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事情, 都是程沐筠熟悉的一套操作。
他先是通過機械手臂給自己做了全身的檢測，從血液到信息素的抽取，有條不紊。
進行到最後一步, 系統憋不住了, “小竹子, 不要這麼對自己啊, 我看了都心疼, 更何況……”
程沐筠直接趴在牀上，先給後頸來了一針局部麻醉。然後，他眼睛盯着電子屏幕, 操控機械手劃開了頸部的皮膚。
他一邊做手術，還能一邊同系統對話, “你別抖了, 挺吵的。”
系統控制不住, “不是，你, 你……嗚，我看不下去了。”
程沐筠莫名其妙，“打了局部麻醉，又不痛的，你那麼激動幹什麼？”
“不是, 不痛是一回事, 你現在劃拉開的是自己的腺體啊, 又不是一個小白鼠。”
程沐筠：“安靜點, 你吵到我了。”
“嗚, 對不起，我就再說一句, 可以嗎？”
“嗯。說吧。”
程沐筠停下手裡的動作，等着系統發問。
“你不想要這腺體，不是打個你搞出來的抑制劑就行了嗎？這搞得血糊糊的幹什麼呢。”
程沐筠：“誰說我想要，沒了這腺體，怎麼忽悠裴一航呢，我就是研究下構造。”
說完之後，他不再吭聲，開始專心觀察自己的腺體。
一小時後，一切搞定。
程沐筠翻身從手術檯上下來，摸了下腺體部位，皮膚已經癒合，留下的疤痕他也用激光刀去除，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很好。
“小二，準備藥劑室。”
又是兩小時過後，程沐筠拿着一個小瓶子走出藥劑室。小瓶子裡裝的是他提取的信息素調配的藥劑，有特別的用處。
休息室裡，被麻醉劑迷暈的仇琮還倒在地上。
程沐筠走過去，伸手檢查了一下他的狀況，確認沒事之後，就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
麻醉應當還需要一會才能醒過來，程沐筠也沒把仇琮搬到沙發上的意思，搬不動也沒必要。
“小二，開始吧。”
話音才落，房間上空亮起一道光幕，密密麻麻的數據跳了出來。
程沐筠靠在沙發上，看起來懶洋洋漫不經心的，看到某行數據的時候，“停。”
滾動的光幕停了下來，程沐筠盯着那行數據，看了許久，嘆了口氣，“果然，繼續吧。”
直到那些數據顯示完畢，仇琮也沒有醒來。
程沐筠也沒有動，他只是捏着那個小瓶子，在眼前晃了晃，有些出神。
許久，他都沒有出聲，眉頭緊皺。
系統覺出些不對來，“小竹子，怎麼了？”
“這個世界的基本設定發生了些改變。”
“啊？不會吧，這，代碼挺穩定的啊？世界沒有崩潰風險啊。”
程沐筠：“一切都符合邏輯，所以沒有崩潰風險。剛纔記錄的數據表明，我的腺體中，除了自己的信息素外，還有屬於裴一航的部分。”
系統：“怎麼會？他那天根本就沒有靠近你？”
“不光是裴一航，甚至還有倪真的基因片段。”程沐筠冷笑一聲，“簡單來說，現在AO聯盟，社會架構更類似於昆蟲，怪不得扭曲成那樣，也能維持穩定的統治。”
倪真的信息素，是整個AO聯盟性別再分化的源頭，相較此前，他似乎進化出了通過信息素控制人的方法。
第一批再次分化藥劑，都是用倪真提取出來的信息素製作而成的。這批因倪真信息素再次分化出來的Alpha或者Omega的腺體中，都帶上了倪真的基因片段。
之後，或許是通過再次強化，或許是倪真又進化了，Alpha和Omega便進化出了通過信息素誘導腺體萎縮的AO再次分化的功能。
而這種誘導，還伴隨着信息素的壓制和控制，一級一級傳導下去。換個說法便是基因侵入，或者寄生。
這種基因入侵，可在一定程度上讓被誘導分化者對誘導者“忠誠”，不會有任何背叛的想法。
系統：“那小姜的情況是怎麼回事？他不也是Omega嗎？”
程沐筠：“才幾十年過去，倪真的能力還不強罷了，只是一點點小的影響。AO聯盟的每個人，成年之後都會定期接受加強分化劑注射，表面上是爲了刺激多次分化升級體質精神，實際上……誰知道呢。”
“而且。”
程沐筠一臉冷淡地說出了極爲可怕的事實，“讓倪真再這麼進化下去的話，指不定能進化出誘導Beta分化的功能來，到時候，整個人類社會就變成類昆蟲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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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工蟻，都聽從信息素的指揮，爲了供養頂層的蟻后而存在。”
其實這幾天的交談套話中，程沐筠從裴一航嘴裡知道了隻言片語，現在零區的情況已經向着這個方向發展。
他並不是被逐出零區的，而是主動離開。
倪真如今已經有了七個丈夫，並且後宮還在不斷擴張中。裴一航無法接受，也拒絕了倪真的示好，便被趕出了零區。
系統：“你是說，倪真在向着蟻后的方向進化？”
“嗯，是這個意思。裴一航他忽然釋放信息素大概也是這個原因，他相信我對他餘情未了，大概想帶我去AO聯盟，有了信息素的控制，也不用擔心我再次背叛了。”
“你準備怎麼辦？”
“當然是順水推舟，跟裴一航離開。”說到這裡，程沐筠神色慢慢陰沉下來，“倪真必須儘快除掉，他的主角光環和特異的信息素，會把人類文明拖入深淵。”
系統：“可，可是，倪真不能死。”
程沐筠：“沒關係，修復條件是登上王座，倪真走了大半了，我推他一把，修復完畢後再讓他成爲真正的普通人關起來就好。”
系統打了個冷戰，默默給倪真祈禱了三秒鐘，讓程沐筠不爽了，完蛋了。
“小二，刪除所有資料。”
“是。”
躺在房間中的仇琮手指微微動了一下，應該是麻醉要醒過來了。
程沐筠起身，走過去，在仇琮身邊席地而坐。他打開了仇琮的個人終端，看了眼上面監測的數據。
“快醒了。”程沐筠擡手，難得溫柔地給仇琮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額發。
系統：“那仇琮怎麼辦，他肯定不會讓你離開的。你，你忍心這麼拋下他啊？”
程沐筠沉默片刻，“我對他的不忍心，就是讓他不要摻和到這件事情裡來。”
系統這才驚覺，程沐筠的絕對理智，還是對他造成了不良的影響。
即便他對仇琮有些特殊，不會因爲進度條對仇琮做什麼過分的事情。但對自己，卻依舊是以絕對理智的利益驅動來衡量。
仇琮不能用來交易和達成目的，自己卻是可以。
程沐筠沒再解釋，而是讓小二準備了一支注射器。他搖了搖手中的瓶子，抽入注射器中。
隨後，他在仇琮頸後揉了揉，把手裡的針劑推了進去。
結合自身被影響過的信息素，程沐筠調配出了特殊的藥劑，可以加強一點對仇琮的控制。
從而催眠仇琮，修改他的記憶。
程沐筠彎腰，貼在在仇琮的耳邊，說了幾段話。每一處的細節，都是關於他們這段時刻的相處，真真假假，很詳細。
最後一句，他加重了聲音，“程沐筠死了，在你身邊的，只是一個叫程竹的替身，記憶觸發點，病好之時。”
搞定這一切，程沐筠才起身，坐在了沙發上，等着仇琮的醒來。醒來的仇琮，還是那個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仇琮。
只是，程沐筠可以在他願意的時候，喚醒對方。
系統不懂了，“他都瘋了那麼久，你這麼容易就能治好。”
“本來就很簡單，他的病症在於，無法接受我的死亡和離開。”程沐筠向後倒去，“拖了那麼久，不過是因爲我心軟和不忍心罷了。”
系統：“可是，等他醒過來的時候，發現你的回來只是個替身，一場美夢，會不會太慘了點。”
程沐筠：“看不出來，你還挺關心仇琮的？”
“那，當然，他……”
“他可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系統，你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小秘密呀？”
系統：“沒有沒有，仇琮是這個世界的主角啊。”
程沐筠倒是沒想到這個，問：“不對啊，倪真的真命天子不是艾御榮嗎？”
“其實，這個世界本來應該是一受多攻的類型，那幾個和倪真匹配度100%的大佬應該都是他的丈夫。”系統說，“不過呢，因爲某些和諧的原因，不能寫，就改成團寵文，倪真只嫁給了一個人，其餘人依舊愛他寵他終身護着他的啦。”
程沐筠：“……，這個騷操作是我沒有設想過的。不過不重要，仇琮不知道我回來過更好。”
“爲什麼呀，他都慘成這樣了。”
程沐筠聳了聳肩，“秘密，不告訴你。”
程沐筠起身，看了眼時間。此時已經是第二天凌晨，正是每日他照常去看裴一航的時間。
差不多了，可以準備離開了。
程沐筠見仇琮似乎已經在恢復意識，正準備把人喚醒，卻又遲疑了一下。
他低頭，在仇琮的脣邊很輕的落下一吻，“抱歉了，這個世界，就先這樣吧。”
程沐筠沒有其他動作，就這麼靜靜地看着仇琮。反正，也不差這麼幾分鐘，多看一會好了。
等了片刻，仇琮醒了過來，他神情有些迷茫，不過在看到身邊的程沐筠後，又安心下來。
“走吧。”
程沐筠攤開手心，仇琮把手放了上去。
兩人自星港出發，一路走向總督府的方向。如同以往每一天一樣，也似乎永遠都是這樣。
清晨的陽光帶着些涼意，呼吸之間，都是露珠蒸騰而上的味道。
程沐筠側臉，看了身邊沉默的仇琮一眼。
道路的盡頭，便是分離。
他忽然有些仲愣，總覺得這樣看似永遠，卻又轉瞬即逝的瞬間，並不是第一次經歷。
程沐筠心中莫名有些酸脹，很是陌生的情緒，他用力閉了下眼睛，試圖在突如其來的恍惚中抓到一絲真實。
“系統，你在嗎？”
系統呆呆問道：“在啊。”
“那個秘密，我現在可以告訴你。”
系統一愣，從來沒有想過，程沐筠不想說的事情會忽然改變主意。
“爲什麼這樣對仇琮是最好的，因爲，我活不了多久了。”
系統驚了，“不是，你不是才58歲嗎？這個世界的人不是人均壽命300左右嗎？”
“剛纔，我看到了自己的基因數據，或許是進入蟲洞受到的輻射，基因出現了問題，細胞的分裂模式出現錯誤……”
似乎在說服自己，程沐筠並不在意系統有沒有聽明白，只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系統聽傻了，等程沐筠把數據部分說完，才小聲問了句，“啊，這，什麼意思？”
程沐筠被它逗笑了，心情倒是好了些，“簡單來說，我的年齡在倒退，我大概還能活58年，別人死的時候是老死的，我死亡的時候，估計要倒退成一顆受精卵。”
他默默捏緊了手裡的力道，換來仇琮疑問的眼神，“你，怎麼了？”
仇琮對外界的溝通，越來越主動。
“沒什麼。”程沐筠輕聲解釋。
是沒什麼。
不過是離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