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正巧門外那一大幫子姓阮的傢伙都跨過門檻兒走了進來，忽然聽聞阮靖霆的這句話，視線一下子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其中還有那麼幾道火辣辣的將我全身上下都掃了個遍。
“靖霆啊，你說的阮家的大事兒指的是什麼？”倒是阮英懷，一眼過後很快就轉移了注意力，女人雖好，但更美的也不是沒有，到底還是權力更重要些，他對於阮靖霆口中的“大事”更有幾分興趣來着。
阮亭承聞言也隨他爹看向了阮靖霆。
但是阮映雪那小姑娘，視線一直盯着我不放不說，最後還冷冷的哼了一聲，聲音之大，足夠所有人都聽見了。
幸好這裡大部分都是極喜愛權力的人，故而停留在我身上的注意力倒是不多，我也懶得去理會阮映雪這樣拈酸吃醋的小姑娘。
“三叔不必心急，且先坐下，侄兒自然會一一道來。”阮靖霆則不急不忙的說道。
就在阮靖霆說話間，幾個人都尋了位置坐下，期間倒是有人瞧出來阮景淵三人對峙似的座位，眼神一溜，心知其中大有問題，到底是沒有說話。待得坐下了，阮映雪那小丫頭卻又不肯停歇，敲了敲桌子不滿道：“好你個偷懶的丫頭，沒見着這麼多主子都坐下了嗎？還不趕緊端茶過來？”
要我伺候她？我一瞥嘴角，心裡各種不願意，所以去外頭打了簾子招呼小丫頭們進來上茶。
阮映雪當下氣憤得嚷嚷起來：“你這個丫頭可真是目無主子了，本小姐是讓你端茶，你怎的去外頭叫別人做了這活？怎麼，不甘心伺候本小姐不成？”
我低着頭小聲道：“奴婢是二少爺身邊的丫鬟，如今又是在夫人的房裡，自然不敢隨意動作。”
這話說得在情在理，阮映雪一噎，又被她大哥抽空瞪了一眼，這才悻悻然作罷了。畢竟比起整治一個丫頭，還是阮家的大事兒更重要些，只是在此之前她還是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然後才高傲地撇過了頭。
倒是個紙做的老虎，還是個母老虎呢。我在心中偷偷一笑。
等丫頭們上完了茶又退出去了，阮英懷禁不住開口催促阮靖霆，後者這才施施然嘆了口氣，道：“不過是些陳年舊事兒罷了，也是三叔這一輩的事情。雖說侄兒是小輩，可到底也涉及了我父親，故而今日在嬸嬸面前和二堂哥說了起來呢。”
他這話講得十足文藝委婉，但是衆人視線從阮夫人面上一掃而過，只見她無力言語，不由心中都揣測起來，究竟是個怎麼樣的“舊事”，才能讓素來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阮夫人也成了這樣的光景？
阮景淵不說話，只眯着眼睛打量阮靖霆，也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居然也不阻止他。
反正我不是阮家人，於是更加的不在乎了。
阮靖霆一甩袖子，右手搭在椅子的把手上，伸着根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擊着。
然後輕描淡寫的扔下了一個炸彈：“不過是說起當年我爹是如何死的，前幾個月大伯父又是如何死的。”
當下屋子裡一片安靜，竟是無人說話了。
“什、什麼？”
阮靖霆笑着睨了阮景淵一眼，又繼續道：“當年是嬸嬸毒害了我爹爹，我不過是從大伯父的身上找回來罷了。”
這兩句話可真是把所有人都給炸翻了，這等辛秘之事，阮靖霆竟然
說得毫無壓力，阮景淵和阮夫人居然也毫不反駁。
莫非是真的？
幾個人相視一眼，艱難地嚥了口口水，就連看阮靖霆的眼神都帶着些木楞。
他輕聲一笑，倒是喚回了衆人的思緒，連忙齊聲問他真假。
“自然是真的，我的二堂哥都掌握到證據了呢，今兒就是來和我對質的。”說着看了眼阮景淵，衆人的視線也隨之轉移。
這種事情……雖說沾上了就是麻煩，但若是利用得好了，能讓手染鮮血的阮靖霆退出權力角逐，從此要麼潦倒要麼索性失命不說，單是有個心狠手辣的母親，只要他們再往裡頭加一把火，說不定就連阮景淵的家主之位都能坐不穩當了呢！到時候還不是便宜了他們這些阮家嫡支的人？
阮英懷和趙姨娘心中所思略同，當下暗喜起來，面兒上卻依舊裝的道貌岸然。
“那你們這是怎麼打算的？報官？還是咱們族中自己解決？”阮英懷捻了捻鬍子，眼神來回看了兩遍，道：“要我說，還是咱們自己私底下解決的好，這事情畢竟難聽，報了官恐怕有礙咱們阮家的名聲。阮家幾輩子都是靠經商吃飯，要是沒個好名聲兒，往後可該怎麼辦喲！”竟是毫不在意自己兩位兄長之死了，可見其心性之涼薄，對權力之熱衷。
趙姨娘也忙不迭的點頭同意，道：“沒錯，三老爺說的正是呢，傳將出去了，往後族中的小子、姑娘們還怎麼談婚論嫁？”她一個女人，想的自然比阮英懷更多些，更何況她膝下除了阮景濤只討了一房病怏怏的俞氏，還養着兩個尚且年幼的小兒子和小女兒呢！若是幾年之後累及他們又該怎麼辦？
阮靖霆安靜等着他們說完了話，似笑非笑的眼神從衆人身上一一掃過了，道：“三叔和姨娘倒是想得好，可你們怎麼不想想，侄兒既然讓你們知道了這腌臢事情，難道還會任由你們拿捏住侄兒嗎？”
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說自己留了後手了。果不其然，堂中除了阮景淵和已然癡呆的阮夫人之外，其他人竟生生變了臉色，越見心虛。
“你！你這孽子……你都做了些什麼？”
阮靖霆神色一正，冷笑着對阮英懷說道：“三叔這聲‘孽子’可是喊錯了，你也不是我爹不是？三叔難道就沒做過虧心事？如今說起侄兒來竟是半點不虧心的嗎？當心那些冤魂半夜上門來索命纔是。”
阮英懷一怔，吶吶道：“你……”
他爹受了挫，阮亭承自然不能繼續坐下去，當下跳起來直指阮靖霆道：“你什麼意思？”
睨了他一眼，阮靖霆道：“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唄。大堂哥莫要如此氣憤嘛，三叔難道還能事事告訴你不成？來來來，趕緊坐下喝杯茶消消火，免得氣壞了腦子。”
噗氣壞了腦子？別人不是都說別傷了身子麼，阮靖霆倒好，明着諷刺阮亭承腦子不如他。
阮亭承脾氣不好，忍不住，可是被他爹一拉袖子，到底還是住了嘴坐下了，只是眼神還帶着些恨恨。
當然，再冷的眼刀子也傷不到阮靖霆分毫。
“你都做了些什麼？眼下屋裡有這麼多人，難道還怕制不住你一個嗎？”阮景濤沉聲道，心裡卻有些緊張。
不叫的狗才會咬人呢，往常他們根本沒能從阮靖霆這傢伙的身上看出半點兒的不對勁來，自然
也不會特意去關注他，導致竟無人知道他手上究竟捏了多少張唬人的底牌。
阮靖霆笑了起來，一手掩嘴，道：“我做了什麼？我的好哥哥喲，你現在覺不覺得身上着實疲軟得厲害？”
阮家衆人又是一驚，這才發覺了身上的不對勁，手腳都有些無力，就連端着茶盞也是顫顫巍巍的，當即又要鬧起來了。
我倒是還好，大約是因爲進門前先吃了一丸檮杌師叔給的藥，現在倒是沒覺得怎麼難受，我不着痕跡的看了一眼阮景淵，他也無事，但是我們倆不好在這種時候搞特殊，於是各自表面上還是裝着難受的樣子。
我倚着牆壁似是有些站立不住，但心裡卻在思量着，阮靖霆又是怎麼在衆人的眼皮子底下做的手腳呢？茶水裡頭？不可能，我一個下人的身份哪裡會碰到茶水，那就是揮發性的藥品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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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轉念頭，我當即就想到了一種非常給力，並且也比較符合此項條件的毒藥悲酥清風。
那是一種無色無臭的毒氣，是蒐集了西夏大雪山歡喜谷中的毒物制煉成水，平時盛在瓶中，使用之時，使用者的鼻中早就塞瞭解藥，拔開瓶塞，讓毒水化汽冒出，便如微風拂體，任你何等機靈之人也都無法察覺，待得眼目刺痛，毒氣已衝入頭腦。
中毒後淚下如雨，稱之爲“悲”，全身不能動彈，稱之爲“酥”，毒氣無色無臭，稱之爲“清風”。下毒方法繁複。其解藥亦是一種氣體，裝於瓷瓶之中，氣味奇臭無比。
一旦中毒，任憑內力再高也無法憑藉內力逼出毒素。
可是……不對啊，我忽然反應過來，現在或許阮家衆人是渾身無力了沒錯，但也不見他們有誰掉眼淚啊。
檮杌師叔給我防身的解藥固然給力，讓我和阮景淵免於受毒藥之苦。可我更好奇的是，這若不是久譽江湖的悲酥清風，那阮靖霆又是使了什麼東西呢？
不是我自誇，而是江湖上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成功的毒藥還真不多。
但很快的，我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起因是由於阮英懷不顧風度的破口大罵。
“你這孽障！你、你對我們都做了些什麼！”
對於阮英懷瞪着眼睛的怒喝，阮靖霆毫不在意，只擺了擺手道：“自然是好東西了，想來三叔和幾位兄弟們都不識得這玩意兒吧。”
他說着從懷中掏出來一隻不甚起眼的白色瓷瓶，端的是極普通的樣子，卻洋洋得意地向衆人介紹起來：“這個叫做‘悲酥清風’，在江湖上那也是鼎鼎有名的，可是這瓶卻比普通的要更厲害些。以往用了這玩意兒不僅會讓人全身無力，更會催得人淚如雨下，但是這瓶可不一樣，經人改進之後就再無那個缺點了，自然也不可能有人知道這就是流傳已久的‘悲酥清風’了。”
不……其實經你這麼一解釋，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了。
我抽了抽嘴角，劉海垂下來擋住了我的眼睛，額角上有幾滴冷汗劃過。沒辦法啊，明明沒有中毒，卻硬要裝作沒有力氣的樣子也是很累的好不好！
明明阮靖霆之前看上去還是個挺精明，挺靠譜的人啊，怎麼這貨突然一下子就犯了二呢？這是種病，得治！
在電光火石之間，我忽然發現，阮靖霆好像真的是越來越符合關鍵時刻特嘮叨，然後被勇士絕地反擊給殺掉的Boss形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