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看了他一眼,阮夫人道:“要是真到了那種時候,我自會請族中的長老來做主,也輪不到你們在這兒自說自話。”
一羣各有心思的人對視了一眼,暫時不說話了。沒辦法,長老們的權威性還是擺在那裡的,一個弄不好若是被趕出族譜可就有的好看了,簡直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行了,你們也不必呆在這兒了,各自回去吧。若是有什麼消息了……”阮夫人將視線從他們身上收回,淡淡的道:“我自然會通知你們的。這下子你們總該放心了吧?”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阮英懷和趙姨娘還有什麼話好說,只能訕訕的帶着人走了。阮靖霆出去的時候跟在最後面,阮夫人猶豫地喊了他一聲,他只停頓了一下腳步,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有、貓、膩!
我的眼神還跟在阮靖霆身上,不料阮夫人突然喊了我一聲:“巧綠!”
“是。”我趕緊回神,應了她一聲。
“我要將景淵挪回院子裡去,你就跟着我一起吧。”她的眼睛一瞬都沒有從阮景淵身上挪開過,就這麼拋出一句話來。
“諾。”
大約是聽出了我話中的不情願,阮夫人這才轉過頭來看着我,“巧綠啊,我知道,方纔是我着急了,才說出那些話來……想必像你這樣善良的人兒,一定不會在意的,是吧?”
次奧,難道我不原諒就變成了“不善良”的人了?雖然我的確不是個好人……但是阮夫人這樣明晃晃的挖了個陷阱讓我自己跳下去,這種心情……怎麼說呢,各種不爽啊。
“夫人說笑了,奴婢怎麼會介意呢。”說到底,如今三個月的期限還未到,我就算要發脾氣,也不該是這個時候。
阮夫人卻以爲我真的不生氣了,拉着我的手一起看着幾個家僕將阮景淵擡回了他的屋子。
這時候,阮家的管家陳炳輝突然衝到了阮夫人的面前,一雙眼睛瞪得老大,滿頭大汗的道:“夫、夫人!”
“嗯?怎麼了,大驚小怪的。”
好容易等到陳管家喘勻了氣,他高興的道:“回夫人的話,外頭來了個遊方大夫,說、說是能包治百病呢!”
“遊方大夫?”阮夫人狐疑的重複了一遍,“那種庸醫有什麼好見的,立刻給我趕出去!”
“可、可是……”陳管家結結巴巴的說道:“可是小人看他一副心有成竹的樣子,而且還坐在咱們阮府門口不肯走了……”
阮夫人有些不耐煩了,我想了想,出口說道:“夫人,如今揚州城有些名聲的大夫都已經來過阮府了,卻又沒能拿出什麼好的法子來。若是這個遊方大夫真的有幾分本事的話,倒不如讓他瞧瞧少爺的病。若他只是個掛羊頭賣狗肉的……想必之後他也走不出阮府大門一步了。”
死馬就當活馬醫吧,反正最壞也就這樣了。再躺下去,阮景淵也只有死路一條。
阮夫人一愣,偏頭想了片刻,然後揮了揮手,道:“那就這樣吧,你去將他帶到景淵的房間。”然後又看了陳管家一眼,“若是……的話,你也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如果對方是抱着來阮府打秋風的想法的,阮府自然不可能給他好臉色看,也要叫他知道知道,什麼叫做不可小覷。
“諾。小人知道了。”陳管家低頭應了,一揮手身後立刻就有人去門外將那遊方大夫帶進來了。
“
唉,我的景淵啊……也不知道那個遊方大夫是不是個有真本事的。”阮夫人嘆了一聲。
我道:“夫人放心,少爺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爺不會這麼殘忍的。”
“唉,但願吧。”
不多時,那個據說很有自信的遊方大夫就出現在了阮景淵的房中,他身後還跟着一個低着頭的小廝打扮的隨從。
我仔細打量了他們兩眼,發現那個遊方大夫與其說是大夫,倒不如說更像是個會打架的兵痞子,高大的身材,黝黑的皮膚,還有結實的肌肉線條。他注意到我的視線,回頭看了我一眼,笑了笑,露出嘴角上一顆外凸的尖虎牙來。
咦,我挑了挑眉梢,總覺得這人意外的眼熟呢……
“你就是陳管家說的那個大夫?你有什麼自信認爲一定能治好我兒的病?”阮夫人發話了,語氣不出意料的很是挑釁。
沒辦法,咱們要體諒一個母親爲兒子擔心的心思啊!這種時候,還是不要湊上去找罵的比較好。
“小人有沒有那個本事,夫人馬上就能知道了。”大夫頗有自信的說道,他只是遠遠的看了躺在牀上的阮景淵一眼,就說道:“據小人所知,夫人已經請遍了整個揚州城的大夫吧?可是令公子的病還是毫無起色。夫人想知道原因嗎?”
阮夫人瞳孔一縮,“說!”
大夫笑了笑,“因爲令公子中的不是毒,而是蠱。”
“據小人所知,夫人已經請遍了整個揚州城的大夫吧?可是令公子的病還是毫無起色。夫人想知道原因嗎?”
阮夫人瞳孔一縮,“說!”
大夫笑了笑,“因爲令公子中的不是毒,而是蠱。”
“蠱?”阮夫人一聲驚呼,反應過來之後才用手掩住了嘴,滿臉都是不敢置信。
我也不由得挑起了眉毛。居然是蠱?還真是沒想到啊……不過這大夫就這麼確定?
“大夫,你連把脈都尚未進行過,就如此確定我家少爺是被人下了蠱而非中毒嗎?”我輕聲問道,言辭間不免有些挑釁。
沒辦法,這人看着真是好生詭異啊,不管是來路還是什麼的,我很難相信這樣有鮮明特色的一個人會真的只是個行走天下,四處給人看病的遊方大夫。
聽了我的問話,阮夫人也不由得警惕起來,這樣突然冒出來的遊方大夫,誰知道是不是某些人給阮景淵和阮夫人設下的陷阱呢?當心總不是錯。
那名大夫忽然仰頭大笑了起來,配上嘴角上那一道小小的疤痕和黝黑的皮膚……那模樣就更不斯文了。
我抽了抽嘴角。他真心不是個小混混嗎?
“夫人放心吧,若是我真的心懷鬼胎,難道您還能讓我離開阮府嗎?”
阮夫人想了一會兒,或許是覺得他說得對,隔了會兒才點頭道:“即使如此,你便看看吧。”說着讓福兒等人掀起了簾子,將昏迷的阮景淵整個露了出來。
大夫回頭看了一眼,隨從將他背在身上的醫箱放下了,打開,從中取出一個裝滿了各種粗細不一的銀針和金針的布袋。大夫挽起袖子,先將手搭在阮景淵的脈位上,很是認真的樣子。
喂,那誰!你的脈位都放錯地方了喲!
我笑容一歪,越發覺得這人不懷好意了。
阮夫人一臉的焦急,但又怕出聲會打擾到大夫診脈,只能在旁邊急得走來走去。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小聲問道
:“大夫,怎麼樣了?”
“確實是蠱沒錯。”鬆開手,接過隨從遞上來的帕子擦了擦手,大夫垂下眼瞼道:“這蠱來自苗疆,就算在當地,也是極少見的一種,名叫‘夜來香’,據說中了此蠱的人會逐漸全身無力,慢慢的身體就會伴隨着入骨的疼痛而陷入沉睡,最後在睡夢中死去。”
入骨的疼痛?這個不清楚,但是其他的倒是和阮景淵的情況一樣呢。
“那,那該怎麼辦?”阮夫人一臉驚悚,蠱什麼的,聽着就覺得神秘,又不是用藥之類的,這該怎麼治?
“簡單。”大夫從布袋中抽出來兩根長針,又將阮景淵胸口上的衣服扯開了,看也不看的就出手如電在他的胸口紮了下去,針尾顫顫巍巍的在空氣中搖動了幾下,看得屋子裡一干人的小心臟也“撲通撲通”的跟着亂跳。
“只要用針將那蠱蟲逼得集中在一處,再用刀割破了皮膚將其弄出來就好了,之後上了藥好的也快。”
“這……”阮夫人看了我一眼,有些不敢相信。大夫的話聽上去簡單,可是誰知道做起來會怎樣呢……
我站在旁邊分明瞧見那大夫也隱秘的瞥了我一眼,便笑了起來:“不知大夫該怎麼稱呼?”
“敝姓石。”卻決口不提自己的名字。
“石大夫,既然你說的這麼肯定,想必也是胸有成竹的吧?那我家少爺的性命就交到你的手上了。”我微笑着上前兩步,右手食指中指併攏,指尖從袖間微微探出,抵住了石大夫肋下的位置,只要再刺進去一些,我立時就能讓他斃命。
石大夫很是鎮定的側頭看了我一眼。
他下手的速度倒是快,幾針下去就看見阮景淵皮膚下有一股股的黑氣遊動起來,最後在阮景淵的右手臂膀處匯聚集中,鼓起了一個碩大的黑色膿包。
隨從遞上來一把用火烤過的匕首,石大夫接過之後一手用帕子接住,鋒利的匕首迅疾的劃下,一股黑血噴涌出來,很快就浸溼了石大夫手上的白色帕子。
阮夫人的眼睛瞪得老大,一錯都不敢錯,生怕一眨眼就要漏過什麼重要的環節。
過了一會兒,大股的黑血漸漸地流乾淨了,傷口處逐漸出現了紅色的血液。阮夫人屏息小心問道:“石大夫,景淵他怎、怎麼樣了?”
將手擦乾淨了,石大夫纔不緊不慢的說道:“夫人放心,阮少爺身體中的蠱蟲已經逼出來了。”說着示意我們看那一帕子的黑血,衆人低頭看去,良久才發現那黑色的一團中間似乎有一條又長又細的東西正在不斷地掙扎扭動着。
“嘶!”我的耳邊頓時響起一道有志一同的抽氣聲。
阮夫人雙眼含淚,略微豐腴的身子搖搖欲墜,壽兒和喜兒趕緊一人一邊扶住了她。
我倒是冷靜,畢竟比起震驚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石大夫,這‘夜來香’的蠱蟲……究竟是怎樣進入我家少爺的身體的?”是傷口?還是吃食?又或者是身上的衣料香薰之類的?
我對苗疆的蠱毒瞭解不多,既然這個石大夫能解蠱,想必他對此應該也有所瞭解吧。
“對,對!我的景淵究竟是怎樣被人下的這種惡毒的蠱?”阮夫人一聽我的問話,立馬也精神了起來,身子也不抖了,一把推開了兩邊的壽兒和喜兒。沒錯,她的兒子已經遭人暗算,如果她這時候再倒下了,只怕阮家立時便要亂成一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