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世倫替她掩好了被子以後,輕手闔上了房門。
走進書房,那些被他耽誤了些時候的公事堆在那裡,屏幕幽幽的散着藍光,柳媽泡了杯濃茶給他端了上來,到了門口。
“先生,您的茶。”
“端進來吧。”
沒有他的吩咐柳媽從來就不進這間書房,就是在這裡需要收拾之前,也都要先請示過他。
這些在這個宅子裡早已經成了規矩。
放好以後柳媽略有猶豫,蘇世倫端起白瓷的茶杯,抿了一口濃香的茶。
“先生,小姐說明天一早要去找蘇先生。”
“我知道了。”
蘇月被他派到臺灣的事情,柯洛月還不知道。
這時候,明明是一件根本對蘇世倫來說,極簡單的事情,因爲她,變得複雜。
這種事情又哪裡有一個所謂的正確的做法,他也不過就是顧忌着公司還有柯洛月的名譽罷了。
他並沒有任何的疏漏,只是,她能理解嗎?
他其實,也不清楚。
柯洛月被解禁以後的每一件事,就是去蘇月在二環內租的那套房子,找蘇月。
回國以後,她打的電話,蘇月根本沒有接。
她問傅一,傅一也左右言之的不肯告訴她蘇月到底去了哪裡。
她往公司打電話,公司裡的助理告訴她,蘇月出差了,她問去哪兒了,助理說,自己也不清楚。
把車停在了蘇月的那個公寓樓的樓下,擡頭望去,她見三層的那扇窗的窗簾還掛在那裡,那是蘇月一直喜歡的一幅翠竹圖案的青綠色的紗簾。
這座樓有門禁,可是已經壞了,柯洛月從樓梯走上去,她敲了敲門,並沒有人應答,直到她在門前站了很久,纔看到 門縫裡似乎是有一張紙條夾在那裡。
她打開看,竟是一條印刷粗糙的小廣告。
“小姐,要租這房子嗎?”
“什麼?”
柯洛月不明白,她回過身,一個穿着西服,右側的衣襟上彆着一個**房地產公司的業務人員熱情的對她說。
“我帶你進去看看。”
這裡,還是蘇月在回國以後才租下來的地方,她也沒有來過。
跟着房地產代理的腳步,她走了進去。
房間裡一塵不染,只除了少了些個人的生活特別以外,甚至在窗臺上還擺放着一盆開得正盛的仙人球。
以前,她擺弄花的時候,蘇月總說自己侍候不好,他說無論他養什麼都死,花也養不住是魚也養不活,所以,他從來都不養這些東西,這盆仙人球她記得還是自己在路邊的花店裡買來送他的。
客廳極小,轉個身就已經是一目瞭解了,她走了兩步,推開臥室的門,說不上心裡什麼感覺,似乎是已經明白蘇月這次是真的離開了,她甚至是有一種感覺,他已經離開北京城。
站在臥室的門口,看着那簾隨風飄着的紗簾,柯洛月失望的承認,這次蘇月走得乾脆,竟然是連個短信也沒有給她留。
從蘇月的房子裡出來,柯洛月開車到了公司,沒有上樓去問蘇世倫,因爲,她怕在他那裡根本就問不出來什麼,如果有人能把蘇月遣走,除了蘇世倫,她不做第二人想,所以,她直接推開了傅一的辦公室。
傅一正在和一個經理聊着什麼,兩個人回頭看到柯洛月冷着臉的站在那裡,那個經理很識趣的就收拾起了自己的東西,從柯洛月的身旁,退了出去。
傅一收拾起桌上散亂的文件後,柯洛月一直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裡,臉色是少有的冷,甚至是帶着寒意。
“找我有事?”
“他呢?出了什麼事?爲什麼你們一直瞞着我?”
柯洛月根本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她看着傅一不知道他是不是肯給自己一個答案。
她在心裡一遍遍的重複,即使是再生氣也不能和蘇世倫有正面的衝突,否則,蘇月的日子會更不好過。
“哪個他?”
傅一明知故問,他搬了把椅子放在沙發旁邊,坐了下來,略支撐着他的腿,拿起桌上的紫砂的茶具,給柯洛月泡上一杯茶水。
“我不喝。我只問你,蘇月人呢?”
“他去臺灣了。”
傅一端着茶杯站在柯洛月的面前,醇香的味道散開着,在兩個人之間。
“爲什麼?”
柯洛月不明白爲什麼蘇世倫連一個小小的蘇月都容不下,難道爲了她
,就真的要把蘇月非得逼到死角嗎?
爲了能夠讓蘇月有個安穩的工作環境,爲了不讓蘇世倫心裡有所在意,她已經儘量的在避免和蘇月接觸了,爲什麼蘇世倫還要把蘇月打發到臺灣去?
據她所知,柯氏在臺灣也不過就是有一個辦事處,三間小辦公室,甚至根本算不上個分部。
“你別問了。”
傅一面色爲難的拍了拍她的肩頭,他對柯洛月說。
“如果,你爲他着想,就不要再管有關於他的事情,明白嗎?”
“爲什麼?”
柯洛月是真的不明白,她的朋友也就蘇月一個罷了,在英國的時候,如果沒有蘇月的陪伴,現在她甚至不能想像那時候她該怎麼熬的痛苦。
她一個人寂寞的時候,是蘇月陪着她,給她講笑話,陪她去旅遊;她想找人說話的時候,無論多忙,他都會陪着她天南海北的聊;她被心裡的念頭苦苦折磨的時候,也是蘇月陪在她的身邊,細心的開解她。
他是她的朋友,爲什麼蘇世倫就要這麼容忍不了這份友誼?
“需要問爲什麼嗎?“
傅一自己也倒了杯茶水,他指了指沙發,對柯洛月說。
“坐嗎?”
柯洛月搖頭,她走到窗前,看着霧氣籠罩下的北京城,看着眼前灰濛濛的天,忽然間感覺自己異常的累。
“只是因爲,他容不下,是嗎?”
傅一沒有說話,站在她的身後,傅一看着她單薄的背影,只能勸道。
“你和總裁就要結婚了,蘇月在總是不好。而且,他的身份也過於敏感和特殊了,對你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一種極大的威脅,甚至對柯氏也是一種威脅。蘇總這樣做於公於私,都無可厚非。”
“是嗎?”
柯洛月不願意承認傅一說的道理,她喃喃的低語。
“你不知道蘇月對我意味着什麼。你曾經說過,在我的眼裡,他也僅止是輪子的替身,可是時間長了,他就是他自己了,也只有他會什麼都不求。他是我的朋友,我也只有這麼一個朋友了。”
“朋友?”
蘇世倫沉沉吐出的兩個字,壓着千鈞的重量狠狠的敲在了柯洛月的心頭。
她轉過身,這時候的她抱着自己的雙臂,雖然兩個人只有一米左右的距離,可是,她的眼神淡淡的看着他的時候,讓蘇世倫就感覺得到,她離他是那麼的遠。
對他壓抑的聲音裡藏着的情緒,還有質疑,柯洛月一陣的心寒。
她冷聲的問蘇世倫。
“你懷疑我?”
柯洛月不能置信的問他,她幾乎不能相信這樣的口吻會出自一向就是沉穩自信的蘇世倫的嘴裡。
她看着蘇世倫,咄咄逼人的問。
“爲什麼這麼大的一個柯氏,我想要留下一個人都不能?你告訴我,我還是不是柯氏的主席?”
“你說呢?”
蘇世倫扯着她的手,把她用力的扯到了落地窗前,他指着遠方的一塊已經開發完成的商業圈,指給她看。
“在你的眼裡,那片地什麼都不是,是嗎?還沒有一個男妓對你來得重要?”
“他不是!”
“他就是。”
蘇世倫不理會她的掙扎,掐緊柯洛月的手,他仍然指着那一邊已經是佔據了北京城西南地區唯一的高檔商圈的滿目霓虹對她說。
“在你的眼裡,那裡根本是一文不值,是嗎?”
他不想對她說,他以爲她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這麼多年他苦心的經營,又怎麼能讓柯氏已經良好的商業形象因爲誰而毀掉。
她爲什麼不能明白他的苦心?
傅一看到柯洛月已經變得煞白的臉色,走上前,想要把柯洛月從蘇世倫的手裡扯回來。
“有話好好說。”
傅一實在不忍心看着她這麼傷心。
可是,蘇世倫就當真忍心嗎?
蘇世倫冷冽的開口。
“讓她想明白!”
說完,他猛的放手,任由平時自己呵護在手心裡的她,向後踉蹌的退後。
“你~~你~~”
柯洛月不知道自己說什麼了?
當蘇世倫疾言厲色的對她吼的時候,她只是害怕,一味的害怕他這樣的脾氣。
“你欺負我!”
她咬着脣,其實,她只是覺得自己委屈。
“無論如何,
他那麼辛苦的才走到今天,你不能這樣毀了他,他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對不起他。”
“你!”
蘇世倫真的懶得再算,他們倆個人是第幾次因爲那個倒黴的蘇月而起了衝突了。
從一開始柯洛月砸了很多錢包下了蘇月開始,一直到此時此刻,他相信,如果此時蘇月膽敢站在他面前,他真的會親手掐死那個蘇月。
“輪子,你再想想辦法行嗎?”
傅一本來是想勸解這對未婚的夫妻的,可是,當柯洛月走到蘇世倫的面前,一雙柔手纏上了蘇世倫握緊着的拳,傅一知道現在已經不需要他去勸了。
“什麼辦法?”
蘇世倫冷着臉不去看她,看窗外又更覺得今天的天氣彆扭的讓人不能喘氣,索性乾脆閉上了眼睛。
“那你能讓他去英國,或者我讓舅舅把他帶走,行嗎?”
她也只能想出來這樣的辦法了。
“我管不着。”
“輪子,我求你了......”
蘇世倫硬硬的打斷她說的話,又把她扯着自己的手也用力的扯開。
看着他大步流星的走到了辦公室的門口,柯洛月站在原地,她的心裡委屈。
掃了一眼正在門口抽菸的傅一,他厲聲的對傅一說。
“叫主席去樓上辦公室開會。”
他的語氣不好,柯洛月甚至能聽到他尾音裡陰霾一樣的慍怒,他在按電梯的按鈕的時候,她甚至能注意到他眉角的紊亂的情緒。
她也不願意這樣啊,今天早上起來,柳媽說他只睡了三個小時,可是,她又能怎麼辦呢?
蘇月真的是她不能再辜負了的朋友啊!
倔強的站在傅一的辦公室裡,柯洛月始終不肯往上走,傅一和她說了一遍,然後上樓以後又下來請了她一次,她都沒有動。
鬧着脾氣,她彆扭的不肯承認,她真的生了蘇世倫的氣,可是又捨不得他這麼辛苦,心裡糾結成了一團。
他怎麼就容不下一個蘇月呢?
固執的她直到傅一開完了會,走進來了以後,仍站在那裡,固執的不肯認輸。
“你啊!”
傅一嘆息,剛纔在樓上的那位臉上的陰霾嚇得一衆的經理都以爲發生了什麼重大的失誤,人人岌岌自危的相互傳遞眼色。
“怎麼就這麼固執。”
摟着她的肩,傅一鬨着她總算是坐了下來。
他沒法說什麼,他也不知道樓上那位打算怎麼辦,現在這樣子,勸還不如不勸。
“他爲什麼就容不下蘇月?”
“那你呢?”
傅一擡頭看她,無奈的笑着。
“如果呂悠然是他的紅顏知己,只是以朋友的身份留在他的身邊。可是,對他的照顧的無微不至,甚至是超出了你給予總裁的一切,這種存在,就是一種錯誤。你不會也想要玩現在流行的什麼藍顏知己的曖昧遊戲吧?”
“我沒有。”
柯洛月不肯承認,因爲,這的確也不是她的初衷,她只是不能看到蘇月因爲她,被髮配到臺灣。
“你有,你有蘇月的關係太過特殊,特殊而且微妙,他的這種存在任何的男人都不能容忍。而且,他本身從事過特殊的職業,尤其他還是做銷售部門的領導職位,這對柯氏的形象很不好,前一陣的那些緋聞你不知道我們用了多大的功夫才平息了下來,別和他鬧了好嗎?”
“你就知道向着他。”
其實,她自己又何嘗願意和蘇世倫鬧,只是,她不能對不起朋友。
在英國蘇月對她的照顧和體貼,無論如何,不該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是嗎?”
其實,在柯氏傅一的日子並不好過,他屬於柯秋海留下來的人,對蘇世倫來說,這種人有兩種選擇,一是走人,二是留爲己用。
原本以傅一的資歷,可以升到更高的職位,可是一年多了,他尷尬的還在這裡,蘇世倫對他不冷不熱。
可是,這些對她說又有什麼意義呢?
“傅一,你幫我想辦法。”
“去和他談談,如果你想要幫蘇月,能求的人也只有總裁。”
傅一幫不了她,只能給她指一條出路,因爲能決定的人只有蘇世倫。
“哎!姥爺說過,他早難對付了, 十個我也不行啊。”
柯洛月嘆氣,坐在沙發上,抱着唯一的一個墨黑色的反絨的抱枕,狠狠的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