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向他這樣的男人就算沒有點兒小潔癖,到底也不會喜歡這種地方的吧。更何況剛下過雨,地上的泥土潮溼骯髒,坐下去這一身的衣裳就全毀了。
他卻坐得毫不猶豫。
側過頭,他看着我的眼神裡滿是不解,“可你不也坐下了麼?”
我:尼瑪這就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需要我出手嗎?”他忽然開了口。
我卻不明白他的意思,於是他頂着我不解的眼神又紆尊降貴的多解釋了一句:“那個林榮,還有豐璋珂。”
前者我雖然真心很不待見,但留着他是要給我家閨蜜摔跟頭用的,自然不能死的太快。至於後者?雖然兩個人剛剛纔吵了一架,但我有可能對閨蜜動手嗎?
送了一個大大的白眼給赫連,這種問題我根本就懶得解釋。
但神奇的是,赫連他居然看懂了!居然自顧自的點點頭,“既然你不願意,那我便留着他們一條命罷了。”
我終於忍不住一口酒噴了出來。
這人的腦電波……他是不是有點兒問題啊?
一時氣憤之下我懶得再搭理赫連,捧起酒罈子就要繼續灌,哪料到左手一輕,我定睛瞧去的時候卻發現那罈子女兒紅已經落到了赫連的手上。
我眯着眼睛瞧他,“你什麼意思?”說着就要伸手去奪。
他一手高舉罈子,我愣是伸直了手都夠不到!胸口鬱氣糾結,但偏又渾身犯懶不想起身去搶,便泄氣地問他:“赫公子,你一直行爲都古古怪怪的,究竟是想做什麼?”我身上莫非有什麼值得他圖謀的東西?
聽了我的話,赫連低下頭,黝黑的眸子直直看着我,那裡面竟是異常的認真……認真到讓我有些不敢直視了。
“姑娘家不該喝這麼多酒。”
我一愣,就是因爲這個?
我已經懶得發問赫連爲何會知道我是個姑娘家了,若是他成心想知道,要查出何祿和在銷金窟一身女兒裝打扮的李琦兩者之間的關係並非是什麼難事……但是這世上的姑娘有千千萬,爲何他偏偏只注意到了我呢?
想到就要問,更何況我知道之前在路上遇見過的那道視線的主人就是眼前的這個赫連,這纔是讓我好奇的地方。
“赫公子,你可別說是喜歡上我了啊。”這話騙鬼呢!
話音落下,兩人之間的氣氛一下子安靜下來,我注意到赫連被偌大衣袖蓋住了大半的修長手指不經意的彈動了兩下。“我喜歡你。”
咦?咦咦咦……這個答案它真的沒問題嗎?我一時間有些呆愣住了,所以錯過了他後面小聲呢喃的一句:“這麼多年,我終於找到了你。”
不管是前一世作爲李琦的時候,還是這一世作爲何巧綠的時候,從來沒有一個男人當着面就對我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
“我喜歡你。”
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就像是蘊含了無比強大的力量,居然讓我在反應過來之後臉頰一下子紅得滾燙了起來。雖然剛剛我也說了這句話,可我真的只是想調笑一下啊!但我怎麼也不會想到赫連他居然真的這麼回答了……
難、難道說古人真的很興“一見鍾情”那一套嗎?
我一邊羞澀,腦子裡卻又在胡思亂想着,素來敏捷的頭腦一下子居然亂成了一團漿糊,但不管是什麼樣的反應,我現在就是不敢擡起頭來看赫連。
他的語氣很鄭重,眼神也很認真,是不是真話這我還是能夠聽得出來的,所以我知道他
這是將自己真實的心情都袒露在了我面前。
可就是因爲這樣,所以我纔會心亂如麻啊。
喜歡他?還是拒絕他?說到底其實我們兩個認識也纔沒多久吧?真要論起來,頂多只是熟悉的陌生人而已啊。
我我我我我、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慌亂之下,我竟然頭也不回的跑路了。
“我喜歡你。”
赫連對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很認真的說了出來。
“啊!該死的,怎麼還是忘不了那件事情啊!”我痛苦地呻吟了一聲,從牀上翻身坐了起來。
距離和閨蜜吵架的那個日子已經過去好幾天了,可是我只要一閉上眼睛,赫連的那張臉孔就會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直到後來回想的時候我才恍然發現,原來那天晚上他沒有戴面具啊!
不得不說,他的那張臉完美到能讓棒子國的整容醫生們無地自容。
不對不對不對……我都在想些什麼東西啊!
現在完全不是該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啊!
我兩手捂着腦袋痛苦無比的往後倒在了牀板上,“砰”的一聲巨響,背後的骨頭有些隱隱發疼,可我卻已經完全不顧上這些了,怎麼辦……那天我被赫連突如其來的鄭重語氣給嚇到了,等到自己反應過來之後,才發現自個兒居然因爲一時的驚嚇而無比驚慌的逃竄了!
但是現在我還能依稀的回憶起來,慌亂離開時的一回頭,那道被月光拖得老長的影子的主人還站在原地,遙遙遠望着我。揹着光,我看不清楚他當時的表情,卻只覺得他身上透着一股溫暖卻不灼人的溫暖,引着我想要向他靠近。
嗷嗷嗷,這讓我以後再見到赫連的時候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啊……
不對,我怎麼就知道以後還一定會見到赫連呢?世界這麼大,茫茫人海中我可不一定會再見到他。
對,一定不會再見到他的!
不會的……吧……
“嗷嗚,我怎麼這麼悲慘……這冷酷殘忍又無情的世界!”我抱着被子在牀上來回翻滾了幾趟,嘴裡不住的哀嚎着。
自從那一日被豐璋珂和赫連聯手嚇住了之後,我當晚就騎着銅爵披着夜色飛一般的離開了寂靜的金陵城,一路向着揚州奔馳而去了。
沒辦法,第一次有男人向我告白,而且還是那麼俊秀的男人……咳,老紙難道不能害羞一下下嗎?
窗外蒙蒙亮的天光已經悄悄鑽進了屋子裡頭,我躺在牀上伸了個懶腰,然後慢吞吞的下了牀,穿衣洗漱一番。
緊趕慢趕了幾日,我纔算是到達了這揚州城。
要說到揚州……其實我腦子裡最直觀的印象就是揚州瘦馬。
沒辦法啊,小說裡不是經常出現那些個人比花嬌、弱柳扶風般嬌滴滴的女子麼,而且作者們大多喜歡在前面加上四個字:“揚州瘦馬”,這種誤導性的詞彙看得多了,也不由得改變了我對揚州城的印象嘛。
更何況我上輩子也沒來過揚州,那就更談不上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了,頂多是曾聽過一句什麼“煙花三月下揚州”唄。
阮家在揚州城裡也算是鉅富,但終究比不上豐璋珂。
他們家倒是好打聽,自從在金陵城裡遇見那麼多的麻煩事情之後,我再也不想做什麼先行計劃了,直接找上門去說自己要報恩不就完了。
早辦完早了結,我最近還一直關注着惡人谷的消息呢。但極其反常的是,江湖上居然連半點兒的風聲
都沒有傳出來。嘖,要不是條件不允許,我還真想策馬回去仔細查探一番呢。
但這想法顯而易見的就是不現實的嘛,要是一個不小心被師傅他們知道了,恐怕我兩條脆弱的腿骨頭又要保不住咯。
想了又想,我還是打算先在揚州阮家乖乖的報完恩,然後再上京城去找師兄林錦宸。
“小二,給我這桌來一碗豆腐花,一籠小籠包。”
“好叻,客官稍等!”
林錦宸的嘴巴總比不過師傅他們那麼嚴了吧。我咬着筷子冥思苦想。
等吃完了早飯,我就牽着銅爵去了阮家。
阮府好找,我看了眼大門兩邊氣勢雄渾的石獅子,小小的吹了聲口哨,然後才上前去敲了敲門。
“門外何人?”
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裡面一個乾瘦的老頭兒探出頭來,蹙着眉打量了我一會兒。
我對他說道:“小生何祿,曾蒙阮家老爺出手救過一命,眼下正是來阮家報恩的,煩請向阮老爺通報一聲。”
那老頭兒許久才收回了視線,客氣的同我道:“即使如此,小公子且等等,容小老兒進去回報一聲。”
我在門外沒等多久,大門就打開了,方纔見過一面的老頭兒便一臉笑意的將我迎進了阮府。
阮夫人正在花廳中等我,身邊只有一個年紀稍大的丫鬟。她的臉色看上去有些憔悴,再不見幾年前的幸福與安然。
我挑了挑眉,替我帶路的老頭兒早已退了下去,一時間只能聽見廳外樹上的鳥鳴聲。
“阮夫人,許久不見了,小生何祿。”我尚未來得及行禮,阮夫人已經從椅子上起身扶住了我的手臂。
“何公子我自然是記得的,只是不知……這一次何公子來有何要事?”阮夫人笑着問我,她身邊的丫鬟趕緊上來兩步扶住了她。
我掃過阮夫人蠟黃的連脂粉都遮掩不住的臉色,垂下眼瞼道:“當年小生得蒙阮老爺和阮夫人相救,如此大恩,自然銘記五內,不敢忘記。現下小生武功得成,自然要前來阮府報恩。”
阮夫人先是舒展了眉頭,而後又嘆了口氣,側過身子默默垂淚起來,“何公子你若是能再早些來,該多好啊……我失禮了。”說着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淚水。
再早些來?我之前說的是向阮老爺通報,但現在見到的卻是阮夫人……莫非,阮家內裡又有什麼胺臢事情發生了?
果然,阮夫人接下來就說道:“兩個月前,我家老爺因爲毒殺而去了……可我和景淵都不知道是誰下的毒手。若是何公子在的話,可能我家老爺就不會死了吧。”景淵說的就是阮家唯一的嫡子阮景淵。
等等,雖然我說我是來報恩的,但是阮夫人你這麼快就把這些內幕的事情告訴我真的沒關係嗎?
我抽了抽嘴角,實在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所以我想請何公子最近一段時間能呆在景淵身邊,保護他不被那些黑心肝的傢伙給傷害了。”阮夫人抽抽噎噎的說道,“就算老爺去了,我阮家也是有主子的,哪裡就輪得到他們來做主!”
我:
親你和個外人說這些話真的不要緊嗎嗎嗎嗎?
但是人家好歹救了我一條命呢,現在只不過是保護個大少爺罷了,這種小事情我還是能做的。
大約阮夫人看出了我心中的糾結,居然破涕而笑了!
“何公子是否不明白我爲何對你如此推心置腹?”
我乖乖的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