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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吞吞吐吐,雲山霧罩的說了一大堆沒邊沒際的話,每每涉及於私,均不約而同的繞了開去,蘇錦感覺就像在打太極拳一般,推來擋去毫無結果。
蘇錦倒是跟晏碧雲聊起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一聊到商場之事,晏碧雲馬上就恢復了冷靜精明的女強人本色,她皺着眉頭聽了蘇錦的敘述,聽到哄搶糧食和有人假冒蘇記前來聚衆鬧事這兩件大事之後,也不由得暗暗吃驚,看來商會跟蘇記之間的爭鬥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了。
晏碧雲沉思片刻,問道:“你們蘇記對商會不滿倒是情有可原,畢竟令尊大人因商會陰謀鬱鬱而終,雖然不是商會下手,但卻是造成令尊英年早逝的罪魁禍首;只是商會爲何有這般趕緊殺絕之勢,倒是叫人難以理解。”
蘇錦笑道:“天下熙熙皆爲利來,逐利是商人的天性,我想商會視我蘇記爲眼中釘肉中刺,不外乎是因爲蘇記影響了他們的利益,他們自詡爲廬州市場主流,廬州商界以商會馬首是瞻,偏偏我蘇記不買帳,自然便成爲欺壓排擠的對象。”
晏碧雲道:“你說的沒錯,只是碧雲想不通的是,以前你們也是對手,但相互之間還算和諧,最近這番做派,倒像是仇人之間的你死我活,這是什麼原因呢?”
蘇錦撓頭道:“是否是因爲最近蘇記的動作過大,已經超過了他們的忍耐限度呢?布莊和成衣鋪的促銷活動,糧食市場的波動都是我的主意,恐怕是過火了。”
晏碧雲雙目深注蘇錦的臉上,輕輕道:“你這幾步走的都是險招啊,已經大違商業之道了。”
蘇錦還是第一次聽到外人對自己這幾手的評價,本來還蠻得意自己的大膽創新和當機立斷,沒想到到了晏碧雲口中就成大違商業之道了。
“願聞其詳,請晏小姐指明謬誤之處,蘇錦初涉商海,確實是個門外漢。”蘇錦誠心誠意的請教。
晏碧雲笑道:“也不算什麼指教,但商業上一般不行險招,講究的是穩紮穩打步步爲營,絕沒有你這般不顧一切的作爲,聽你言道蘇記近幾年來漸趨衰落,其實尚有許多手段可以挽救,像你這般先虧本以期增加知名度提高銷量之行,得罪同行是肯定的,而且一旦市面上反應平淡,將會是血本無歸之局,豈不是雪上加霜,病上加病麼?”
蘇錦聽得額頭冒汗,細細一想,確實是極爲冒失。
就聽晏碧雲繼續道:“幸而你運氣不錯,結果正中你的預計,也算是有驚無險,結局完美;但碧雲以爲這並非好事,對於初涉商海之人而言,或許會滋長盲目的自信之心,對以後的行爲產生影響,反倒不美。”
蘇錦聽她說的頗有見地,雖有些不敢苟同,但也不得不承認是中肯之言。
“此番糧食的囤積更是大險之着,此中利益豐厚,你能看到其中蘊藏的商機很是不易,但其中蘊藏的兇險你卻未必瞭解,首先從大宋律例而言,大宋刑統明文規定有欺行霸市、囤積居奇,哄擡物價,將會課以重罰並治罪,本身你這番行爲便是違法之舉。”
“而之所以能不爲人所探報上去,一來你的保密措施還算得當,一般閒雜人等並不知情,二來你看的遠,這批糧食是一年後方纔值錢,時日太久,也不易爲人所察覺;第三,則必是商會也想從中謀取暴利,一旦舉報則自家無法囤積糧食;然而你故意哄擡物價,放出消息之舉,卻差點便毀了自己,各州路均有朝廷按察使,若不是事件平息的快,鬧出民怨來,按察使得知之後,必然深入探查緣由,到那時,便脫不了干係了。”
蘇錦心驚肉跳,原來還有這番兇險在內。
“而且,你這麼一鬧其實是打草驚蛇之舉,碧雲不知你出於什麼樣的目的而將糧食漲價的消息通過這種方式告知商會,通常商家的舉動會封鎖消息,越晚讓對手發覺越好,除非是對手自行發覺;廬州商會的幾個會長我隨接觸不多,但絕非易於之輩,奴家估計現在他們定然知道你手中握有屯糧,你自以爲保密的很好的秘密,或許已經暴露在他們的眼皮底下;八萬石糧食,經歷舟船車一路運往倉庫,這中間經歷了多少人手,若是有心的話,別說打聽你的屯糧地址,便是打探到你多少袋糧,多少人看守,也並非難事。”
蘇錦已經傻眼了,自己以爲天衣無縫的一番算計,結果在晏碧雲口中處處漏洞處處破綻,簡直像是一個小偷在人家眼皮底下偷東西,卻自鳴得意以爲神不知鬼不覺一般。
晏碧雲經商不過五六年,便可知這其中三味,何況商會那些人老成精的傢伙們;蘇記幾位大掌櫃一開始也是憂心忡忡,但蘇錦硬是用東家的身份和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生生的將他們說服,幾位老掌櫃可能也是覺得蘇記日漸衰落,他們也有責任,既然少東家有如此志氣,當然齊心協力的協助他爲好。
蘇錦心念電轉,將前事迅速的思量一遍,忽然想起一個嚴重的問題,這個問題如一顆毒瘤一般壓得他沉甸甸的。
“晏小姐,據你推測,商會對我蘇記是否會有動作呢?”
晏碧雲肅容道:“奴家無從回答這個問題,因爲我根本不知道他們會做什麼,但我想給你個忠告,防人之心不可無,商會若真知道你的底牌,怎肯讓蘇記專美於前,必須要防患未然未雨綢繆。”
頓了頓,晏碧雲又道:“既然這步險棋已經走出去了,便無退路可想,要麼屈服,要麼想辦法彌補,言盡於此,公子自行考量,若是有需要奴家助力之處,奴家必不會袖手旁觀。”
蘇錦長身而起,他無法在安逸的坐下去了,需要趕緊回去做好應對,晏碧雲也不留他,只是福了一福,輕輕道:“一切考慮的仔細點,周全點,萬勿掉以輕心,這世上並非處處樂土,公子珍重。”
蘇錦作揖告辭,快步出門而去,晏碧雲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花影之間,嘆了口氣,轉身在廳中靜坐良久,忽然站起身來,招來小嫺兒耳語幾句,小嫺兒面色鄭重的出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