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讀比賽持續了幾天終於進行到尾聲, 鹿好因爲有臺詞功底在，一路過關斬將，從每班三個人挺到了全學年五個人, 最終進入了決賽。
姜聞不幸沒能入選決賽, 但是徐佳佳進了, 他們班於是成爲了奪冠熱門, 被全學年聚焦。
徐佳佳一直憋着一股氣, 決賽前找上鹿好下戰書，說要和她一決勝負。
鹿好倒是不以爲意，畢竟她覺得他們誰也不能拿第一——隔壁班有個學朗誦好多年的、可愛的小胖子實力強勁, 她覺得他會贏。
最終的決賽是三對一形式的，有三名老師給學生打分, 取平均值, 十名學生的材料是一致的, “同文異讀”，公平起見, 前一位學生讀材料時後面的同學不能聽，以防參考。
鹿好抽籤的順序靠前，發揮也不錯，給老師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徐佳佳似乎也胸有成竹, 讀完出來時難得流露出了喜悅驕傲的神色。
最後的十個人要評出一個一等獎、兩個二等獎和三個三等獎, 鹿好和徐佳佳果不其然輸給了那個隔壁班的小朗誦家, 一起拿了二等獎。
鹿好這邊正感慨於自己多年的臺詞功底沒有白費, 那邊徐佳佳就拍了她一下, 說要期中考試再比一次。
徐佳佳成績不錯，據說一直是穩定在前幾名的, 不過月考時成績浮動很大，鹿好猜測可能和她跟姜聞當時總“秀恩愛”有關係。
青春期的小女生，有幾個能受得了喜歡的男生天天跟別人講情話的。
鹿好雖然嘴上沒應，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可是事情的起因關乎姜聞，哪怕是爲了那一丁點當不了錢花也當不了飯吃的面子，她也不想真的被比下去，在姜聞面前低人一頭，怪丟臉的。
於是鹿好陷入了瘋狂刷題的狀態中，將每晚減肥的跑步都取消了。
正所謂業績比正主重要，雖然姜聞每天都在鹿好面前晃，情話也一句沒少地打卡，但是鹿好完全不在乎了，什麼都是敷衍了事。
開玩笑，姜聞再重要，重要得過期中考的戰書嗎？她可是要打敗情敵的！
姜聞眼睜睜地看着鹿好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從和解後三句一皮的跳脫到悶聲不響寫作業連一個眼神也不賞給他，對姜聞來說都不是滑坡式進展了，而是跳樓式進展。
姜聞漫不經心地寫了兩筆題目，擡眼掃過鹿好寫得密密麻麻的練習冊，忍不住道：“題海戰術辛苦又沒有收益，真的不用我給你挑題做嗎？”
鹿好專注於習題，頭也不擡道：“不用！我要靠自己。”
姜聞瞧了一會兒，見她執着於一道十分高難度、註定不會考的題十分鐘也沒個思路，無奈道：“這題不會考，太偏了。”
“提高題也不會嗎？”
“提高題一環扣一環，這題的思路插不進去。”姜聞嘆息道，“我給你押題吧。”
“不押！”鹿好握着筆一敲桌面，“不就是期中考麼，我一定能考過她！”
然而又過了十分鐘，仍然沒有思路的鹿好敗下陣來：“要不……還是押一下？”
她撓撓頭：“我這叫利用一切可用資源，也不算作弊，對吧？”
鹿好苦惱的樣子太過生動，姜聞不禁彎了彎脣角：“嗯，不算作弊。”
鹿好這才笑嘻嘻地將習題冊遞過去，趴在桌子上乖乖等姜聞給她畫題做。
一連幾天的高強度做題，鹿好精神緊繃，晚上也睡得少，趴的這麼一小會兒居然就睡着了。
姜聞給她畫完題，一擡頭髮現她睡得香沉，猶豫了一下沒有叫她。
十一月初，天氣寒涼，他們早已不在後花園學習了，轉戰了鹿好的臥室之後她就坐在姜聞身邊，離得十分近，手臂之間只有短短的幾釐米距離。
姜聞稍稍一偏頭就能看到鹿好纖長濃密的捲翹睫毛，盪出漂亮的、攝人心魄的弧度，勾在姜聞心上。
姜聞鬼使神差地湊近了些，被鹿好白皙的、藕段似的手臂遮擋住的櫻脣顯露出來，映入姜聞的眼簾，令他心跳如擂、咚咚作響。
這是一個危險又親密的距離。
再近一步，他就能嚐到誘惑着他的甜蜜果實，但同時也會擾醒墜入夢鄉的鹿好。
再等等吧。
姜聞努力保持着理智想。
她這麼認真又執着，已經很累了，就讓她安靜睡一會兒，好好休息一下吧。
鹿好是被母親鄭英怡叫醒的，她身上披着校服外套，想也知道是姜聞幫忙披上的。
她睡了也就二十分鐘，卻舒服又解乏，鹿好伸了個懶腰坐起來，看着母親走出臥室，低頭一看，發現習題冊上姜聞已經畫好了不少題，裡面還夾了張字條。
【注意休息。】
簡短的四個字，俊秀有力。
明明不寫也可以的。
鹿好忽然有種自己的努力被迴應了的感覺。
期中考試考試前一天是週日，鹿好可謂是拼了老命，完成任務時仍舊抱着單詞書不放手，環着姜聞的脊背，下巴搭在他肩上，手裡握着書小聲念着單詞，吹得姜聞耳朵發癢。
她有些困，念着念着就開始打哈欠，礙於睡眠狀態不算入任務時間又不能說睡就睡，眼皮都要睜不開了。
搞得姜聞還有點心疼。
直到鹿好第十次重複着同一個單詞，語調裡滿滿都是疲倦敷衍，姜聞實在看不下去：“別背了，這樣效率太低。”
鹿好也清楚，但又不甘心：“不行，現在不揹我肯定要睡着。”
“我可以陪你聊點別的。”
聊點別的？
鹿好回憶起每次完成任務時的情景，發覺他們似乎確實很少對話，都是各幹各的事。
哪怕是擁抱着，也都是一個發呆一個喝奶茶，反正心思都空閒着。
姜聞主動提議，鹿好覺得這是個拉近距離的好機會，索性把書一合：“那你說吧，聊點什麼？”
姜聞也就是看她狀態不好想和她說說話，緩解一下她的緊繃情緒，事先沒想過真的要聊什麼話題，一時語塞。
鹿好見他不出聲，乾脆挑起話題道：“要不聊聊你工作上的事？”
鹿好搭在姜聞肩上的下巴晃了晃：“人情冷暖，我還挺好奇的。”
姜聞想了想，給她講了個故事。
他臨近畢業去實習，有一項任務就是進行法律援助。
他接的第一個委託就是村鎮上的留守老人哭訴三個兒子都不管他們。
“爲什麼不管啊？”
“因爲老人得了癌症，要花很多錢看病。”
鹿好有些感慨，語氣乖順下來問：“然後呢？”
後來他們就努力聯繫幾個兒子，大家都很冷淡，不想攤上這麼個“大麻煩”，最後老人放棄了看病，說要他們合資給養老的錢就可以，才總算沒走上起訴的路。
姜聞甚至想過幫老人家看病，但老人說反正人老了經不起折騰，最終還是算了。
“前年老人家過世，他們的大兒子邀請我們去參加葬禮，追悔莫及地說想父親了，將母親帶去了城市裡生活。”
鹿好歪着頭想了一會兒：“我之前去孤兒院看孩子，有個母親也是這樣。”
“嗯？”
“她把孩子遺棄了，過了兩三年又後悔了，回來認孩子，但是孩子得知實情記恨她，怎麼也不肯走。”
鹿好低聲嘟囔着：“爲什麼人總是失去過什麼才覺得惋惜呢？”
“那就不要失去，抓住一切機會。”姜聞頓了頓，觸碰着鹿好衣料的手緊了緊，“鹿好，我……”
計時嘀嘀嘀地響起來，預示着擁抱任務的結束。
鹿好向後退了半步放開姜聞：“你要說什麼？”
姜聞想說“我喜歡你”，可偏偏又想起任務人設來，瞧見鹿好眼下因爲熬夜難得顯現的隱約烏青，一時心軟得一塌糊塗。
或許馬上就能回去了，不差這幾天，等她輕鬆些的時候再說吧。
姜聞深深嘆了口氣：“沒事。”他停頓片刻，問，“我給你畫的題都做完了嗎？”
“做完了。”鹿好嘻嘻一笑，語氣裡有藏不住的小得意，“前天就做完了，這兩天一直在整理錯題。”
“嗯。”姜聞應完，又覺得太敷衍，接了一句，“很棒。”
星期二，考完兩個整天的試，鹿好頭腦清醒得不得了。
她歡天喜地地往班級跑，想第一時間見到姜聞跟他報個喜。
推門而入，徐佳佳正在姜聞的座位附近徘徊，手裡握着一瓶可樂，似乎正猶豫着要不要放在姜聞的桌子上。
班級裡沒什麼人，鹿好站在後門處看了一會兒，一聲不響地走近。
徐佳佳一見來者是她，臉色僵硬了一瞬，最終咬咬牙，猛地將可樂放在了姜聞桌上，底下還壓了張字條。
不順眼。
太不順眼了。
鹿好憋着氣，也不坐下，單手捏着書包帶盯着那瓶礙眼的可樂，恨不得下一秒它就消失掉。
當事人姜聞姍姍來遲，一進門就發現鹿好面色不善地注視着那瓶可樂，一見他回來了，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看底下的字條。
【姜聞，我還是很喜歡你。】
【徐佳佳留。】
姜聞將字條摺好，放下書包，拎住瓶身連同字條一起拿着去找了徐佳佳。
“抱歉。”
姜聞對她說。
“鹿好不喜歡我喝別人的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