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孩子的直覺最準確,阮景淵自然也感覺的出來阮夫人的不高興,一張肥嘟嘟的小臉立刻就白了幾分。
“過來,來孃親這兒。”阮夫人向他招了招手。
阮景淵慢慢的蹭過去,然後被阮夫人攬在了懷裡。“景淵啊,你這幾日見天兒的在外頭撒野,便是連你身邊伺候的婢子小廝都尋不見蹤影了……你這是去了哪兒啊?”
“兒子、兒子……”阮景淵知道他的孃親不喜歡趙姨娘,他也不敢直說出來,只好支吾的推脫是一個人在花園裡頭玩耍來着。
阮夫人的臉色當時便難看了。
她是阮家的主母,自己嫡親的兒子做了些什麼,阮夫人又如何會不知道?只是她心中還是存了試探的心意,只是沒想到這孩子爲了趙氏那個賤人居然還學會說謊話了!
真是饒她不得!不過是小小松懈了一下,要不是下頭忽然有人報上來,否則那個賤人豈不是要故意毀了她的寶貝兒子、阮家唯一的嫡子麼!
阮夫人的眼神中透露着刻骨的怨毒,原本她生的孩子才應該是阮家的嫡長子,可那個出身卑賤的女人居然搶先生下了阮景濤!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給她一個深刻的教訓,只怕她是永遠都看不明白誰纔是阮家真正的女主人了呢。
“景淵啊,娘知道你是和趙姨娘在一起呢,別怕,娘並沒有生氣。”眼看着阮景淵的小臉上露出來怕怕的表情,阮夫人不得不嚥下涌上喉口的血,僵硬的擺出笑臉來安慰懷裡的孩子,“這些日子娘忙着處理事情,竟是忽略了你,不過幸好有你趙姨娘,娘倒是想對她感謝來着呢。”
對,感謝她,最好能把她送進地獄裡頭去!
阮景淵才五歲,還不會分辨大人話裡的真真假假,阮夫人這麼說了,他也就信以爲真,當即就笑了起來。“嗯!趙姨娘人可好了,還帶兒子去池邊看魚兒呢!”
看魚兒?之前阮夫人生怕阮景淵會掉進池子裡去,所以千叮嚀萬囑咐不許他靠近池塘邊半步,沒想到趙姨娘居然藉此鑽空子博了景淵的好感!
阮夫人心裡頭真是膈應得要死,臉上卻還得裝着開心的樣子,一點一點不動聲色的將趙姨娘的消息從阮景淵的嘴裡套出來。
剛開始的時候阮景淵還是有些放不開,大約是以往阮夫人痛恨趙姨娘的樣子太深刻了,阮夫人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讓阮景淵鬆懈下來,可是等她聽見兒子說那個賤人居然又懷孕了的時候,對阮夫人來說,這不啻於是一道晴天霹靂!
想她當初因爲生景淵時傷了身子,從那以後一直在調養身子不說,可那個小賤人如今居然再度有了身孕……若是再生下個男孩兒來,那她名下豈不是要佔去老爺三分之二的兒子?
那個孽種……與其讓他出世之後再跟着個做妾的娘受苦,還不如一開始就別讓他生下來呢!這好歹也是她的一份慈悲心腸!
阮夫人一邊輕聲哄着阮景淵入睡,一邊心裡已經盤算好了,該用哪些棋子,該用什麼樣的方法,甚至是什麼時候落胎才能讓趙氏心裡痛得最深,順便再讓趙氏和景淵之間斷了關係。
最好還能讓趙氏也同她一樣,損傷了身子再也下不了蛋纔好呢!阮夫人有些惡毒的想着。
這一夜,五歲的阮景淵睡得香甜,在夢中他甚至看見孃親和趙姨娘都對他極好,再也不拘着他
讀什麼書了,在綠意融融的野外踏春、放風箏,還有幾個年齡相仿的小夥伴,那可真是再輕鬆美好不過的日子了。
從那日之後,阮夫人再也不拘着阮景淵了,他可以隨意的在阮府中玩鬧,可以去趙姨娘那裡看看她一日一日鼓起來的肚子,期待一下幾個月後就會多出來的一個弟弟或者妹妹。
直到那一天。
七個月的時候趙姨娘的肚子就大得不像話了,阮老爺擔心之下請了大夫來把脈,那大夫信誓旦旦的說趙姨娘這一胎有兩個孩子,可把阮老爺高興得不像話,也讓阮夫人在暗地裡咬碎了一口牙,又和着滿腔的心酸吞下肚子。
這麼一來,除去趙氏肚子裡孩子的事情就等不得了,原本還想着在趙氏生產的時候來個一屍兩命的,卻不曾想到她肚子里居然揣了兩個!哼,既然如此,她就暫且饒了趙氏一條賤命,且讓她看着自己的兩個孩子同時死去的慘狀,讓她記得,不是什麼人她都能覬覦的。
阮夫人浸淫宅鬥多年,想到就要做,沒多久,趙姨娘那邊就傳出小產的消息了。而且還是兩個成了型的龍鳳胎!
阮老爺那個心痛啊,龍鳳胎,那可是大好的兆頭!卻居然沒能生下來……這、這是不是什麼不詳的暗示呢?
阮夫人在一邊勸慰道:“老爺,您也別憂心了,說不定只是趙妹妹她福氣不夠,保不住這兩個有福的孩子呢。”孩子啊,可別怪她心狠,要怪就只怪你們沒託生到她的肚皮裡頭!
至於後來,等趙姨娘養好了身子,也不知從什麼地方知道了當初她懷孕的消息是被阮景淵不小心透露給阮夫人的,哪怕阮景淵只是孩童的無心之言,但是在失了孩子的趙姨娘看來,他就是罪魁禍首!
從此,阮景淵心目中那個溫柔和善的趙姨娘再也不見了,他看見的是一個只會用冰冷仇恨的眼神打量他的趙姨娘。
從那之後,趙姨娘和阮景淵兩方之間的樑子就這麼結下了,不死不休。
但是好歹當年的趙姨娘也給過阮景淵一段美好快樂的日子,所以阮景淵心中暗自發誓,只要趙姨娘她們做的不過分,他決計不會追究。
可是這只是他一個人的妄想罷了,當年的那對龍鳳胎,雖說是阮夫人的手筆,但未嘗沒有他的半分罪孽。
人死不能復生,所以趙姨娘不會放過他的,或者說,趙姨娘比誰都希望他能過的悲慘。
有相剋之效的蜜餞,不會是有人打着幌子做的,他知道,一定是趙姨娘的手筆,不算大事,只是爲了給他一個警告,告訴他,她要爲那對甚至沒能睜開眼睛看看這個世界的龍鳳胎報仇了。
曾經……他多麼希望自己的孃親能像趙姨娘一樣溫柔,甚至他還偷偷想過,爲什麼他的孃親不是趙姨娘呢?
也罷也罷,爲人子女當以孝道爲重,孃親當年造下的孽,如今就讓他這個兒子來歸還吧。
但是唯有一點,身爲阮家子,當以阮家爲重,他可以無視趙姨娘的手段,但是不能涉及到阮家的利益,否則族中的長老不會坐視不理,到時候就算是他也保不住趙姨娘。
我並沒有在阮景淵的書房外面呆很久,我估摸着他就算心裡有情緒大約也不會持續很久,這才放心離開,去找秦大夫了。
秦大夫之所有在外頗有盛名,主要是因爲他們秦家一脈相承,絕不
外傳的醫術。就連那些給人養生的方子,也多是祖上傳下來的的寶貝。
可就是這樣的技術,爲什麼還能讓人找着相剋的法子來?要不就是這個秦大夫已經被人收買了,要不然就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等到我一腳踏進阮夫人專門收拾出來給秦大夫使用的院子的時候,我就看見那個鬚髮皆白的老頭兒正蹲在曬滿了藥材的院子裡,手上不知捏了什麼東西,嘴裡正神神叨叨的嘀咕着。
“秦大夫。”我走過去輕喊了他一聲。
“哦,是你啊。”他側身看了我一眼,然後繼續自己手上的活。
我也不好催促他,只在院子裡等了許久,直到日上中天,整個人被曬得有些蔫耷耷了,秦大夫這才施施然的站起身招呼了我進屋。
“巧綠姑娘來找老朽可是有什麼事?”
我掃了一眼他小心翼翼放進盒子裡收起來的的野山參,看上去頗有年份的樣子,笑着道:“並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少爺喝了幾帖藥,身子看上去已經好了許多,所以我纔想着來秦大夫這兒感謝您呢。”
自從秦大夫進駐阮府之後,除了每個月都有相應的一筆銀錢作爲他的工資之外,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支取賬房裡的錢採買部分藥材,畢竟是要給阮景淵調理身子,那些珍貴的材料都花費不小。可是我很確定的是,阮家的賬房再如何有錢,也不可能冤大頭到支出那麼多隻爲了給秦大夫買一支上好的百年野山參,這玩意兒可是名貴藥材來着!也不曾出現在阮景淵要喝的方子上面。
何況之前入府的時候曾經有小廝盤點過秦大夫的行禮,當時可沒有見過這樣的一支野山參呢。要說是秦大夫自己出錢買的?我倒也不敢相信。
秦大夫一臉得意的撫着鬍子道:“這不算什麼,老朽祖上傳下來的本事可不止這些呢。相信只要假以時日,阮少爺的身子也會越來越好,長命百歲也未嘗不能實現呢。”
是藥三分毒,吹牛好歹也打一下草稿啊親!你難道真的沒有聽出來我剛纔只是謙虛一下嗎嗎嗎?
我嘴角僵硬了一下,眼神遊移的問道:“少爺他也對秦大夫的本事讚不絕口呢。”騙你的!“所以我也想過來看看,是不是能從秦大夫這兒偷師一下。”
這樣小俏皮中又隱隱有吹捧的意思,秦大夫聽得很是受用,當下笑道:“巧綠姑娘可是要傷心了,老朽的方子乃是祖上不傳之秘,如今唯有膝下的一個孫兒繼承了這些本事呢。”
秦路還有個孫子?而且又是不外傳的秘方,難道真的是……“那秦大夫的孫子學得了您幾成的本事呢?”我又問道。
捻了捻鬍子,秦大夫眯着眼睛自豪道:“我那孫兒自幼聰慧,雖說不是學到了十成十吧,但八九成想必還是有的,畢竟他還年輕,再過個十幾年也就差不多了。”
有本事的孫子,如果這位秦大夫真如阮夫人所說的不那麼容易被人鑽空子的話,說不定就該是他的那個孫子了。
“秦大夫,方纔我看見您手上有一支人蔘呢,您能和我講講怎麼分辨人蔘的好壞嗎?”對上秦大夫小疑惑的眼神,我羞澀的低頭道:“只是有些好奇罷了。”
“哈哈,巧綠姑娘,這可是正宗的野山參呢,而且參齡不小,極是難得呀!”秦大夫大聲笑道,似乎非常喜歡看見我尷尬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