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時間徒然流轉,好像一瞬間回到了她初中畢業那個夏天,悶熱又漫長,在她生命裡狠狠刻下一道抹不去的劃痕。

像逃不開的夢魘。

空氣彷彿都凝滯了,鹿好僵在原地,半晌才深深緩了口氣,轉身回了房間。

臨近晚上九點,系統開始嘟嘟嘟地響,提示他們今天的每日任務還沒完成。

鹿好:我們盡力了啊,誰讓你這麼不人性化,到週末了也不知道修改一下任務,非要求有至少五個認識的人目睹。

系統:【請玩家檢討自己,不要責怪本系統。】

鹿好:……行吧,分在你手裡,你說了算。

鹿好被系統一攪和倒是沒空想那些亂七八糟的舊事了,原本低落的情緒緩和了些,注意力轉移到了積分任務上。

她今天白天就在想了,觸發的隨機任務一次是“牽手”,一次是“深層瞭解”,似乎都是爲了讓他們增加接觸和對彼此的關注而設置的。

來了這個平行世界之後,雖然看似只有姜聞單戀她,實際上所有人都以爲他們是雙向來着。

鹿好有種不成熟的預感——這裡的一切都想讓她和姜聞走近些。

不過這個想法可能來不及證實了,畢竟現在積滿了十三分,再熬個幾天他們就能回去了。

想到這兒,鹿好的思緒又回到父母的身上。

既然待不了多久了,就得抓緊修復父母的感情,也算是她留給“自己”的小小禮物。

鹿好在系統每隔半小時的騷擾下回憶曾經的那一系列計劃,一直想到了十一點,洗漱的時候聽見系統一句“可以”,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也許是姜聞在那邊問了什麼。

緊接着姜聞就給她發來消息,說讓她開視頻。

鹿好睡衣都換好了,此刻叼着牙刷滿口泡沫,怎麼可能開視頻,她噼噼啪啪地打字回絕:【不就是一分麼,扣就是了,我要睡覺了。】

姜聞:【是兩分。】

鹿好回了個問號,姜聞解釋道:【還有我維持人設那一分。】

鹿好這才恍然想起,之所以能一週積滿十三分,最重要的不是別的,正是系統爲了督促姜聞表現愛意增加了一個強制任務。

鹿好不幹了,翻着白眼問系統:他今天陪我一天了還不算維持人設?

系統:【因玩家姜聞一直在贏玩家鹿好,所以不算。】

鹿好懵了一下,沒明白。

系統一字一頓地補充道:【下午的遊戲,玩家姜聞一局也沒有讓玩家鹿好。】

鹿好誓要贏,姜聞又何嘗想認輸。

可是鹿好還是想爭取,她氣勢洶洶地給姜聞發:【快跟系統承認你是死直男,我們還能賺一分!】

姜聞回了串省略號,鹿好從中悟出了兩個字:妄想。

果然,系統安安靜靜,姜聞肯定什麼也沒說。

鹿好丟下手機去漱口,心想反正本小姐要睡覺,愛扣就扣誰怕誰啊。

十分鐘後,發現系統變爲每五分鐘一提醒的鹿好屈服了,披了件外套,認命地開了視頻。

鹿好撐着下巴,困得眼皮直打架:“說吧,要幹什麼。”

“就掛着視頻就行。”

“這和白天一起自習有什麼區別啊!”

“那不算獨處。”姜聞也有些無奈,隨手抓了本物理練習冊來做,“最開始的每日任務,說的是獨處。”

“嘖,真嚴格。”鹿好氣得牙疼,“要麼獨處,要麼五人見證互動,折中一下就不行?”

系統又開始警告:【請玩家不要討價還價,不要質疑係統任務的合理性。】

鹿好在心裡呸了聲,又禁不住地冒出些鑽空子的小心思:“掛視頻算獨處的話,那之後每天都掛視頻吧。”

還沒等姜聞發表意見,系統冷漠地一票否決:【今天特例是對於兩位玩家努力一天的認可,並不代表每一天都會成立。】

原來是這樣。

鹿好看着屏幕裡姜聞肉眼可見的失落,心想視頻確實不方便講題,維持現狀也不虧。

掛視頻是完成每日任務,雖然姜聞展現愛意的人設任務沒完成,但系統還挺給面子,知道他們都困了,也不警告個不停了,直接把掛視頻得來的一分給扣掉,讓他們安安穩穩儘早睡覺。

十三分的餘額,每天穩定得兩分,再有三天半他們就能回去了。

算清楚這筆賬,鹿好心情不錯,想辦法哄“離家出走”的媽媽也很有幹勁。

一開始給她打電話,鄭英怡還藉口說自己出差了,鹿好就只能裝病,等人一回來就好辦了,鹿好撒嬌讓鹿鴻山多做了幾道菜,一家三口吃了頓飯。

父母當着她的面都剋制着脾氣不會吵,但氣氛還是僵冷,鹿好只得狀似無意地隨口提一提班裡有同學父母離婚,請了好多天假,回來之後人瘦了一圈,都不愛說話了,她父母便意有所感地對視一眼,開始沒話找話地轉移話題,問起她其餘的瑣事。

哄母親回來只是第一步,如果真正的誤會不解除,之後她離開了,父母爭吵離婚的可能性還是很大,鹿好又詳細地找了張紙,將她想到的所有可行計劃逐條列好,夾在了數學筆記本的最新一頁。

等到週四上午第一節課下課,鹿好檢查好那一頁紙,往班級後門一看,姜聞已經拿着瓶飲料在等她了。

得了這一分,他們就湊滿二十分,可以穿越回家了。

鹿好不由得笑了起來,緩步走過去,向姜聞甜甜地道了謝,眸子裡閃着難掩的欣喜。

系統如約而至:【恭喜兩位玩家積滿二十分鐘完成任務,系統將在兩位玩家最近一次共同入睡時安排重新穿越,請玩家稍作等待。】

難道要等到晚上嗎……

那今晚放學還要不要讓姜聞來講題啊?萬一不完成任務算扣分豈不是又要等一天。

鹿好眼睛裡的光暗了暗,但她靈機一動,示意姜聞:“你困不困?”

姜聞眉梢一擡,隱隱懂了鹿好的意圖。

鹿好衝他眨眨眼:“一會上課,稍微眯一會兒吧?”

從沒有聽說過姜聞會上課睡覺,鹿好其實拿不準姜聞會不會聽取自己的建議,但她確實迫不及待想回去,上課鈴一打,她二話沒說就撐着腦袋睡了。

迷迷糊糊間,鹿好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她猛然睜開眼睛恍惚了一瞬,發現自己還在班級裡。

姜聞果然沒睡。

她一扁嘴,站了起來,迎接語文老師語重心長的教誨:“鹿好,你從來上課都不睡覺的啊,昨天沒睡好?要是困就去後排站一會兒,這節課很重要。”

“是,老師。”鹿好頹靡地低聲應了,垂着頭往後走。

只聽老師又說:“姜聞,你來回答我剛剛的問題。”

誰?

鹿好走到了最後排,規規矩矩捧着書站在牆邊,眼睛卻四處掃視,最後定格在教室另一側那個緩緩起立、站得筆直的身影上。

鹿好只能看清他的半邊側臉,他一如既往抿着脣,語調冷冰冰的:“對不起老師,我忘了你問的是什麼問題了。”

還真是姜聞。

在鹿好詫異的神色中,她腦海裡響起了熟悉的“叮”一聲:【歡迎兩位玩家重新穿越,一應規則不變,請保持人設繼續生活。】

……

文明同志鹿好史無前例地想爆粗口。

重新穿越竟然真實重、新、穿、越!不是回家!

【本次人設:可愛害羞鹿好,和她的追求者姜聞。起始積分:零分。積滿三十分可重新穿越。】

鹿好咬着後槽牙,委屈地把頭埋到書後掩藏表情,發現語文老師重複完問題後,姜聞熟練準確地回答落了座。

她後知後覺地想,那姜聞剛應該也是才睡醒吧?

鹿好眼看着語文老師和全班同學只以爲姜聞是被插曲亂了思路、不疑有他的樣子,心簡直在滴血。

連上課偷偷打盹她都比不過姜聞嗎!

鹿好根本聽不進去課了,她趁着老師回頭板書的間隙確認了一下班裡的同學,發現只有一小半是她熟悉的,她又看了看手中的書,正在講的是高一下偏後的一篇課文。

怎麼還越穿越回去了呢……

鹿好上學的時候就是班裡的認真楷模,她可能不是最聰明的那一批,但絕對是最用心的那一批,哪裡被罰過站,她本來心裡就不爽,結果沒站一會兒班裡一大半的同學都陸陸續續抽空回頭瞄她,搞得她更彆扭了。

她原以爲都是些看熱鬧的,誰知一下課她回座位,沿路收了好幾袋速溶咖啡。

她抱着書,書上摞着一小堆速溶咖啡,有些迷惑地問許珍宜:“大家……這麼友善嗎?”

“可能是感謝你給大家講題吧。”

“講題?”

許珍宜:“是啊,你困傻了?你不是每天都給大家講題嗎?”

班裡有個學年第一,什麼時候輪到我給別人講題了?

鹿好二話不說,立刻掏出手機上貼吧。

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感謝一穿時她無意間生出的上貼吧的念頭,讓她在完整故事線的道路上順利闖出了一片天。

當代網友的八卦能力沒讓鹿好失望,她不僅找到了“講題”的原由,還有新發現。

在某個名爲【兩大cp世紀之爭,你pick哪一對?】的帖子中,鹿好發現除了自己和姜聞的問好cp之外,還有個姜聞和杜天柔的溫柔cp,羣衆分爲兩大勢力,一半站問好,一半吃溫柔,爲了爭究竟哪對是真的,一直互噴到快千層。

更可怕的是因爲吧規不支持頂舊帖,每個月都會重新在一號凌晨由吧主親自開一個新帖,這個八百多層的帖子是在這個月的十幾天中新堆起來的。

而其中支持問好的各位網友列舉原因中的一條就是:鹿好人美心善,身爲文藝委員不惜犧牲自己的午休和課間給同學們講題,晚上也會隨時□□在線到深夜,只爲了爭取到數學老師不佔音樂課和美術課,多麼感人的壯舉!

鹿好:你確定我不是不好意思拒絕?在線到深夜也不是因爲喜歡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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