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當著這麼多小輩的面兒與蘇文卿賠禮,王氏這張臉實在不知道往哪兒擱。
蘇文卿卻是抽出了自己的手淡淡道,「舅母言重了,王小姐畢竟是王家的女兒,舅母並未曾教導過她,又何來管教不嚴之說。再說了,王小姐到底是小輩,哪兒有長輩替小輩賠禮的道理,就是我也不能如此爲難舅母。」
王氏笑容一僵,蘇文卿繼續道,「如今我命大,既然沒有大礙那我也不想爲難王小姐,只不過想請舅母替我傳聲話,只要王小姐來府上當著衆人的面兒與我賠禮,此後便一概不糾,舅母覺得如何?」
王倩差些害了蘇文卿一條命,如今讓她賠罪而已,著實沒有什麼強人所難。徐老太太怒氣未消,她自然也是聽說王家打了王倩板子的事情,不過賠禮也是不能少的。
劉氏站在一邊幸災樂禍的幫腔,「這都說殺人抵命呢,文卿福大命大撿回了一條命,但到底躺著這麼些天,只不過賠一聲禮而已,有什麼爲難的?」
王氏倒是笑著點點頭,「應該的。」
這可是蘇文卿一定要求的,與她沒有干係。
本來就是王倩的事兒,怎的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那日只是王倩一人也就罷了,偏偏那日徐心蓮正好在身邊。王倩吃了苦,等一回家家中一問便什麼都交代了。
王氏一想起嫂子傳的那句話便是氣不打一處來,合著王倩推了人,最後有了錯兒的倒成了徐心蓮。
因爲被捉了把柄,王氏只能舔著臉來賠罪,但是蘇文卿只認王倩,那王氏便沒有辦法了,出了青黛院便打發人去王家傳話。
王倩捱了打,而且打的不輕,這些天一直趴在榻上養病,一看到王崇整個人都在哆嗦。但是既然已經捱了打,本以爲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等徐府傳話過來,王倩當即怒了。
顧不上傷爬起來破口大罵,「不去,她是個什麼東西,還想讓我賠罪?」王倩委屈的瞬間紅了眼眶,就因爲一個蘇文卿,她跪了一整晚又捱了打。現在剛剛嫩下地走路,拄著桌子恨恨罵道,「我真後悔沒淹死她,等她死了要送葬了,我倒是能去送她一送!」
李氏嚇得摀住王倩的嘴,「這些話且不敢再說了,讓你父親知道有你好受的!」
王倩一聽更是忍不住的想哭,「不過一個商家女,爹爹是什麼身份怕他們做什麼,我與她賠罪,王家的臉都要被踩到腳底下去了,我不去,死都不去!」
李氏嘆了口氣,她到底心疼女兒,那天聽女兒說了前因後果氣的再不讓王倩與徐心蓮玩了,年紀小小心思這麼重!
王倩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李氏心疼的摟著女兒一個勁兒的安慰,「好好好,不去就不去,你爹爹那裡我去說。」
到底不過一個商家女,既然沒有大礙,得饒人處且饒人,送些禮打發嬤嬤去一趟也就行了。
蘇文卿如今終於能下地了,到處轉了會兒,總覺得缺點什麼。想了半天才猛地反應過來,今天一直沒有見過徐子越。
就連好些日子沒有見過的徐子玉也來了,徐子俊也來了一趟,就是沒有看到徐子越。
蘇文卿心中隱隱失落,這個本該一醒來就應該出現的人到現在也沒有出現。蘇文卿默默發了會兒呆,恍惚間又想起那日徐子越從水中將她救起的情景。
攬在腰間有力的手臂,還有讓人安心的懷抱,清清楚楚的涌出,這層觸感似乎還停留在腰間,燙的她臉皮發燙。
蘇文卿活了兩世,除了父親在她小的時候抱過她也就只有徐子越了。蘇文卿臉皮微微發燙的想,也許是還不知道自己醒了,徐子越如今身份與以前大不相同,每日都忙得很。正在胡思亂想,便聽到綠袖驚呼一聲,蘇文卿擡頭便看到徐子越的身影。
蘇文卿撐著下巴的胳膊頓時一軟,有種做壞事突然被抓住的窘迫,一時不敢往徐子越臉上看。
徐子越微微詫異,難不成那日發生了什麼,蘇文卿竟是有記憶的?
徐子越脣角微微上翹,擡步走來坐在蘇文卿的對面,就像平常一般自然的撫上蘇文卿額頭,「現在感覺如何,可還難受?」
蘇文卿搖搖頭,她不知道自己的臉是不是發紅,但是這會兒卻是耳朵微微發燙,「已經好了,謝謝表哥救命之恩。」
徐子越輕聲一笑,「一句謝謝可不夠。」
「表哥想要什麼,只要我有的,表哥開口便是。」
徐子越聞言不由一笑,他本以爲蘇文卿記得,但現在看來,她定是不記得。
若是記得,怎麼還會這麼鎮定的與他說話。他能想像到蘇文卿若是知曉後的模樣,定是紅透了臉連他看也不敢看一眼。
但正是如此,徐子越一瞬間真的想告訴她,告訴她以後只能嫁給自己,然後看她驚慌失措紅著臉的臉。
不,也許是煞白的臉,她定會嚇一大跳。
這麼想著,說話間便多了幾分旖旎,輕柔的嗓音裡似乎有幾分誘哄的味道,「那便以身相許吧。」
蘇文卿心中像是被貓撓了一爪子,這是他第二次聽到徐子越說這種話。上一次是去慶國公府後,徐子越淺笑著對她說,「既然文卿覺得我這般好,那以後嫁我可好?」
如今他依舊是淺笑宴宴,「那便以身相許吧。」
以身相許…蘇文卿害羞了不過一瞬間,臉卻驀地白了,所有的旖旎在想起自己的身體後,全部消失的乾乾淨淨。她低下頭,聲音輕輕的讓人心酸,「表哥又打趣我。」
這次病發,徐子越定是知道自己是有心疾的,又何苦這樣說。
她是已經經歷過死亡的人,這一世,也堪堪活過十七歲而已。
徐子越沒有錯過蘇文卿驀然灰暗的臉,他心中隱隱作痛,就像那日得知蘇文卿居然也有心疾後的絕望。
身邊的人似乎動了,蘇文卿驚訝的擡頭,發覺徐子越已經坐在了她身邊,用那雙清色的眸子直直注視著她,用蘇文卿從來也沒有聽過的鄭重語氣道,「我知道你有心疾,但是沒關係,心疾不是不治之症。」
他知道心疾無法完全醫好,但只要好生休養一世平安的人依然有。上一世蘇文卿活了很久,既然齊光能照顧好她,他自然也可以。
「你能活下去,而且能活很久。」徐子越伸手擡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就像你知曉我以後會如何,我也知曉你會活下去,會活很久。」
蘇文卿還在發愣,徐子越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徐子越已經笑著轉移了話題,「聽說今天你讓王倩來與你賠禮?」
「嗯?嗯。」蘇文卿點點頭,她沒有想明白徐子越的話,但是還是先回答了的徐子越的問題,「說說罷了,王倩不會來的。」
徐子越笑著將她發間的髮簪扶正了,「不會的,再等幾日。」
王家已經打發了人送了禮過來,又讓嬤嬤過來賠禮,擺明了就是不同意王倩親自過來。但是若是徐子越這麼說,蘇文卿自是信的,「那我再等幾日,表哥你明天還來麼?」
徐子越微微一笑,往綠袖那邊看了一眼,自打今兒一進來,綠袖這丫頭就緊張的不像話。徐子越薄脣微一笑,綠袖這些日子居然一直沒有告訴蘇文卿。
只不過等他走後,徐子越眼中隱去幾絲笑意,「你若是想讓我來,我自然會過來。」
蘇文卿心覺得這句話有些不對勁,她怎麼會不想讓徐子越過來,「今日爹爹出去了,等明日爹爹回來,表哥我帶你去見我爹爹。」
「好。」徐子越笑著站起來摸摸蘇文卿的發頂,緩緩道,「我也想正式見見「姑父」。」
王崇這幾日一直不太愉悅,至於原因,便是他那個不爭氣的女兒。
平日裡跋扈些,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過去了。王崇在乎的不是蘇文卿那條小命,他手底下有多少人命,蘇文卿是死是活他並不在意。
他氣憤的是,這個蘇文卿,關係來來去去居然和江家有些關係與徐子越有關係。
王氏厭惡徐子越,王崇自然也不例外。
徐家偷雞摸狗生出來的孽種,現在又和江家有了關係。
明明不過十幾歲的年紀,卻就像天生浸淫過官場最見不得人的所有事情一般,就連他也不禁忌憚幾分。
王倩就算真的淹死了蘇文卿又如何,只要這件事無人知道能壓得下去,他自然不會去管。但就是因爲徐子越,王崇一想起江聰滿臉笑意的對他說王大人真是教女有方,半張老臉都恨不得扒下來。
如今聽小廝說徐府的徐公子送了信過來,王崇靜了半晌才讓人將這封信緩緩打開。
信看到一半,王崇已經勃然大怒。
他只當是小姑娘們玩鬧不小心將人推進了湖裡而已,卻根本不知道里邊還有這些緣由。
齊家,又是齊家。
京城多少公子哥,非要盯著齊光!
慶國公恨不得王家人能頃刻間全部死了,王倩居然還往齊家湊!與王倩說了多少次,不可再與齊光,與安慶郡主有瓜葛,如今竟爲了齊光爭風吃醋連臉都不要了。
王崇抓著紙張的手微微發抖,徐子越特意提起齊家,只是如此還是別有深意,王崇拄著桌子一時覺得頭疼的厲害。
徐子越與齊光並不干係,那是因爲江聰的授意?若真的是江聰的意思,那江聰到底要做什麼。
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多年,王崇再次想起仍是驚出了一聲的冷汗,最後將信燒盡了,這才轉頭去了王倩的院子。
王倩正半靠著與李氏說話,轉頭看到王崇的臉色已知王崇動怒要打王倩,當即撲上去哭喊起來,「這是做什麼,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倩兒都成了這樣子,你還要幹什麼!」
王崇往後看去,王倩正抱著被子縮成一團,如此可憐的模樣,王崇最終沒有再踏進去,只是臨走前道,「馬上去徐家給蘇文卿賠罪,今日若是不去,那這輩子你便不用在踏出府一步。」
李氏與王倩皆是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明白前幾日纔剛剛同意,爲何今日一定要讓王倩去賠禮。
王倩咬著嘴脣險些哭暈過去,王崇的目光冷冷掃過王倩,轉頭對李氏道,「還有,倩兒如今大了,也該尋門親事。我看張家的大公子便不錯,等過些日子,你看著安排吧。」
留下完全怔在原地的李氏和王倩,王崇轉身離開,直至走出好遠,王倩的尖叫聲依然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