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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歌!”
他撇開眼,將孟悅歌緊緊的拉入了懷中。
不願她上前,親眼看到那真實卻殘酷的一幕。
然而,孟悅歌卻推開了他。
她的力氣不大,卻很堅定,面無表情的模樣,不允許任何人的阻擋。懶
這時,醫護人員已將傷者從車裡拖出。
司徒瀚沒有看,卻從身邊人羣裡帶着恐懼的驚歎聲,已可以探知情況的嚴重程度。
而尚未踏出步子的孟悅歌,也是劇烈的一顫。
但停頓片刻,她還是邁開步子,朝那被醫護人員匆匆擡上救護車的擔架跑去。
司徒瀚趕緊跟上,醫院人員卻將他們攔在了救護車下,問道:“你們是誰?”
孟悅歌愣了一下,竟然答不出話。
她不敢答,不敢承認,彷彿這樣,就可以說明擔架上的那個人,跟她並無至親的關係。
“我們…”
司徒瀚只能代替她開口,卻未料到是如此的艱難:“那個人也許是我們的…”
吞吐着竟難以成句,手心裡的冷汗涔涔而冒。
他應該怎麼樣說,怎樣說都是…煎熬。
“我要看看,那個人是我的媽媽!”
躊躇間,孟悅歌已焦急的叫了出來。
醫護人員一愣,立即讓開了一條道,讓兩人上了救護車。蟲
擔架上躺着的那個人,那血跡斑斑、觸目驚心的牀單,還有冰冷的氧氣機…
司徒瀚的目光朝那人的臉上移去。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被鮮紅或暗紅色的血凝住了,必須仔細去看,才能分辨出五官。
他定了定心神,正要逼迫自己去看清時,站在他前面的那個身影忽然晃動了一下。
“悅歌!”
他慌急的叫了一聲,那身影已如一片脆薄的落葉,暈了過去。
像這樣的等待,不僅空氣是冰冷的,時間亦是。
每往前走一分,過一秒,都像寒冬裡的冷風,如刀子割在他的心裡。
身邊,是昏迷的悅歌;
伯母,還在急診室裡—生死未明。
無憂無慮,他倒是讓別墅裡的傭人給接走了。
他們那麼懂事,什麼也沒問。
但從無憂發紅的眼眶裡,他明白,小小的他已感知到了一切。
所以,車子開動的時候,他忽然從車窗裡伸出小手,緊緊抓住了他的大手。
“爹地,明天我們就可以跟外婆一起吃飯了,對嗎?”
他心口一抽。他該怎麼回答?
等待悅歌醒來,他又該怎麼回答?
剎那間,他好像回到了少年時,阿言亦那樣牽着他的衣角,問道:“哥哥,明天媽咪就可以跟我們一起玩兒了,對嗎?”
那時今日,他都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是這樣的沒用,十幾年的歲月,竟然毫無長進。
忽然,緊握在大掌裡的手動了一下,他轉頭,只見孟悅歌已經睜開了雙眼。
“悅歌…”他想問她感覺怎麼樣,她卻坐了起來。
瞧也沒瞧他一眼,便下牀朝外走去。
他趕緊跟着,只見她腳步軟綿,根本毫無力氣。
但她還是快速的,踉蹌着朝前走。
拐個彎,“搶救室”三個字映入了她的眼簾。
她呆呆的看了一會兒,又繼續朝前走。
直到走到搶救室的門邊,才扶着牆緩緩坐下地來,蜷縮成了一團。
“悅歌…”他在她面前蹲下,柔聲乞求:“地上很涼,去長椅上坐着等好不好?”
她沒有回答,眼神空洞的看着某一處,似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
“悅歌…”
他心痛如絞,大掌將她的腦袋壓入了自己的懷中。
沒有反抗,亦不順從,她像一具被抽了魂的洋娃娃。
任由他把自己抱起,坐在了長椅上,也無半點反應。
在醫生出來之前,在確定孟夫人的情況之前,她的腦海裡,根本再容不下其他。
只是,醫生出來之後,如果…
司徒瀚不敢想下去,只能緊緊握着她的手。
希冀給她一點力量的同時,也爲自己汲取一點點…力量。
終於,當司徒瀚以爲自己再也等不下去的時候,亮着的“搶救室”三個字陡然熄滅。
懷中人隨之一動,立即從他懷中起身,飛快的朝搶救室的門口撲去。
正走出門口的醫生爲她的急切微微一愣,繼而摘下口罩,露出疲憊的臉。
“對不起,”他非常遺憾的說道:“我已經盡力…”
話未說完,孟悅歌扯着他的白色大褂猛地跪了下去。
“求求你…”
她帶着泣音,雙眼卻澀痛着流不出一滴淚,“求求你,醫生,求求你救救她,救救我媽媽…”
司徒瀚趕緊上前將她用力抱了起來,“悅歌,別這樣…”
醫生憐憫的看了她一眼,“她被撞到頭部,脾臟也破了,失血過多…”
他耐心解釋着:“看今晚吧,今晚是危險期…”
聞言,司徒瀚的心裡燃起一絲希望,“過了今晚,是不是就能醒過來?”
醫生也希望如此,但是,他不能撒謊:“過了今晚危險期,最大的可能是---保持心跳。”
“保持心跳!”孟悅歌喃聲重複着這幾個字,面色一片慘白,“是什麼…意思?”
其實她心裡明白的對嗎?
她不過是想讓醫生告訴她,醫生說出來了,她似乎才能接受。
“就是…”醫生看了她一眼:“植物人!”
他知道這種情況讓人很難接受,但他也只能安慰道:“保持心跳的話,總算還有一線生機,你們…要好好照顧她。”
話說間,護士已推着孟夫人出來了。
她臉上的血污已經清洗乾淨,只是髮絲還凌亂着,臉色蒼白。
若不是戴着氧氣罩,在孟悅歌眼裡,媽媽只像是睡着了。
心,像是被什麼扼住,她覺得自己已不能呼吸。
她想哭,想大聲嘶叫,想要上前把媽媽叫醒。
但,她什麼也沒做,只是默默的跟在推車後,跟着護士們來到了加護病房。
她什麼也不能做,除了安靜的守候。
她知道的,她就是知道,媽媽只是累了,沉沉的睡上一覺之後,就會醒來。
她會對她說:悅歌,你是媽媽的小天使,媽媽最愛的人,就是你這個小丫頭;
她會對她說:悅歌,不要害怕摸黑走路,媽媽會牽着你的手,媽媽永遠陪着你;
她會對她:悅歌,雖然你現在也當媽咪了,但在媽媽的眼裡,你呀,永遠是個沒長大的小丫頭…
現在,換她來對媽媽說:“媽媽,你好好睡一覺,悅歌在旁邊陪着你,但是…你不能賴牀,只能睡一次懶覺哦。”
說着,她伸手,爲媽媽輕輕撫順了凌亂的髮絲。
然後,她將媽媽的手揉揉握住。
身子則微微前傾,趴在了媽媽的身邊。
至始至終,她沒再說一句話,平靜得像是沒聽過醫生的那些話。
平靜得讓之前發生的一切,只不過一場惡夢而已。
病房裡,漸漸籠罩了安靜。
只是,在這靜謐之中,愈發顯得孟夫人的呼吸似羽毛,飄來蕩去,捉摸不定。
司徒瀚的心口一點點縮緊,再也不忍看下去。
他只能,暫且默默的退出了病房。
夜很深了,沒有人來探病,病人們大都也已經睡了。
窗外的寒風陣陣涌進,走廊裡的燈光似黯淡了許多。
他一步步走着,看不清前路,只是這樣走着,亦沒有方向。
忽地,走廊拐彎處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微微一怔,“阿言?”
司徒言也看到了他,立即快步走過來,一邊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司徒瀚還沒來得及通知任何人,司徒言會趕來,是因爲無憂臨睡前打電話給他。
接到電話的時候,他還有些奇怪,無憂怎麼這麼晚還沒睡?
沒想到,電話那頭,無憂只是低聲哭泣,什麼也說不出來。
後來,在他慢慢的勸慰之下,無憂才漸漸止住了哭聲,“叔叔,爹地媽咪都在醫院,外婆也在,叔叔…”
他可能是被嚇住了,又有些擔心,所以語不成調:“叔叔我怕,爹地媽咪還沒有回家,無慮也不肯睡,躲在被子裡哭…”
司徒言聽着,心都擰成了一團,立即趕去了別墅。
只是,無憂只能說出自己看到的,偏偏他又只看到了一點點,什麼也不清楚。
司徒言心裡雖然焦急,但也等到他們睡着了,才一路問着找到了這家醫院。
“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看司徒瀚沉痛的雙眸,他的心一緊,倏地抓住了他的胳膊:“難道是孟悅歌…”
司徒瀚一怔,趕緊搖搖頭。
饒是如此,他心裡還是涌蕩起陣陣後怕。
是了,是了,如果今天有事的是悅歌…
如果現在躺在病牀上的是悅歌…
他不敢再想下去,雙腿一軟,幾乎是跌坐在了一邊的長椅上。
“不是悅歌…”片刻,他才動了動嘶啞的嗓音:“是伯母…”
“孟夫人?”
司徒言聽着,更覺不可思議:“孟夫人做生意很低調,沒有什麼仇人,怎麼會…”
他說着,又陡然閉嘴,心裡似明白了什麼。
“哥!”他瞪大雙眼,難以置信的看着司徒瀚:“難道…是她?”
秦心蕊?!
司徒瀚沉默。
沉默就是肯定!
司徒言陡然怒起,大掌狠狠的扣住了司徒瀚:“你…你怎麼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我…”
他不敢相信,實在不敢相信。
那個從來在商場上,面對對手絲毫不會留情的大哥,在對待秦心蕊的問題上,居然優柔寡斷到了如此地步!
“我做的那一切,我說的每一句話,”
他懊惱、憤怒的低吼着:“難道都是白廢了?你…你到底…”
說着,他又狠狠的甩開了雙手,“你到底還是不是我那個哥哥?嗯?是不是…?”
他太激動了,必須緊緊握住了雙拳。
否則,他真難保證這雙拳頭,不會打到他敬愛、景仰的大哥臉上去。
“早知道如此,”他狠狠的踢了一腳牆,“那天晚上我就不該心軟,我就該把她送到警察局裡,送到監獄裡去!”
司徒瀚亦是悔恨非常,但事已至此,一切已無法改變。
“我…我對不起悅歌。”
他用雙手矇住了臉,讓人看不清表情。
司徒言纔不要聽他這些廢話,他只想知道:“我聽說你不是準備把她送走了嗎?爲什麼還會出這樣的事情?爲什麼?”
司徒瀚搖搖頭,暗啞道:“她以死相逼,她…求我給她一天時間,說需要收拾一下東西,還要跟公司交代一聲…不想走得這麼不明不白!”
司徒言一怔。
突地,他的脣角扯出一絲冷冽的嘲諷:“大哥,你還真長情,你…孟悅歌我暫且不管,我只問你,無憂無慮長大後,如果知道了這件事,你怎麼跟她們解釋?”
司徒瀚眸光一滯。
司徒言更加毫不留情的譏諷:“你是不是要跟她們說,爲了一個女人,一個你忘不了的女人,害了她們的外婆?”
“阿言…”
他的一字一句,都像刀子割在他的心上。
他想讓他別說了,但此刻,他突然發現,他甚至沒有了乞求的資格。
事情如果發展到最最糟糕的那一步,即使一切無法挽回,那也是他自作自受。
“大哥,你什麼也不要說了,”司徒言轉過身,似還有話想說。
聲音,卻在站定的那一剎那頓止。
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司徒瀚一愣,亦轉過目光。
卻見目光裡,那燈光模糊的地板上,不知什麼時候就多了一道身影。
空氣凝滯了一秒,二秒,三秒。
他的心跳,也停止了一秒、二秒、三秒…
他緩緩擡頭,與那熟悉的雙眸對視。
燈光雖然模糊,那眸子裡的恍然、訝異和絕望卻如此清晰。
一點一滴,灼蝕着他的心。
他猛地站起身來,下意識的想要解釋。
她卻沒有給他機會,一點點機會也沒有,轉身便跑。
“悅歌…!”他拼命的追上去,她亦在前面不顧一切的跑。
跑出醫院大門,跑到路邊上,他總算追上了她。
“悅歌,你聽我說…”
他抓住了她的胳膊,卻意外的發現她並沒有想要掙脫。
她只是,用冰冷的眸光看着他,無比冷靜的道:“是她做的!”
頓了頓,她又道:“你知道是她做的!”
然後,她再說了一句:“因爲你的縱容,她纔有機會這麼做!”
一句一句,已將他打入了無法解釋的深淵。
路邊,過路的出租車“滴滴”按了兩聲喇叭,以爲他們是等車的客人。
說完,孟悅歌掙脫了他的手。
她的力氣不大,她只是眼神堅定。
她冷冷注視他的時候,已足以將他的呼吸冰封。
他無力挽留,看着她上車,看着車開走。
“悅歌…”一陣冷風撲面襲來,他打了個寒顫,陡然回過神來。
“悅歌…”他慌亂的看着那漸漸遠去的車影,“你要去哪裡,你…”
他趕緊也擡臂攔下一輛出租車,緊緊的跟着孟悅歌。
車子開出市區,看這個方向,她竟然是想要去找秦心蕊!
可是,秦心蕊不可能再回到之前住的地方啊!
看她下車,他也趕緊讓司機停車。
車子尚未停穩,他便隨手丟了一張鈔票,推門追去。
“悅歌,悅歌…”差一點趕到電梯。
然而,孟悅歌沒有理他,任電梯門合上,開始往上走。
九樓!
他來不及多想,飛快的朝樓梯間跑去。
“咚咚咚!”
“咚咚咚!”
跑到八樓的時候,他便聽見一陣猛烈的敲門聲響徹安靜的樓道。
心口一緊,他更快的跑上去。
果然,她已來到秦心蕊原來住的房子門前。一雙拳頭拼命的在門上敲着。
裡面,自然是沒有迴應的!
“悅歌,”他跑上前捉住了她的雙臂,“別敲了,她不會在這裡的!”
孟悅歌瞪着雙目看了他一眼,重重的將他推開,又繼續敲。
“咚咚咚!”
“咚咚咚!”
猛力的幾下,她的手已經紅腫起來。
“悅歌!”他用力,再次抓住了她的雙臂,“她不會在這裡的!”
看着她通紅卻倔強的雙眼,看着她眼角的恨意,他心裡焦急:“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好不好?”
她不聽他的,既然手被抓住,沒辦法使力,她便開始用腳踢。
她似乎還想用嘴喊,但喉嚨卻已嘶啞,只能發出恨恨的掙扎聲。“
悅歌,悅歌…”
他已是在哀求,“你別這樣,求你…你想要找到她對不對,我去找,我讓人去找,求你…只求你別這樣…”
別傷害自己!
聞言,孟悅歌漸漸冷靜了下來。
他以爲她聽進了自己的話,但下一秒,她依舊重重的、倔強的自他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接着,她擡頭來看了他一眼。
目光裡,只有譏諷,再沒有了一絲一毫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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