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聞的菠蘿炒飯是一級棒的水平, 鹿好看着他做切菜，手裡打着雞蛋的動作都慢下來了，心不在焉地弄着：“說起來, 我從沒想過你會做飯, 也沒想過有一天能吃到你做的飯, 誰知道現在居然還跟你一起做飯。”
命運的確是很神奇的東西。
姜聞不做聲地一笑, 脣角彎出好看的弧度, 鹿好瞧見了，打趣他說：“你笑起來這不是挺帥的麼，幹嘛一天天總板着個臉。”
姜聞的笑意轉瞬就抿平了。
“誇你呢, 幹嘛又不笑了。”鹿好嘟着嘴，搖頭晃腦地說, “笑一笑十年少, 還會顯得人很親和, 你的客戶會更喜歡你的。”
姜聞切好菜，去切處理好的菠蘿：“我們這一行, 實力比笑有用。”
“但笑是加分項呀。”鹿好歪着頭，找了塊新案板洗乾淨了，用來切西紅柿：“再說了，你又不是做律師之後纔不笑的，小時候不就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了。”
“不近人情？”姜聞對鹿好的用詞提出質疑。
“你沒聽錯, 我沒講錯。”鹿好太久沒進廚房, 刀工生疏了, 還在和西紅柿大戰三百回合, 力求切得整齊漂亮點, “你就是不近人情，之前有一次我被網友噴演技不好跟阿洛抱怨, 你不還潑冷水說人家沒講錯。”
阿洛是他們的一個發小。
鹿好說的有理有據，姜聞無從反駁。
那時候她不知道鹿好的努力，輕易地打擊她，確實做得不好，因此姜聞有些心虛地轉移話題：“好好切菜，別一會兒……”
“哎呀！”
鹿好握刀的手驀地一擡，驚呼一聲，像是被切了手，姜聞連忙道：“切到手了？深不深？”
“嘿嘿。”鹿好狡黠一笑，“嚇唬你的，沒切到啦。”
繼而又說：“我怕你烏鴉嘴，演一下，這樣上帝就以爲我已經切到啦。”
系統叮咚一聲，提示她崩人設扣了分。
她總是這樣古靈精怪，姜聞沒說什麼，見怪不怪地重新開始切菠蘿。
廚房裡一時只有刀尖碰在案板上的“篤篤”聲。
“對不起。”降溫忽然說。
鹿好莫名其妙：“什麼？”
“關於以前說你的那些話，對不起。”
鹿好側眸看他，姜聞沒擡眼，專注的神情平靜如常，沒有什麼異樣，只不過在鹿好盯着他時迴避似的頭微微偏過去一些，叫鹿好看不清他的眼睛。
“就這麼點事，大大小小的你都道歉過幾次了。”鹿好覺得有些好笑，心裡泛起暖意，“我就是隨口玩笑慣了，不然以後我都不提了？”
“是我的錯，我就該道歉，多少遍都不爲過。”
姜聞對上鹿好的目光，眼羣裡盡是鄭重和認真，有陰影灑在他臉上，稱得他眸子星亮，惹得鹿好心跳不受控制地加了速。
“以前我覺得你太過較真，無趣得緊，現在……”
她話說一半，自覺失言，將將頓住，引起了姜聞的好奇。
“現在怎麼？”
鹿好纔不會說現在覺得怪讓人心動的，她琢磨了一下，使壞道：“現在覺得還挺可愛的。”
“可愛？”姜聞眉間一緊，不明白爲什麼鹿好會把這個詞與自己聯繫起來。
鹿好抿着脣笑，瞧了他好一會兒，眼見姜聞的耳根慢慢紅了，這才心滿意足地哼着歌去開火準備炒菜。
吃過晚飯，姜聞主動承包了刷碗業務，鹿好便去連接後面小花園的落地玻璃門處站了許久。
十月中旬天氣轉涼，外面的樹葉開始變黃凋落，可是姜聞家後院種的都是松樹，還都青鬱着，除了沒有鮮花盛放外，一切都安然如春。
沒有幾個盤子，姜聞很快收拾完廚房，拿了兩個橘子給她，隨口問：“你心情不好？”
鹿好下意識否認：“沒有啊。”
姜聞剝完橘子皮，嚼完一顆橘瓣才繼續說：“下午學習的時候你就不在狀態。”
鹿好咬定了答案，矢口否認：“沒有，你想多了。”
但是心裡確實是慌亂的。
周睿的話讓她不得不在乎，引發了她的胡思亂想，甚至格外在意起姜聞的每一句話是否暗藏了好感。
她也能猜到姜聞爲何察覺了她的不對勁。
鹿好不想讓別人看出自己的心事時，就會拼命找話題掩飾，話會比平時多很多。
可是這種事一旦承認了就會跟着一連串的問題，好比現在，鹿好不可能說實情，就只能編，但又不想騙姜聞。
好像在欺騙他的感情一樣，讓她覺得有罪惡感。
於是她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姜聞隱隱猜到鹿好是不想讓自己擔心，只能囑咐她：“我們是朋友了，有事要告訴我。”
“好。”鹿好衝他暖暖地一笑，“放心。”
十一假期很快過去，十四分積分到手，鹿好的心態又開始鬆弛了，她暗暗告訴自己一定要堅持住，不能再因爲人設扣分了。
鹿好父母出差回來，她搬回了家裡住，以爲日子又回到了九月末那種寫寫作業做做任務的美好小日子，結果沒想到八號回學校第一天就發現自己的徵文被撕了。
不是那種整齊的撕掉偷走，而是從中間斜着撕開，撕掉的下半部分被耀武揚威地貼在了旁邊。
學校沒發生過這種事，影響很惡劣，監控視角卻被展板遮住大半，只能看到來往往的人在展板前來了又走，根本看不出是誰做的。
這件事把許珍宜氣壞了，她恨不得親自跑去監控室調查，被鹿好攔了下來。
“作文而已，我重寫一份就好了。”
旁人都以爲她夠大度，已經放下了這回事。
晚上放學的路上姜聞問她怎麼想。
鹿好雲淡風輕地說：“學校都查不出來，我還能怎麼辦？”
姜聞踟躕地：“嗯……直覺？”
這詞就有點敏感了。
上次因爲杜天柔他們吵架，鹿好就說她更多的是靠直覺，現在姜聞主動提起，像是在危險的邊緣試探。
鹿好卻知道他沒有惡意，更多的是提醒自己，於是擺擺手道：“不會是她。”
“爲什麼？”
鹿好點點自己的心口，笑了：“直覺啊。”
她倒不是沒想過杜天柔。既然周睿喜歡自己，杜天柔喜歡周睿，這個多角戀仍然有可能導致杜天柔對自己懷恨在心，可她經過那天和杜天柔的談話，就是覺得這個世界的她坦坦蕩蕩，不會用這些小伎倆。
可如果不是杜天柔，鹿好又不熟悉這個世界的人際關係，不知道還能有誰會這樣仇視自己。
“別想了。”姜聞看出她的心事，勸道，“想不想喝奶茶？我請你。”
鹿好瞬間多雲轉晴：“好呀。”
徵文事件被草草翻過，鹿好重新投入到平靜的校園生活中去。
沒過兩天，學校又搞了個朗讀比賽，每個班報有三個名額，鹿好本來想看個熱鬧，沒想到她和姜聞誰也沒逃過，因爲在語文課上朗讀課文的優秀表現被全班激情推選。
本班的另一個名額給了語文課代表徐佳佳，是個很清靈的女生，不太愛說話，聲音就像百靈鳥，非常好聽。
鹿好心想對比之下她的拿不了冠軍了，走個過場就算了，可是天不遂人願，在第一輪比賽時她晚了一會兒，徐佳佳幫她取的那份朗讀材料居然是破損的。
鹿好看着最後被撕掉的半頁紙，問徐佳佳：“發下來就這樣嗎？”
“是的。”徐佳佳聲音怯怯的，“最後一份了，就是這樣發下來的，我問是怎麼回事，學生會的人說可能是無意間弄壞的。”
這倒是有可能，但是學生會做事歷來求穩妥，就這麼剛好沒有備份了？
鹿好留了個心眼，小聲問：“是誰發的這個？”
徐佳佳看向一個粉色半袖的女孩：“就是她，粉色衣服那個。”
鹿好莫名覺得這人有點眼熟，想了很久纔想起那人是上個世界杜天柔身邊的一個女生。
怎麼又繞回杜天柔身上了？真是她太敏感嗎？
鹿好先把注意力放在了比賽上，這小小的插曲激發了她的勝負欲，讓她急中生智想了許多辦法。
每個人分到的內容都不一樣，鹿好思忖許久，最後挑中一個，擡手拍了拍姜聞的背，問他願不願意把自己那份材料借她。
選手是按班級走的，如果姜聞同意，他們兩個的順序離得如此近，一定會有對比，其實對姜聞很不公平，但是姜聞知道事情原委，爽快地同意了。
“想好哦？”鹿好搖搖手指，“別到時候輸了哭鼻子。”
姜聞聽着她的玩笑話，面色如常地將材料遞過去，和她一起看：“快點熟悉一下吧。”
比賽從高一開始，很快就輪到鹿好，她本來是先於姜聞的，但怕評委老師有先入爲主的印象，爲了姜聞換了順序。
評委老師問原因，她就安靜地垂手立在一旁，歉意道：“抱歉老師，我的材料是破損的，只能借用其他同學的。”
這就要歸咎於學生會工作的問題了，鹿好在比賽後關注了一下，聽許珍宜說老師們只是口頭點了一下。
老師們對於學生都很寬容，可是鹿好不是。
誰被她發現誰惡意搞她，那可是要付出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