着向幾個人行了禮,隨即說道:“劉公,我要報官.....我的兒子叫周大齒,十天前有人闖進我們家裡,將他活活打死。”
“我不認識行兇的人,但是我們當地的裡吏曾想要買我們的田,我兒子不賣,還將裡吏趕走,幾天後他就被人打死.....”
“可記得那幾個人有什麼特徵?”
“爲首的那個人,一隻眼睛睜不開,是個半瞎的,他身後那人左臉有刀疤.....”
老嫗認真的講述着。
劉桃子看向了一旁的寇流,“你現在就發動你的那些朋友們,去查一查有這種特徵的兩個人,還有那個裡吏,你也要去打探。”
“唯!!”
“你且回家等候,到時候會讓你指認犯人。”
“多謝劉公!!!”
“下一個。”
“劉公......我要狀告我的鄰居王赤,這是個惡霸,他強行霸佔了我的妻,領着家奴打斷了我的左腿....”
“姚雄,你領着散吏上那惡霸家,覈實情況。”
“倘若屬實,惡霸府裡上下,都先給我閹了,打斷雙腿,再拖回來。”
“唯!!”
“多謝劉公!!!!”
“劉公,我家裡所養的.....”
............
天色矇矇亮,冷風刺骨,土難裹緊了身上的衣裳,騎着騾,晃晃悠悠的朝着縣衙走去。
只聽到一陣馬蹄聲,一人騎着駿馬,一羣散吏和縣兵持刀,迅速衝來。
土難嚇得瞬間清醒,還不等他反應過來,這行人就從一旁離開了。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認出了領路的那人,劉桃子麾下的那個契胡。
他忍不住吐了口水,“裝模作樣!”
又前進了些,再次有騎士從後方重來,這次是往縣衙而去的,爲首的是寇流,就看到一人被捆綁起來,掛在馬上,被拖拽着前進,慘嚎連連。
土難眼前一亮,正要伸手去阻攔詢問。
“公事勿擋!!!”
寇流暴呵了一聲,嚇得土難一個哆嗦,寇流隨即衝了過去,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土難都驚呆了。
等到對方走遠,他方纔罵道:“狗日的!卑賤的狗東西!!”
如此罵了幾句,他終於靠近了縣衙。
到縣衙門口,卻看到有數十人站在縣衙門前,老女老少都有,他們整齊的排着隊,一一入內。
土難瞪圓了雙眼,他不動聲色的走到了縣衙門口,下了騾。
“許老頭,這是出了什麼事?”
看門的許老吏笑着解釋道:“這都是來報官的.....是來找遊徼的。”
土難一愣,隨即眼裡閃過狂喜。
“什麼?報官?這些都是??”
許老吏只是望着那些人,眼裡閃過一絲懷念,“是啊,很多年沒見過有百姓敢來縣衙報官了.....”
“好,好啊,這劉遊徼當真是良吏!”
土難仰頭大笑了起來。
正愁着找不到對方的把柄呢。
殺良冒功這種事,實在算不上什麼把柄,畢竟大家都是這麼幹的,這再正常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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濫殺無辜的事情,報了也沒什麼用,不濫殺無辜還能叫吏嘛?
可你這使如此多百姓報官,這可就不同了。
你上任之前,風調雨順,百姓們安居樂業,你一上任,大家都開始報官,民不聊生??
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