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亢鳳前腳剛走,豆花也來買梳子,老餘就說:“今天這是梳子節嗎?梳子都賣好幾把了。”

豆花笑着說:“賣梳子不賺錢嗎?你是怕賣了嗎?”

老餘就把剛纔光頭男人買梳子的事,當成了一個笑話,講給豆花聽。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豆花敷衍了幾句,返身出來,在年年有餘雜貨店的門口,一腳站在門檻裡邊,一腳踏在門檻之上,面向南方,手中把玩着梳子,腦子裡想着梳子,看着“鳳來客棧”那個餾金牌匾出神。

這個時候,有一個漢子掮了一副挑子,挑子的一前一後,挑着兩條小娃娃大小的黃河大鯉魚。豆花叫聲:“哎,賣魚的。”有日子沒吃魚了,她突然想吃魚了。

那賣魚的停下腳步,甕聲甕氣地說:“買魚嗎?”

這個賣魚的漢子長的人高馬大,頭頂一頂破草帽,上身只穿了一件汗衫,土灰色的家織布褲子,一條褲腿挽到膝蓋上面,一條褲腿長到了腳面,腳上是一雙草鞋,一看就是常年在黃河上打魚爲生的受苦人。

那漢子掮着兩條魚,穿街而過,也不吆喝,只是專注地看着每一個行人,特別是婆姨女子,他看的極爲仔細,又怕讓人家發現,每有婆姨女子路過,他都是看的小心翼翼,提心吊膽,先把腦袋低垂下來,再把草帽拉到眼眉之上,眼皮子往上翻去,露出來的全是眼白,那神情,和街上的傻子吳老二無異。

豆花仔細看着這個人的舉動,就有點好奇,也不緊不慢地跟在了那人的身後。

這個人肯定是初次來到大峪口,一切都是那麼小心謹慎,見了人要躲,見了牲口也躲,就連見到一隻遊蕩的狗,也要繞道而行。

剛纔豆花還到了吳老二,吳老二就來了。吳老二舞蹈着手足,嘴裡咿咿呀呀,含糊不清地唱着山西梆子,“好一個無知的嬌生女……”

喲,這傻子,唱的還是《打金枝》呢。

吳老二與那漢子打了個照面。傻子也是欺生,抓了那漢子前面的一條魚,就要跑掉。那漢子着了急了,忙着央求吳老二:“大哥,大哥,使不得,萬萬使不得,我指着這兩條魚爲生呢。”

人一着急,後面的那一條魚失去了平衡,擔子朝後翹起,後面那一條魚也掉到了地上。

那漢子流血婆姨拉肚子,顧前不顧腚,又要招呼掉到地上的大魚,又要去追趕被吳老二搶走的魚,有些手忙腳亂的樣子。

豆花三步並作兩步,搶到前面,按住吳老二,從他手裡奪下了魚,還給賣魚漢子。那個漢子還向吳老二說着好話,豆花就說:“傻子一個,別理他。”又問:“大哥,你這魚怎麼賣?我買了吧。”

兩人在那裡討論着買魚,吳老二又湊了過來,把一把鼻涕甩到豆花衣裳上,說:“豆花豆花奶奶大,奶了鬼子奶她大。豆花豆花屁股大……”

豆花揀一塊小石頭,衝着吳老二比劃了比劃,做出嚇唬他的樣子。吳老二怕捱了打,轉身逃走了,一邊跑着,一邊還喊:“豆花打人了,豆花殺人了!”

豆花扔掉手裡的石塊,看了看兩條魚,說:“夠新鮮的,兩條我都要了。”

那個漢子人卻瓷在了那裡,眼睛盯着豆花,聲音低低的,用蚊子樣的聲音說:“豆花,你是豆花?”

聽那人這樣說,豆花吃驚不小,這個人認識她?

豆花把魚又掛回那漢子的扁擔上去,也盯了那漢子看。

突然,在她的眼前出現了三年前的那個寒冬的黃昏,她被有志追的走投無路,就在有志要扣動扳機的一剎那,她被那三個八路軍弟兄救下,把她安置在了荒郊野外的一戶人家,那人家只有父子兩個,打獵爲生……

豆花的眼裡轉起了淚花,她顫抖着聲音,叫了一聲:“大哥……”

那漢子也是不太確切,他也有些疑惑,就小心翼翼地問:“你真是你嗎?那個豆花?”

豆花欣喜地說:“大哥,真是我,我就是那個在你家住過一宿的豆花。”

豆花把那漢子拉到一邊,問:“大哥,怎麼是你一個人呢?老爹爹呢?你怎麼賣上魚了,不是打獵爲生嗎?怎麼又來了大峪口?”

那漢子“咳”了一聲,說:“說來話長。我來大峪,是來找我婆姨的。”

豆花心裡替大哥高興,終於有婆姨了。就問他:“你婆姨姓甚名誰,長甚麼樣,她怎麼就到了大峪口呢?”

那漢子一時回答不上豆花這一連串的問題,趷蹴下來,掏出羊腿把子,就要抽菸。

豆花覺得事情可能有些複雜,三言兩語說不清楚,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就說:“大哥,我在大峪口開了個客棧,你先去我那裡安頓下來再說。”

又對那漢子如此這般,做了一番交代,讓他按照她說的去做,領着那漢子往客棧走去。

路過泰康藥房,藥房掌櫃的在門前站着,看到豆花兩人,就問:“谷老闆,來戚了?”

豆花笑着說:“買兩條魚,挺新鮮的,讓他挑到客棧去。苟老闆要不要來一條?”

苟掌櫃就笑着說:“吃不起。我家吃魚從來不買,饞了自己去河裡撈兩條。”

這個苟老闆據說是和死去的苟營副是本家,以前仗着苟營副,也做過一些損人利己的事,現在苟營副沒了,也本分了許多。

那位漢子默默地跟在豆花身後,進了客棧。豆花吩咐喜子:“晚上吃魚,看緊一點門戶。”

喜子明白老闆的用意,張羅去了。豆花把那位大哥安頓下來,和他敘起舊來。

這位大哥姓闞,也是窮苦人家出身。闞大哥一家本是漁民出身,世世代代在黃河上討生活。因爲他爹惹下了漁霸,父子倆被迫躲進了山裡,改行當起了獵戶。後來聽說漁霸被邊區政府給鎮壓了,又下得山來,重操舊業,當起了漁民。

某一天,父子倆在黃河裡打魚,發現水裡漂浮着一個婆姨,隨着波浪沉浮起伏。

這種事情在黃河上常有發生,見怪不怪。也是出於同情之心,父子倆把那具女屍撈出水來,打算把她葬在河邊,也算是讓她能最後有個體面安定的歸宿。跳河尋死的人,哪一個不是因爲有冤有仇,實在生活不下去了,才走上這步絕路的。

撈出來後,闞老爹發現這個婆姨還有脈象,就把她背面朝天,讓她趴在一塊石頭上,按壓她的背部,讓她吐出許多的黃湯。

常年在黃河上討生活的人,都有救生的本領,折騰過好一陣子,那個婆姨終於喘出一口氣來,逐漸有了意識,父子倆就把她擡進家裡,好生伺候着,直到她全部恢復。

闞大哥清楚地記得,那天早上,他爹早早起來做好了飯,拿出微薄的積蓄給那個婆姨充當路費,戀戀不捨地要送那婆姨回家。那個婆姨卻“撲通”跪在父子倆面前,久久不肯起來,說:“翠連能有這條生命,全憑恩人相救。今日無已報答,只有奴家的一副身子,若不嫌棄,翠連今生當牛做馬伺候恩人爺倆。”

闞老爹一聽,這成甚麼事了,當然是要拒絕的,但他只拒絕了自己,這個自稱做叫翠連的婆姨,比兒子大了八九十來歲,但看起來比兒子都年輕,做兒子的婆姨,怕人家也吃了虧,這叫趁人之危,自己爺倆窮是窮了,但不能做下這等灰事。怎奈翠連主意已定,不答應她就不起來。

父子倆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只怕委屈了翠連,再三求證,讓這個翠連做了闞大哥的婆姨。

可是,有一天,他們遇到了鬼子,闞大哥當時下河去了,不在現場,闞老爹和翠連讓鬼子給擼走了。直到很多天後,翠連有一天突然回來了,告訴闞大哥,闞老爹讓小鬼子給霍霍了,自己是偷跑着回來的,她要出去躲上一躲,讓闞大哥照顧好自己,她是專門回來和他告別的,等風聲過去了,她會回來找他的。

翠連一走杳無音信,闞大哥就四處打聽,來大峪口碰碰運氣,他現在自己孤家寡人,想翠連想的都要瘋了。

豆花了解了事情的大致經過,把闞大哥安頓在客棧裡,吩咐他切不可隨便外出,大峪口現在風聲很緊,弄不好讓河防團那幫龜孫抓住了,吃虧受罪是小事,弄不好小命都要沒了。馬營長讓她除了,新來的賀團長是神是鬼她還不太瞭解,但肯定是餓狼一樣的惡人。尋找翠連的事,不可急功近利,還得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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