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武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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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參謀長給了一個星期的時間,讓張賢做好武漢警察局的交接工作,其實內容紛雜,又哪能七天內全部交完,忙亂間,已經過去了四天。

韓奇帶着呂奎安有些氣急敗壞地來到了警察局,這個時候的局長還是張賢,再有三天,他就要離開這裡了。

“我要請你幫個忙!”一見面,韓奇便這樣地對張賢說着。

張賢不由得一愣,有些不解地問道:“怎麼了,韓大哥,你怎麼這麼生氣呀?”

韓奇半天才平復下來,對着張賢道:“我要你派警察去搜查德明飯店!”

“德明飯店?”張賢不由得一怔,那是共產黨談判代表辦事處的駐地。

“是!”韓奇肯定地道。

“爲什麼?”張賢很是奇怪,同時告訴自己的這位老友:“你要知道,那裡不是那麼好搜的,那裡有共產黨的代表辦事處,如果能搜出什麼來還好說,如果什麼也搜不出來的話,到時我肯定要被人扣上一頂破壞團結,破壞停戰,破壞談判以及破壞和平的罪名,被千夫所指,被萬民所罵!”

韓奇睜大着眼睛,一動不動的看着他,半天才道:“張賢,我這是求你幫忙,也是被逼無奈了。還有兩天,你就要卸任了,這件事之後,你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影響不了你什麼!”

張賢愣了愣,韓奇說得也沒有錯,只是這個忙讓他幫得有些莫名其妙,當下嘆了口氣,道:“大哥,好吧,你總要告訴我,是什麼原因,我去查些什麼吧?”

“不用,我只要借你的名義,去搜查的人我自己的人就可以!你可以派幾個人跟着就行了。”韓奇告訴他。

聽他的意思,是要那些特務穿着警察的衣服,要張賢出具搜察證,用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這個理由隨便找一個就可以的,然後進去找什麼東西。

“我還是搞不懂,你這是爲什麼!”張賢依然追問着。

韓奇回頭看了呂奎安一眼,不慍不火地命令着:“呂隊長,事是你惹出來的,你來解釋吧!”

呂奎安面色尷尬,卻又無可奈何,來到了張賢的面前,苦笑了一下,對着他道:“是這樣的,那次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抓了他們兩個人,其中一個是那個女記者,死不認帳,而這幾天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件事被武漢的大報小報來回的報道,她也成了我手中一塊炙手的山芋。可就是今天一早,馬文龍卻跑了來,他說他們已經查獲了我們安插在新四軍裡的那個臥底,想要用來和我們交換那個劉金,順便着讓我們也送一個人情,把馮蘭也一併放了!”

“哦?”張賢有些驚訝,馬文龍的反應也太快了,兩天前還說要離開武漢,卻沒有走,看來一定是這件事把他拖住了。

韓奇不滿意地看了呂奎安一眼,罵道:“呂隊長千不該萬不該把那個馮蘭抓起來,其實我們早就知道他是女共黨了,情報組一直有人在監視她,只是沒有通知你的行動隊。如今你把這個女的抓了,我們千辛萬苦安插到新四軍的臥底也就暴露了出來,你這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畫蛇添足!”

呂奎安只能低下頭,不作聲。但是,張賢卻在懷疑,馬文龍之所以能夠獲知他們內部有奸細,卻是因爲張義的相告,那天他不應該讓張義去送馬文龍,雖然那天他們兩個人呆一起的時間並不長,可以肯定,張義向馬文龍透露了不少的東西,只是這種事情他並不能在韓奇的面前提起。不過,很顯然,馬文龍的行動更爲迅速,短短兩天的工夫就已經查出了那個軍統的臥底,這也太可怕了。

“這與我們去搜查德明飯店有何關聯呢?”張賢還是有一些不明白,這樣地問道。

呂奎安瞟了韓奇一眼,這纔對張賢道:“據我們的情報,我們的這個臥底已經被派到了漢口,是來接替馬文龍的部分工作的,如果他真得被識破了,那麼一定還在德明飯店裡,被這些共產黨監禁了起來。”

張賢這才恍然大悟,難怪馬文龍的行動這麼快,原來那個臥底已經來了漢口。但是他還是有些不相信地道:“便是你說得不錯,只怕這個時候,他人早就不在德明飯店了,肯定會被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了。”

“不會的!”呂奎安肯定地道:“我的人一直二十四小時的監視着那裡,只要那裡有一個可疑的人進出,我都會知道。”

張賢想了想,看了看韓奇,韓奇也同樣以懇求的目光看着他,他知道,這個時候不答應已經說不過去了,於是問道:“那我以什麼理由開這個搜捕證呢?”

呂奎安道:“這個我們已經想好了,爲了不引起政治紛爭,我們要以辦案的理由進入,就通報說德明飯店裡有人走私鴉片,只要你開出了搜捕令,剩下的事我的人來做就是了!”

“那好吧!”張賢只能答應。

※※※

這真是一個令人尷尬的時刻,張賢帶着由那些軍統特務裝扮成的警察,以調查走私鴉片的藉口封鎖了共產黨駐漢口的辦事處德明飯店,這立刻引來了共產黨方面強烈得抗議,但是警察局方面證據確鑿,果然從飯店裡搜出了幾十公斤的鴉片,這令那些抗議的人一時啞口無言,但是張賢卻暗自慚愧,他當然知道這些鴉片是怎麼搜出來的,便是沒有,這些軍統的特務們也能讓這裡有!

既然搜到了鴉片,那麼,這幢建築就必須要全面的搜索,當然也包括共產黨所包租的那個樓層的幾間屋子。

馬文龍並沒有離去,看着張賢領着人過來翻箱倒櫃,只能搖了搖頭,他來到了張賢的面前,看着他,苦笑一聲,低聲地問着:“你不是在找鴉片吧?”

張賢怔了一下,卻反問着他:“我不是在找鴉片,你說我在找什麼?”

馬文龍嘆了一口氣,悠悠地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張賢,你太讓我失望了!”

張賢的臉一紅,但還是在強自辯解着:“我只是在執行公務,還請馬大哥見諒!”

“你是在找人!”馬文龍一語道破了天機。

張賢不由得轉過身來,面對着他,問道:“馬大哥,你怎麼會這麼想?”

馬文龍並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卻看着眼前的這些穿着警察制服的人,道:“這些人也不是你的屬下吧?只不過是穿着虎皮的特務,這可以從他們的動作上就可以看出來,你們警察大爺們,哪有這麼麻利的身手?”

張賢愣了,卻不能承認,強笑着道:“馬大哥在開玩笑呢!”

馬文龍看了看窗外,無奈地搖了搖頭,告訴他:“你要找的人不在這裡,他早就不在這裡了,你還是歇一歇吧!張賢,你這個警察局長再過三天就結束了,臨走了臨走了,你還要給我找一點麻煩,唉,早知如今,還不如當初不認識你,不幫助你的好!”

這是在暗罵他忘恩負義,張賢當然可以聽得出來,他卻沒有辦法向這位馬大哥解釋,通過窗戶,他看到飯店之外,呂奎安正抽着煙,來回地踱着步走着,肯定對這邊的搜察結果充滿了期待。他轉過頭,再一次面對着馬文龍,已經平靜了許多,對着他道:“馬大哥,我們之間本來就是各爲其主。你不是也說要離開武漢的嗎?怎麼沒有走呢?”

馬文龍一笑,對着張賢道:“是呀,那天真要感謝你呀,我從你那裡回來後,收穫不小,所以才花了些時間,準備把自己的病疹治好了再走也不遲。呵呵,所以纔會留到今日!”

聽他如此說,張賢卻覺得自討沒趣,明明是自己先是不經意地把那個新四軍裡有軍統臥底的事泄漏給了弟弟張義,後又由張義說給了馬文龍,說來說去,這件事的根源都還是在自己,是自己破壞了韓奇的好事。

看着馬文龍如此滿不在乎的樣子,張賢知道他根本就不可能在這裡搜出那個被馬文龍挖出來的軍統臥底,此時的這個任務倒真得成了敷衍局面了。

※※※

最終,他還是失望着帶着人走出了德明飯店,在走出來的時候,馬文龍看着他,沒有再和他說一句話,這讓他覺得自己就如同是一個作了賊的人一樣,擡不起頭來。

剛剛走出德明飯店的大門,還沒有等呂奎安上來詢問,卻馬上圍上來了大一羣記者,這些記者都是武漢各大報社的記者,裡面還有幾個外國通訊社的,剛纔被警察攔在了門外,此時哪能放下采訪警察局長的機會,紛紛要求張賢說明這一次突擊搜察德明飯店的目的所在。張賢一邊無關痛癢地解釋着,一邊奇怪着這些記者從哪裡得到的消息,來得如此之快?當他擡起頭,看到還倚在窗口的馬文龍時,他馬上明白了過來,這些記者當然是共產黨的人通知的,目的無非是要自己丟醜。

有一個女記者的問話相當刻薄,她問道:“張局長,您沒有知會共產黨,便帶人突然搜察這裡,值此國共談判的關鍵時刻,您的此舉是不是太過囂張了?破壞了談判的氣氛呢?”

聽到這話,已經令張賢的氣不打一處來了,他忿忿地道:“難道打擊走私鴉片就是囂張嗎?這位女士,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您最好去大煙館採訪!”

那個女記者面對張賢的這一反問,無言以對。

另一個人又問道:“張局長,據我所知,是因爲特務們抓了一些進步人士,而共產黨代表要求釋放這些人士,所以張局長此來搜查,是不是出於報復呢?”

這個記者簡直就是白癡,或許根本就是共產黨的代言人,他這是故意如此地發問,這個問題令張賢十分不快,對着他道:“你好象知道得很多呀?可是你知道的這些我卻不知道。你這個問題也問得很特別,叫我無法回答,我想你是已經有了先入爲主的見解,這樣的話,我建議你還是去採訪共產黨的代表爲好!”

還有人爭着要問着他什麼,幸虧熊三娃及時趕到,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張賢,把他從衆多的記者羣中解救了出來,拉上了車子。車子開動起來,把那羣記者甩在了身後,剛剛來到了街口,呂奎安已經攔在了這裡。

車子停在了呂奎安的身邊,張賢搖下了車窗,向他搖了搖頭,無可奈何地道:“什麼也沒有搜出來,你的弟兄你自己帶走吧。明天我就會成爲武漢的名人了,以後這種事,還是你自己去做的好!”

呂奎安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這顯然已經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馬文龍早就預料到了他們的這一步棋,只是對於二十四小時監視着德明飯店的呂奎安來說,竟然不知道對手是怎麼把人轉移出去的,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太大的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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