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星星, 安靜地躺在程沐筠的掌心，失去了生命力。
黯淡的，虛弱的。
他手心微微一託, 將星星送走。
系統小聲問了一句, “那顆星星是死了嗎？”
程沐筠：“沒有, 有機會的話, 會進入星軌的。”
系統放心下來, 也沒問怎麼進入，而是轉眼想起另一個問題來，“對了, 赫遠跑哪去了？你剛剛在外面看的那顆星星，就是赫遠的小世界吧？”
“赫遠啊, 你想見他嗎？”
“這你也知道！”系統震驚, 它只是隨便問一句而已。
“不一定, 去看看吧。”
這一次，程沐筠卻只是走出靜止之間, 停在了星辰之間。
他站在那團純然的散發着不詳氣息的黑洞面前，然後伸手探入。
“啊啊啊！這是什麼！”
黑洞猛然擴大，在系統的驚呼聲中把程沐筠整個人都吞了進去。
***
眼前的景色，與此前所見完全不同，滿目皆是荒蕪。
天地之間一片空茫, 什麼都沒有, 除了漫天黃沙, 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系統小聲問：“這是哪裡？”
“神魔交界的地方, 湮滅之地。”
“啊, 星辰之間裡的湮滅之地竟然可以進入！還通魔界！那如果魔界入侵，星辰之間不全毀了？”
系統說完, 又有些疑惑起來，“咦？我怎麼又覺得似乎不是很驚訝，這不該是個驚天動地的大秘密嗎？”
程沐筠笑了一下，“這些黃沙，都是一個個崩塌的小世界，剩下的氣被汲取，便成爲了這些砂礫。”
他眯着眼睛，確認一下方向，隨後向前走去。
許久之後，遠處黃沙堆成的沙丘之中，出現一座山峰。
突兀和詭異。
走得進了，才能發現，那是一座骨峰。
無數奇形怪狀的骨骼，堆成幾乎能刺破天際的骨峰。
系統小聲問道：“這又是什麼啊？怎麼那麼多白骨。”
“魔物的白骨，當初神魔大戰的時候，戰場就在這兒，不過魔那邊倒是不知道佔領了這片領域，就能直接進入神界的核心地帶星辰之間。”
這是，當年的戰爭留下來的豐碑。
程沐筠仰頭看了看，然後一甩袖袍，一步跨出，人就出現在了骨峰之上。
巨大的骨峰之上，有一個人。
那人居於正中央的地方，盤腿而坐，身旁還插着一柄劍。
他左手置於膝上，右手搭在劍柄之上，眉眼間輪廓幽深，鼻樑挺直，每一處都堪稱傑作。即便閉着眼睛，一動不動，渾身的殺戮之氣也遮掩不住地鋪面而來。
只是，他身上穿的衣服，竟是和程沐筠同樣的款式，只是顏色不同。程沐筠着白，他着黑。
鋪在地面之上的黑色袍角，卻有着同樣的星屑形成的紋路，如同夜間天幕之上漫布的點點星辰。
程沐筠走過去，擡手，輕輕掃了掃他的頭髮和肩頭，即便上面並無塵土。
隨後，他又隨意坐在了對面。
系統許久纔出聲，“這，這是誰啊。”
程沐筠輕聲笑了一下，“我的繼任者。”
“啊？”
“就是在我之後，鎮守星辰之間的人。”
系統：“那，那他怎麼會在這裡？”
程沐筠怔怔看着眼前的人，“因爲如今的星辰之間，已經可以自行運轉，無需有人再日夜鎮守，監測調整每一顆星星的運行軌跡。”
系統忽然想起什麼來，“誒，你不是說來見赫遠的嗎？”
程沐筠沒回答他，而是傾身湊過去，一把扯開了那人的衣襟。
“你，你幹什麼，這是具屍體吧，小竹子你口味不要這麼重。”
程沐筠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想什麼呢。”
他伸手覆於那人丹田之上，閉目片刻，“果然在這裡。”
系統：“啊？什麼？”
“赫遠。”程沐筠解釋一句，“赫遠那個高魔世界，飛昇之後就進了神界，但他不能成爲真正的神。”
“爲什麼啊？”
“因爲，不完整。”
程沐筠把那人的衣襟拉好，又伸手摸了下旁邊的劍，“系統，來打個招呼。”
系統莫名其妙，“這不就是一柄破劍嗎，打什麼招呼？”
“呵，的確是柄破劍，還是柄蠢劍，你以後要記得這句話哦。”
系統：“？”
程沐筠不再解釋，起身，“好了，時間差不多了，該走了。”
然而，就在他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忽然覺得袍角一緊。
程沐筠低頭，卻發現那人本來搭在劍柄上的右手，不知何時落了下來，恰巧搭在了自己的長長的外袍底端。
微微蜷縮的手指，彷彿是抓住了袍角。
程沐筠看了一會，說了句。
“很快了。”
***
程沐筠回到懲罰世界的時候，時間再次流逝。
他此時還在蕭屹川公司樓下，馬路旁不遠。
程沐筠走到路邊，正準備招手攔車，卻見一輛轎車在身旁停下。
車窗降下之後，露出一張熟悉的臉來。
蕭明睿。
說起來，程沐筠倒是把這事忘了，蕭明睿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這麼恰好，蕭明睿問了一句，“去哪？我送你？”
程沐筠點頭，順水推舟地上了車，之後又順水推舟地同意了蕭明睿的邀約，到了附近一家西餐廳。
餐廳在高層，靠窗的位置視野很好，並且可以看到蕭屹川的公司。
等上菜的時候，兩人隨意閒聊了幾句。
程沐筠目光落在蕭明睿的臉上，又注意到他在脫下外套時，手腕上的那塊表。
很熟悉的款式。
今天蕭明睿穿得有些正式，搭配了商務的機械錶，脫下西裝外套後，露出了藍寶石袖口。
程沐筠越看越覺得熟悉，心中浮現出一個可怕的想法來。
不會吧。
蕭屹川，啊，不，秦理，算了，隨便是誰。
他不會真的把自己給分裂了吧？
怪不得，這個懲罰世界會變得向篩子一樣，走向越來越清奇，完全是作爲世界支柱的蕭屹川，他變態了。
他情緒波動實在是太大了，連繫統都察覺到不對，問了一句，“小竹子，怎麼了？”
程沐筠沉默片刻，“你知道這蕭明睿是怎麼回事嗎？”
“不知道啊，不過懲罰世界嗎，出現不重要的npc也不奇怪。”
“哪裡不奇怪了？如果真的懲罰世界爲了讓我當舔狗，蕭明睿的存在，難道不是反而讓我想開？”
系統不明白，“什麼意思？”
程沐筠嘆氣，“當初，在愛意灌輸下，我對蕭屹川一見鍾情，然後就上去問了一句，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很老套的搭訕而已。結果，在赫遠世界結束之後，蕭明睿就出現了。”
系統似懂非懂，覺得有些線似乎串起來了，“啊，對哦，赫遠線結束的時候，因爲他發瘋的那一劍，影響到了秦理的世界，蕭屹川才結束那個夢。”
“嗯，簡單來說，蕭屹川記起屬於秦理的記憶時，蕭明睿纔出現了。蕭明睿蕭屹川兩人長得又這麼像，而且……蕭明睿還表示以前認識我……”
程沐筠沒說完，系統也驚呆了，喃喃說道：“應該，不會吧，分裂出一個人來當你的白月光，自己當替身，沒這麼騷的操作吧？”
“唉。誰知道呢。”
程沐筠許久沒有說話，只是盯着對面的人出神。
目光之直白，有幾分失禮。
然而蕭明睿始終帶着溫和的微笑，一點也不介意，他甚至取過程沐筠眼前的碟子，溫柔地幫程沐筠把牛排切成小塊。
動作很優雅。
碟子放回到程沐筠眼前的時候，他纔回過神來，“啊，謝謝。”
“不用客氣，我和樂意爲你做這些小事。”蕭明睿微笑問了一句。
程沐筠笑了笑，“對了，認識這麼久，我還沒問過，你平日有些什麼愛好。”
蕭明睿：“很普通，就是看書旅遊攝影，之前拍極光的時候，不就遇見你了嗎？”
“看書？看什麼類型的呀？”程沐筠一臉很感興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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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明睿有問必答，“哲學類的歷史類的地理類的都看，很雜。對了，我還愛看老電影，收藏了不少黑膠唱片，你喜歡的話，可以到我那裡去看看。”
這一切的愛好，程沐筠都很熟悉。
秦理那個世界裡，在照片的事情曝光之後。他問過程沐筠關於那個死去的前男友，問了對方的愛好，對方的性格。
程沐筠當時是隨口說了幾條，此時，卻和眼前的蕭明睿一一對應上了。
那個前男友，喜歡攝影喜歡老電影喜歡收藏黑膠唱片，蕭明睿也是如此。
這不可能是巧合，分明就是蕭屹川的騷操作。
中飯吃到一半的時候，程沐筠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蕭屹川。
程沐筠接通電話，“你好。”
“中午有空嗎，一起吃飯？”
程沐筠笑了笑，“我和你堂哥在對面吃飯，要過來嗎？”
蕭屹川沉默片刻，“不用了，我，待會還有會。”
說完，蕭屹川掛斷了電話。
系統：“啊，小竹子，你好狠啊。”
程沐筠：“那也沒他自己玩的花，擱着自我分裂自己給自己加人設呢，那我不就成全他了？”
“你是不是，生氣了……”
程沐筠冷笑一聲，“沒有，多好玩啊，其實他也不用大費周章地搞出個蕭明睿來，這個懲罰世界，除了蕭明睿，不還有一堆人嗎？多好。”
他的確有些生氣，畢竟眼看着只剩一個世界就能結束了，這個懲罰世界又在崩塌的邊緣徘徊。
沒完沒了。
不過，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倒不是懲罰世界，而是最後一個崩塌的世界。
至於懲罰世界騷操作一堆的蕭屹川，就等把此前搞崩的世界全部修復完再說好了。
或許是程沐筠的心態，也影響到了系統這邊的進度。
當天晚上，系統就提示程沐筠。
“小竹子！要進最後一個世界了，馬上我們就要成功了！”
程沐筠一臉冷漠，“哦，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