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認認真真複習準備了這麼久,又有姜聞的免費指導,其實鹿好對於月考十拿九穩。
鹿好打聽過,杜天柔的成績一直穩定在學年前百,再怎麼說她也經歷過一輪魔鬼應試教育的洗禮了,撿一撿學過的知識應付個階段性測驗還是小菜一碟,考前專攻一下拔高題就可以了。
因此週五月考結束後比起吵着要幫她估分的許珍宜等人,鹿好絕對是最閒的那一個。
剛穿越來的時候面臨的雜七雜八的瑣事一個個順利解決,鹿好難得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連歷來做獨處任務時一定要全神貫注寫作業的規矩都破了,百無聊賴地趴在桌子上彈筆玩。
姜聞嫌她吵,沒收了兩回她的筆,最後乾脆把她塞得滿滿的筆袋搶了過來。
鹿好不樂意了:“月考結束了都不讓人放鬆一下嗎?”
姜聞委婉地表達了一下不滿:“或者你可以換種方式放鬆?”
鹿好橫他一眼,安靜了閒不住地翻了幾頁書,歪着頭看姜聞背書,無意間掃到姜聞書角上畫的卡通小人,猛地湊過去看,把姜聞嚇了一跳。
“姜學霸也在書上畫這個?”
姜聞往後讓了讓,有意躲避鹿好的視線:“隨手畫的。”
鹿好“哎呦”一聲,發現了新大陸似的驚奇道:“該不會是上課畫的吧?”
還真就是。
姜聞自我要求極高,以前是斷然沒做過這事兒的,但奈何都是學過一遍的公式考點和文章段落,如今的他確實會偶爾走神分心,以防止自己越聽越困。
面對鹿好的質疑,姜聞下意識地否認了,但他極少說謊,下意識的心虛是藏不住的,鹿好太熟悉他的一舉一動,立刻抓住了他躲閃的眼神,長長“哦”了聲,上揚的尾音昭示她揶揄的意圖。
姜聞緊繃着臉側過身去,欲蓋彌彰地翻過一頁,沒有接話。
鹿好哪肯輕易放過他,仗着姜聞不會跟她動手,按住姜聞的手臂就把書奪了過來。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會塗塗畫畫的。”她前前後後地翻,欣賞了隱藏在姜聞書上的一堆Q版人物之後,好整以暇地撐着下巴,指節富有節奏地敲擊在桌面上,“不過我之前還真不知道你這麼會畫畫呢。”
姜聞學習好長得帥,女生們對他的單向憧憬有長有短,從一見鍾情長到永生奉爲白月光,簡直把他吹得上天入地僅此一人。
可儘管如此,姜聞的加分項永遠都是彈鋼琴,除此之外再沒聽說過其他才藝。
姜聞一貫的形象都是刻板冷情、無趣老成的,所以他這點不爲人知的小愛好,使得他整個人都染上了鮮活的少年氣息,親切了不少。
鹿好興意盎然地問:“你什麼時候學的啊?”
“沒學過。”
沒學過?
鹿好被打擊了,找到自己的數學書,展示出自己精心繪製的Q版,把兩本書擺在一起對比半天,不高興地小聲嘟囔:“什麼啊,這就是人與人的差距嗎?”
雖然她一直瞧姜聞不太順眼,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人的確有那麼點令人豔羨的天賦,同樣是全力以赴地學習,當初停了小提琴課的鹿好始終比堅持上鋼琴課的姜聞成績差,在學年裡的名次最少也還相距着五十名。
等兩個人一起穿越了,姜聞給鹿好補習的時候她就更有體會,同一道題,姜聞絕對比她完成得更快更準,而難一點的題鹿好的思路就會更復雜。
她還曾天真的想過也許姜聞只是更擅長學習而已。
直到現在——同樣沒有學過繪畫的她好歹也私下練過很久,卻明顯地看出姜聞的人物比自己畫得更出彩更傳神。
姜聞瞥見鹿好的“作品”,沉聲問:“你也沒學過吧?”
鹿好:……
怎麼的?你的作品能讓我第一反應就是你學過,而我的一看就差到是沒學過唄?
你這麼問萬一我學過豈不是無敵尷尬?
“沒、學、過!”被激怒的鹿好狠狠地瞪他,“拿筆!”
姜聞不明白她突然激動個什麼勁兒。
鹿好豪邁地挽起袖子,誓要與他一決勝負:“說你看過什麼漫畫!我們比一場!”
半小時後,向又做選手又當考官的鹿好遞交了一幅風格鮮明、比例協調、構圖完整的精緻手繪版工藤新一的姜聞被急於維護尊嚴並未公開作品的鹿好無情地趕出了臥室。
在長達十分鐘的痛心疾之後,發誓棄畫從文的鹿好整理好姜聞沒來得及拿的書本,神情黯然地敲響了姜聞的房門。
不知道姜聞出於什麼心態,丟在牀上的手機播放着《名偵探柯南》,沒暫停不說,片頭曲還放得老大聲,鹿好一聽就更來氣了,把書往背後一藏,姜聞接書的手就撲了個空。
“你故意的。”鹿好篤定道。
姜聞怔了兩秒,恍然解釋道:“不是……”
“我都沒說是什麼事呢你就明白了?”鹿好憋着嘴跳腳,“你就是故意羞辱我!”
姜聞抵不住她的胡攪蠻纏,沉默着探身去拿自己的書,鹿好退開一步,姜聞再伸手,鹿好就再後退,幾個回合下來,意識到沒那麼容易拿回課本的姜聞垂下手臂,承受着鹿好對自己不依不饒的怒目而視,嘆了口氣。
鹿好高傲地揚着下巴撇開眼睛:“跟我道歉。”
“什麼?”
“你傷害到我幼小脆弱的心靈了,快跟我道歉。”
這根本不是什麼大事,但鹿好覺得自己丟面子了,非要找回點場子來,於是沒事找事無理取鬧,等着姜聞做出被迫忍讓的退步。
誰知姜聞冷笑一聲,不按常理出牌:“我只崩過一次人設。”
這次換鹿好不明所以了:“什麼?”
“而你崩過兩次。”姜聞將鹿好逼到牆上,一把將她圈在自己的勢力範圍裡。
鹿好看着姜聞近在咫尺的眉目慌了神:“你……你幹什麼……”
姜聞已經離鹿好很近,這個距離她甚至能數清姜聞的睫毛,她的後腦抵在冰冷堅硬的牆壁上,避無可避地直視着姜聞:“姜聞……你……”
突然她的手腕被捏住,姜聞強行掰開她的掌心,把書拽了出來:“你畫畫技術真的很爛。”
僵持的氣氛中,系統通知姜聞崩人設被扣分的那句“積分餘額十八分”在鹿好耳邊久久迴響無法平息。
鹿好顫抖着指尖不可置信地指着姜聞,半晌才恨恨地說:“算你狠。”
她甩手而去,姜聞平靜地撫平略有窩折的書角,淡淡地說:“之後專心做任務吧,回去要緊。”
這是在暗示她以後他不會再幫忙演戲了?
鹿好腳步一頓:“怎麼?嫌麻煩還是嫌扣分了?又或者……心疼杜天柔了?”
“回去要緊。”姜聞加重咬字地重複了一遍,坦然地迎上鹿好的目光。
“那我們回去之後呢?”鹿好的調門不自覺升高了,氣勢逼人地質問道,“讓原來這個世界的我被她隨意詆譭?任由她欺負我身邊的人嗎?”
姜聞比她平靜許多,心平氣和地說:“未必都是她做的。”
鹿好想反駁,反應了一瞬才琢磨出點什麼:“原來有什麼風吹草動,你都是知道的啊。”
要不是姜聞了解過她們的糾葛,第一反應一定是好奇杜天柔究竟做過什麼,而不會主動爲杜天柔開脫。
鹿好心情複雜地斟酌了一下用詞:“是,別的事未必是她做的,但惡意推扯許珍宜總是真的吧?”
“也許只是意外。”
“意外?”鹿好着實愣了一下,啼笑皆非地舔舔嘴脣,“姜聞,你做律師要邏輯嚴謹講求證據,但我身在娛樂圈靠的就是直覺,何況杜天柔的錯漏我抓了不少,只是沒放而已,你覺得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能多有演技?”
姜聞的眉梢微乎其微地動了一下,鹿好在他瞳頁裡瞧出些遲疑的神色。
鹿好幾乎是瞬間察覺到姜聞的懷疑,乾巴巴地問:“你這是什麼表情?”
“我知道了,我不配講演技是吧?”鹿好點點頭長舒一口氣,“因爲你看不上我,所以我做什麼都是錯、沒理由的、不可信的。”
鹿好一隻手叉着腰,另一隻手攤開,掰着指頭細細數着:“我放棄小提琴是因爲沒有長性不懂堅持,學習不如你是因爲貪玩好動不夠專心,進娛樂圈是想靠臉吃飯不用努力,對付杜天柔是以爲疑心太重……”
姜聞出聲打斷道:“鹿好……”
“被我說中了是不是?”鹿好勾脣一笑,“別的我不說,解讀你的微表情我是真擅長,你一旦心虛了就是這個樣子,不甘願求饒認輸,但一定會避開對方的眼睛,看似欲言又止,在心裡瘋狂地蒐羅佐證自己想法的證據。”
姜聞的脣稍稍一動,終於什麼也沒有說,唯有拿着書的手漸漸收緊了指尖,漏出些幾不可查的侷促來。
他想解釋,想告訴鹿好那只是他曾經的想法,他有見識到鹿好自由恣意的外表下竭盡全力的刻苦和用心,可正因爲鹿好說中了他有過的、至今仍未全部消除的看法,他才更加無從申辯。
鹿好做了個深呼吸平復好自己的心緒,垂着頭,半張臉都掩在成片的陰影之下,叫人看不清神情。
姜聞靜靜地看着,忽然就在想,鹿好真的很瞭解他,連他在外人面前會配合到什麼程度她都拿捏得很好,而他好像除卻認定鹿好是個玩世不恭的大小姐以外,也就只知道些鹿好的喜好而已。
連她會如此重視與許珍宜的友誼都在他意料之外。
兩相靜默許久之後,鹿好認命似的似笑非笑地說:“姜聞,你確實挺討厭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