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六章 無言(三)

松下靖次郎沒有讓和田少佐陪同,自己孤身一人來到了一六九團的指揮部,這段路不長,但是他卻覺得有如走過了一生。在他過來的時候,便遇到了自己的一個熟人,那就是一營的營長高偉。

“高偉君!”他的中國話雖然說得還是如此生硬,但是卻很清晰。

高偉望着面前的這個日軍大佐,曾幾何時,這個人與自己、熊三娃,在已然故去的老友常立強的帶領下,一起去嫖過娼,那個時候,他還是不會說話的死啞巴!想到了常立強,驀然,高偉的眼中噴出了火來,狠狠一拳,正打在了松下靖次郎的臉上,松下靖次郎一個趔趄,險些摔倒,他轉過身來,鼻子裡已然流出了血。

遠處河灘上的鬼子陣地中,和田遠遠地望着前面的一幕,不由得哇哇爆叫了起來。河灘上的騷動立刻引起了國軍的警惕,紛紛拉起了槍栓,準備着這些敵人不老實便立刻消滅。

松下靖次郎回過身來,對着河灘上的鬼子兵們也哇哇地喊了幾聲,那裡的騷亂才停息下來,顯然,松下靖次郎是讓自己的士兵們保持安靜。

高偉還不解氣,想着再來有腳,將這個死啞巴踹翻,但是卻被隨後趕來的於長樂拉住了。於長樂摸出了一張手紙,讓松下塞到了他的鼻孔裡,止住下流的鼻血。在他止血的同時,於長樂又示意着兩個士兵搜索了他的全身,確定他沒有帶任何武器,這才點着頭,帶他向着山崗之上的團指揮所走去。

在於長樂的保護和引導之下,松下靖次郎終於見到了張賢。這個令他也說不出是畏懼還是讚賞、是親密還是痛恨的國軍小團長,曾經是他的官長,雖然那段日子令他提心吊膽,卻也是他終身難忘的,有當兵時無憂無慮的幸福,也有生怕身份暴露時的恐懼,有一段時間,他還真得把自己當成了國軍中的一個啞巴。

當松下靖次郎的目光與張賢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的時候,他馬上便被張賢的咄咄逼人所震懾,本能地低下頭想要避開這兩道怒視的雙眸,但是內心裡還在想着自己一定要不卑不亢。在低下頭去的片刻,他又擡起了頭來,勇敢地迎着張賢的目光而上,並回以同樣的注視。

兩個人互相凝視着對方良久,張賢是怒視,而松下靖次郎卻是迎視,這讓處在旁邊的於長樂有些尷尬起來,他連聲咳嗽着,纔將張賢從憤怒中拉出來,剛纔的憤怒險些讓他失去了理智。

“松下靖次郎,我們又見面了!”張賢強行使自己平靜下來,這樣淡淡地問候了一句。

“是!”松下靖次郎也點了點頭,面無血色。

“記得上一次我們見面的時候,你還是一箇中佐,一年半沒有見面了,這一回你就成了大佐,升得很快呀!”張賢還是這樣淡淡地寒暄着,其實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他很想問一問這個松下先生,又殺了多少中國人,才升到了這個位置上的,但是話到了嘴邊還是忍住了。

彷彿是知道張賢的心意,這句話本來就是一個揶喻,松下靖次郎聽到耳裡很是彆扭,但還是很有禮貌地回答着:“謝謝張賢君的誇獎,其實我能有今天,全憑張賢君所赦!”

“哦?”張賢問了一聲。

松下靖次郎解釋着:“其實那一次在常德,我們見面的時候,我就找算了不準備活着回去。雖然那一次我沒有成功,但是承蒙張賢君的保護,沒有要了我的命,要不然哪裡還會有我的存在!”

張賢的記憶又回到了常德會戰的那一個夜晚,那一夜,他至今都後悔不已,如果當時沒有聽從羅師長的“送客”命令,把這個松下說客送出了城,而是將之斃掉,也就不會有後面的城破後,司馬雲與常立強的犧牲。其實在很多的時候,他心裡也十分清楚,即使當時他真得把松下靖次郎殺了,常德的城破也是在所難免的,沒有松下,還會有竹下、樹下、梅下等其它的鬼子聯隊長出現,也許他們的手段比這個松下還要殘忍。但是,儘管如此,他一直不能原諒自己,一直認爲是自己的縱虎歸山,才葬送了那些同袍兄弟的性命。

於長樂原來以爲還要自己來做翻譯,此時見這兩個人一問一答,彷彿是久未見面的熟人,倒也樂得省些腦筋來思考怎麼翻譯,便在旁邊洗耳恭聽了。

“你也很不錯,在隨後便殺了我們那麼多的兄弟!”張賢終於忍不住地狂暴起來,說出第一句話來的時候,聲音還很平靜,但隨之的第二句話卻突然間有如失控的洪濤,淚水奔涌而下,聲音也高出了數倍,幾乎就是在喊叫,幾乎就是在痛罵。

松下靖次郎和於長樂都被張賢的突然轉變而驚訝着,半天,松下靖次郎才幽幽地道:“其實……其實這都是戰爭的錯,套用你們中國的人一句話,叫做各爲其主,戰場上都是生死一線,不容人有絲毫的猶豫!”

“是!我們是敵人,是各爲其主!”張賢的聲望緩和了下來,但馬上聲音又放高了起來:“但是,不要忘記了,這是在我們的國土之上,我們絕不容許強盜在這裡侵奪我們的土地,踐踏我們的人民!”

松下靖次郎豆大的汗水流了出來,這一刻,他感到了張賢強大的怒火,顯然如果不是張賢自己努力剋制着,只怕這怒火早已將他燒燼了。

終於,張賢平靜了下來,卻以毫不容人反駁的口氣對着他道:“如今,你們是戰敗者,你們必須毫無條件地放下手中的武器,我可以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否則,一切免談。”

松下靖次郎怔了怔,他還想爭取一些更多的利益,哪知道就這樣被張賢堵住了口。

※※※

松下靖次郎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在於長樂的陪同之下走出了張賢的指揮所,張賢還算是冷靜,沒有派高偉的第一營去接收鬼子的投降,而是把這個任務交給了脾氣較爲溫和的第三營的牛營長。

在松下大佐的命令之下,躲藏在河灘陣地的鬼子兵魚貫而出,走在前面的便是和田大隊長,他把自己的槍放在了牛營長指定的位置,然後在國軍一個士兵的押送下,走過了松下靖次郎的面前,停下了腳步,擡頭看了看自己跟隨了一年多的這位聯隊長,除了悲慼之外,別無表情。而此刻的松下靖次郎也在兩個國軍士兵的看護下,默默地注視着自己的屬下。和田想要說些什麼來安慰一下自己的聯隊長,但是卻被身後的國軍士兵不耐煩地推了一把,讓他趕緊走路,雖然十分不滿,得他也知道自己此時的處境,沒有作出反抗,在這個士兵的押解之下,向前走去。

和田之後,跟着的日本兵也把槍械放下,隨在他的後面,由國軍士兵押解着,先去俘虜營報道。此時的河灘陣地上,原本的三四百號人也只剩下了一百三十多個活人,其中還有一大批的鬼子傷員。

當得知最後的敵人已經繳械投降,鬼子的河灘陣地不復存在時,那些記者都從山崗上奔了下來,也不顧天色已經在昏暗,舉起手中的照相機,紛紛給這些被俘的日軍拍着照。若不是張賢專門派了一個連護住了這一百多號的鬼子俘虜,不讓這些記者們過於靠近,這些俘虜們一定會被這些閃動的照相機與興奮異常的記者包圍,成爲他們筆下的亡靈!確實,對於國軍來說,在一場戰鬥中能俘虜上百號的日本兵,這在以往與日軍的交戰史上都是不可多見的。

張賢又成了記者們追捧的對象,大家都對這個小團長能夠迫令堅守的鬼子投降很感興趣,剛纔還劍拔弩張的戰場,傾刻間煙消雲散,國軍兵不血刃地便解決了面前的上百號敵人,對於這些記者而言,這不僅是有勇了,更是有謀。

張賢隨口回答着這些記者的提問,卻心不在焉地想要逃避開來。和以往一樣,他把功勞都推給了自己的長官和那些浴血奮戰的勇士們,在他來說,只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角色,但這些記者也並非傻子,當然知道一個團長纔是承上啓下的關鍵。

於長樂和牛營長押着松下靖次郎走了過來,王長官和張師長都想見一見這位日軍的大佐,畢竟,能夠生俘一位鬼子的聯隊長,這也是大家在以前想都不會想到的。當看到這個日軍最高官階的俘虜時,這些記者馬上放開了張賢,齊齊奔向這位松下大佐,就彷彿是在看免費的猴戲。

松下大佐當然不願意面對這些聚光燈,如果自己的面孔登上報端,那份恥辱只怕是永遠也洗刷不乾淨了。他極力地揮舞着手臂,擋住自己的臉。牛營長與於長樂勸了半天,纔將這些記者勸開,松下靖次郎才狼狽地衝出人羣,可是剛剛跑了兩步,便被人狠狠地一拳打在了他的眼眶之上。這一拳着實不輕,將松下靖次郎打了一個仰面朝天,摔倒在地,只覺得頭暈目眩,整個眼眶都腫了起來,變成了青黑色,本來剛剛止住的鼻血又流了出來。

那個打人的人依然憤怒異常,還不依不饒地跟上來踹了倒在地上的松下靖次郎一腳。

“熊三娃!你這是怎麼了?”於長樂這才發樣這個打人的人,不由得大叫着,抱住了他的身體,不讓他再向前襲擊松下靖次郎。但是熊三娃就彷彿是一頭髮瘋的野牛,很快的便掙脫了於長樂的雙臂,要不是牛營長及時跟進,再一次抱住了他,他肯定會對着松下靖次郎再踢上一腳。

“熊三娃!你胡鬧夠了嗎?”張賢聽到動靜,也趕了過來,身邊的記者們卻忙着拍照。這更加令張賢氣惱不已,如果讓這些記者報道出去,一六九團的士兵怎麼打日軍俘虜,那定然會引來一堆的麻煩。

聽到團長的喝問,熊三娃停了下來,卻依然憤怒異常。

“來人,把熊三娃給我帶去禁閉一日!”張賢命令着身邊的警衛員。

熊三娃想要辯解,卻恨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這樣被兩個警衛員押走了。

於長樂扶起了倒在地上的松下靖次郎,這個松下大佐捂着自己的左眼睛,任由鼻血流淌出來,轉頭間,另一隻眼睛正與張賢雙目相視,他默默地低下了頭,接過了於長樂遞來的紙,擦着自己的鼻血。這一刻,他根本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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