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夜話

平穩的時間一向過的飛快,幾乎是轉眼之間,4月1日的比武就近在眼前。

訓練期間,趙天華再沒有出現過,整個人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甚至沒有回到自己的軍營,這當然是嚴重的違紀行爲,哪怕十三軍是趙家軍,軍紀如山也不是空話,顧南希很順利地將趙天華從艦長位置上撤了下來,提拔了立場相對中立的副艦長。

對此,衆人都有不小的疑問,風吟甚至懷疑這會不會是王野偷偷去動的手,這傢伙一向膽大包天,通海王的名頭,以及趙家麾下的那些超級戰士未必嚇得倒他……但其實王野也很好奇,趙天華究竟跑哪兒去了。他不是沒考慮過對這個喪心病狂的趙家大少斬草除根,但還沒等他籌備好行動計劃,趙天華就已經失蹤了。搞得他頗爲遺憾,自己有那麼多手段都無從施展。

更加令人奇怪的是趙家的反應。按理說,嫡系子弟憑空消失,趙家肯定是舉家震動,而後大張旗鼓地尋找。風吟等人作爲趙天華消失前的最後一站,已經做好了受到衝擊的準備,但結果趙家沒有任何動作,彷彿消失的不是趙代宗的兒子,而是一條家養的土狗。

幾個人湊在一起討論了一番,沒有什麼結果。風吟去問顧南希,顧南希也不清楚內情。於是事情就此放下,不值得牽制大家更多的精力。

目前還是比武最爲重要,模擬訓練的對手依然是嶽馨瑤加三個s+高手——因爲趙天華離奇失蹤,所以承諾的精神賠償和召回地下傭兵的事情也只能不了了之。近幾天的模擬戰結果來看,勝率勉強有了四成,但場面上還是慘烈無比。

3月30日下午十六時,第七十三次模擬戰結束,風吟團隊不幸落敗,創下近期三連敗的慘淡記錄。

負責重型兵裝的方青山寫完戰鬥記錄就仰躺下來,感慨道。

“如果嶽馨瑤少校真能做到單槍匹馬來應戰就好了……那幾個傭兵真是好煩啊。”

方纔的作戰之所以失敗,就是因爲在風吟與嶽馨瑤纏鬥,王野全力狙擊支持的時候,後方卻被夜魔摸了過來,近戰光劍直接秒殺了方青山,又撲向王野,然後王野被迫放下狙擊炮,同樣以光劍應戰……雖然最後斬殺了夜魔,但失去狙擊支持的風吟也慘遭嶽馨瑤斬殺,導致全局崩盤。

方青山的感慨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但風吟卻搖了搖頭:“老實說呢,我倒是寧肯這樣多對多的打。嶽馨瑤如果真的有把握單槍匹馬作戰,很可能是她又有了什麼突破,實力迅猛提升。”

方青山愕然:“不會吧?她都是三星巔峰了,再提升不都四星級了?那還比什麼?她都夠資格當十三軍的強主力了,真要當突擊兵團的團長,有誰能攔得住她?”

“四星沒那麼容易的。”風吟搖了搖頭,“涉及全面戰艦化,火種的提升至少要半年以上時間,她就算真能晉級四星,也趕不及這次比武……但是超級戰士的星級向來沒那麼絕對,同樣一個星級,實力可以有天壤之別。甚至同樣等級的火種能量,稍微對一兩個功能模塊進行升級,就能讓人脫胎換骨。嶽馨瑤的特長模塊搭配接近完美,功能模塊卻還有繼續強化的空間……”

風吟這番話倒是頗有說服力,因爲他本人就是極佳的範例,過去一個月的特訓,團隊實力之所以能夠突飛猛進,他這個第一核心的戰力進化至關重要!

風吟只是爲了適應超頻作戰需要,爲自己加裝了兩個簡單的穩壓模塊和強能模塊,戰場上發揮出的實力就至少提升了三成,簡直是天翻地覆!而若是嶽馨瑤也有類似的改造……那結果還真是不堪設想。

嶽馨然惋惜道:“唉,可惜姐姐這段時間好像閉關了似的,沒再和我聯繫,不然我應該可以要到她的最新數據的。”

王野對此嗤之以鼻:“是麼?如果最新數據顯示,嶽馨瑤已經變成人形高達,成爲有史以來最強三星,請問諸位還有信心再練下去麼?所以說無知也是一種幸福,省省吧。”

這種散佈恐慌的悲觀論調很快就被衆人有意識的忘卻,而後開始今天的最後一輪模擬戰。

也是正式比武前的最後一次模擬,明天衆人會進行全面休整,確保能以最佳狀態應戰嶽馨瑤。

——

3月31日凌晨時分,王野睜開眼睛,感到渾身疲意盡去,在牀上長長伸了懶腰,便跳下牀洗漱更衣。

作爲野生超級戰士,他對睡眠休息的需求極少,在天京城收割了富蘭克林的遺產後,恢復能力更是驚人,眼看窗外夜色如火,乾脆起來享受夜生活。

海帆島的夜晚非常漂亮,七個分島如衆星捧月一般,將主島烘托得璀璨生輝,繁密的點點光芒映在海面上,宛如星河。

作爲通海星的中樞,這裡早在一百年前就成了華夏知名的不夜之城。王野從海帆之星一層的咖啡廳買了一瓶烈酒,邊走邊喝,一路走到金海區中央的噴泉公園,坐在長椅上仰望夜色,一言不發。

很多時候,他做事沒有太強的目的性,但一旦開始做,就會盡力享受每一分過程。這次來到通海,主要是爲了幫老朋友的忙,眼下看來老朋友的這一難關還真有點懸。不過,老朋友的困境並不影響他欣賞周邊的景色。海帆島是個漂亮的城市。比起天京,少了幾分嚴肅和奢華,更少了許多緊張和匆忙,卻顯得更富活力。

天京城,尤其是上城區,經常能見到衣冠楚楚,卻面容沉肅,行色匆匆的行人,他們遠比海帆人要忙碌,但卻是那種機械般的繁忙。或許疲累一天,自己都記不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什麼,更說不清這個城市有他沒他,又有什麼不同。

正隨意在心中感慨的時候,忽然旁邊走來一人,坐到了他旁邊。

一個鬚髮皆銀,卻精神矍鑠的老人,老人持着一根手杖,步履卻非常穩健。

王野心中警惕,但以他超級戰士的感知而言,這個老人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人,雖然身體機能比同齡人要好很多,卻仍有明顯的衰敗之相,別說和他這種超級戰士動手,就算是普通的健壯年輕人,這老人也萬萬比不過。

而且從他身上,看不到半點惡意,彷彿只是隨意來到這裡,恰好在王野身旁歇腳。

王野看了看四周,明亮的廣場邊緣設置了不少長椅,大部分都被情侶佔據着,也有些出來吃宵夜,趁着長椅夜宵的年輕人,空位並不多。老人坐到自己身邊也算合情合理……便不再多想。

此時,身邊的老人卻悠悠開口道:“你喜歡海帆嗎?”

王野看了看老人,雖然老人目光沒有看向自己,但應該是在和自己搭話……可惜誰有興趣大半夜和一個老頭子聊天,便只繼續喝酒,不予理會。

老人卻自顧自說了下去:“我很喜歡這裡,喜歡這座城市,喜歡這顆星球。雖然有這樣那樣的問題,終歸是個美麗的地方。很多外國的遊客都深深愛上了這裡。有時候反而是自家人,對這片土地存有偏見。天京來的客人啊,你喜歡海帆嗎?”

說着,老人轉過頭,投來溫和的目光。

王野眉毛一挑:“你知道我是天京來的?”

老人用手杖虛指了一下王野腳下:“你的鞋,那是母星天京城纔有的牌子。”

王野不由失笑:“老人家眼力還不錯。”

其實以他的習慣,每到一個地方,都會迅速換上當地的服裝,不會輕易表現出外地來客的特質。這一次偷了個懶,倒是被個老頭看出來了。

不過,既然搭上了話,倒不妨多說上兩句,王野喝了口酒,說道:“通海星是個務實的地方,沒那麼多假大空的口號,我很喜歡……至於國家層面的那些********宣傳,我不感興趣。”

王野所說的********宣傳,就是中央爲了削藩而不斷醜化乃至妖魔化趙家和通海星的種種宣傳。廣泛存在於中央政府治下的各個星球,使得在大多數人看來,通海星都是個不服王化的叛逆之地。而華夏人自古以來的大一統觀念,對這種叛逆思想可謂深惡痛疾!

不過話分兩面說,中央政府這麼多年持之以恆的引導輿論,也在年輕人中醞釀出了不少叛逆思想。聽多了通海的壞話,人們反而對政府的口號不感興趣。王野現在的表現,就完全是個意識叛逆的年輕人的模樣。

誰知老人聽了王野的話,卻是哈哈一笑。

“通海星是個務實的地方?因爲這裡畢竟是華夏國土,趙家的統治名不正言不順,哪有假大空的資格,也只能選擇務實這條路。而本質上,通海星和華夏其他星球並沒有什麼不同,這些年被妖魔化的同時也是被過度神化了。不過,還是很感謝你能喜歡通海。”

王野聳聳肩:“老人家說得嚴重了,我只是個無關緊要的遊客,喜不喜歡通海又有什麼所謂。”

老人笑了笑:“多一個人喜歡,總比多一個人討厭要好,更何況,我可不覺得你只是個無關緊要的遊客。”

說完,老人便站起身來,緩步離去。

王野只是咀嚼着他方纔那彷彿意味深長的一番話,目送老人遠去。

忽的,老人停下腳步,回頭對王野說道。

“年輕人,算我多事也好,但是……戰爭的勝利,往往取決於戰場之外,明天的戰鬥可要加油啊。”

王野騰地起身,可那個老人的身影卻在轉瞬之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王野仔細審視着燈火通明的廣場和街道,半晌,目光轉到手中的酒瓶上。

“……這是什麼酒,居然喝出幻覺了?”

“不過,這話倒是沒錯,勝利往往取決於戰場之外……難得還有點時間,不如去見個老朋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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