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果和盧姐在北市場吉祥洋服店訂做的馬甲,是荊志國幫着取回來的。那錦料,那款式,都沒的說。但馬甲穿到身上,盧姐的那一件還不錯,肥瘦得宜,而陳果的這一件不太可心,感覺稍稍肥了一點兒,雖說還沒有肥到逛蕩的程度。陳果想,要知道是這樣,當時她自個兒去取就好了,當場試一試,也不至於還得多跑一趟。多跑倒是行,只是這春節假期卻是不行的!吉祥洋服店也同其它的那些個店鋪一樣兒,那是要放假到初五的!沒招兒!
初六的頭晌兒,陳果和盧姐閒來無事兒,倆人兒商量一下子,就又去了趟北市場的那家吉祥洋服店。
進了吉祥洋服店,那店裡的夥計一看走進門來的兩個女人,認識,是節前在這兒訂做了衣裳的,看到盧姐手裡拎着他們店裡給顧客裝衣服用的那種紙盒子,就知道是年前做的衣服有了啥毛病,趕緊迎上前去打招呼:
“太太過年好!”又對跟在陳果身後的盧姐笑着打招呼道:
“您過年好!”
陳果和盧姐趕緊也給店裡的夥計拜年。
“哎!您好!”
相互拜過了年以後,那夥計笑盈盈地探詢道:
“太太?”
“啊,實在給店裡添麻煩!節前您這店上給咱做的馬甲有點兒肥,想請店裡給咱改改!”
“那好說!您看您能不能把那馬甲再穿一下,咱再給您量量!”
夥計說着,就把那紙盒子打開來,把那件馬甲從裡面拿出來,用兩手抖摟開,拎在眼前看了看。那個夥計是個年青人,姓辛名冬,店裡人都管他叫冬兒,是個剛出徒的夥計。做洋服是有講究的,那要是想成個有點兒聲響的裁縫,沒有個七年八年的歷練,那是別想!冬兒出了徒了,但讓他一個人從量尺碼到裁剪,再到成衣,也能行,但工藝啥的,還是要差一些個。因此,冬兒一般說來還處於打下手的時期。陳果是誰?那可是省警察廳特務科科長的太太,那得罪得起嘛!所有這一應的事兒都是那個店裡的老裁縫主持,親自動尺動剪動針線!老裁縫姓關,人稱老關。實際上,這些個都是面兒上的事兒,那由老關來親自幹這一應兒的活,最爲主要是這吉祥洋服店就是荊志國的家,都在一個組織之內,那還有啥說的!
老關這時正在樓上同魯敬濱說着話兒,聽到樓下來了客人,就從樓上下來了,一看到陳果,馬上笑着說道:
“啊!太太來啦!咋?做的衣裳不太合身?”
看到陳果點頭,就接着說道:
“啊,真是對不住,害得太太又跑了一趟!”
正說話間,那店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男一女兩個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那兩個人的穿戴打扮,可真真兒就是有些個晃眼,晃得人睜眼睛都費勁了!漂亮!
老關看到這兩個人走進來,立時朝他們點了點頭兒,笑着說道:
“啊,又來客人啦!是做衣服嗎?”
兩個人進店之後,那眼神兒就在這店裡一前一後一左一右地踅摸,又到那些個已經縫製好的成衣櫃前朝裡面相看,那眼神兒可就是有些個文化的人才能說的了--欣賞!
看了一會兒,那男的這才轉過身來,看了看店裡一應的人,衝着老關問道:
“是!想做件衣服!做男式洋服得幾天完工?”
自打這兩個人進店,老關就一直看着這兩個人,這時也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瞅了瞅眼前的這個男人,又看了看在那男人一側的那個女人,這纔回答道:
“最快三天,正常七天!”
“噢,咱想做一件雙排扣兒的那種洋服,第三天晚上過來取,行吧?”
“行!先生着急要穿,咱給先生加加班兒!”
“那就請店裡給俺做一件!”
“那好,請裡面量尺碼!”又轉過頭去對陳果說道:
“太太,對不住,就得耽誤您一會兒了!”
就在那個男人隨着老關進了裡屋的時候,那個後進來的女人走到陳果她們面前,看着那櫃檯上的馬甲,又瞅了瞅陳果,說道:
“啊,這馬甲可真是漂亮!是在這店裡做的嗎?”
陳果答道:
“是!噝,手工真是好!你看,根本看不到針腳兒!”
那女人瞅了瞅陳果,那眼神兒可就完全是欣賞的眼神兒了!接着說道:
“太太常在這店裡做衣服嗎?”
“噢,在這兒做過兩回啦!”
“嗯,看得出來是個老主顧!”
老關這時從裡間走出來,招呼陳果道:
“太太,請您過來一下,咱再給您重新量一量。”
到了裡間,老關瞅了瞅陳果說道:
“太太,咱姓關。你家荊科長是咱的朋友!”
陳果聽老關突然說出這話,多少有些個意外!但馬上就高興起來,說道:
“啊,荊志國已經跟咱說了,要咱聽您的安排!”
老關笑了笑,說道:
“太太,您可一定要記住接下來咱跟您說的話!”
“一定!您請放心!”
陳果同老關從裡間出來的時候,後進來的那一男一女正在把一件已經做好的洋服從那存放成衣的櫥櫃裡拿出來顛過來倒過去地相看,那眼睛裡滿是愛慕和喜歡!
陳果有些個疑惑。這店裡的裡間是那個男人先進去的,過了一會兒,她跟着也進了那個裡間,可進到了裡間,並沒有看到那個男人。可等她和老關從那裡間出來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出來了!陳果想,這店裡應該還有一個門兒,只是她沒有發現罷了!
看到陳果從裡間走了出來,那男的看了一眼陳果,對那女人說道:
“哎呀!快別看了!俺們還得到街上再轉一轉,你這看起來沒完沒了,那啥時是個頭兒啊!”
說過,回過頭來對老關說道:
“你們家的手工真真兒就是不錯!你看,這都有點兒看花眼了!”
說得屋子裡的人都笑了起來!
“誒?用不用再給俺那老泰山做件洋服啊?要不,俺倆兒到奉天來一回,回去還真就沒啥孝敬的哪!”
那女人回過頭來嗔怪地看了那男人一眼說道:
“哎呀!他一個老中醫,穿不慣這洋服!”
邊說邊把拿在手裡的一件洋服放回到那櫥櫃裡掛上。這時,那男人瞅着屋子裡的人,有些個自豪地說道:
“俺那老泰山是專治不孕不育症的中醫,祖傳秘方!”
說着,那一男一女就朝店門口兒走了過去,忽地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衝着老關說道:
“咱過三天就來取啊!”
說着就打開了店門。可這時,卻突然被陳果給攔住了。陳果在這兩個人的身後說道:
“先生太太請留步!”
那一男一女停住了腳步,有些個詫異地扭頭瞅着說話的陳果。陳果說道:
“哎呀!這可真真兒就是有緣!令堂是老中醫嗎?”
問過之後,看着有些個怔怔的那一男一女,陳果趕忙說道:
“啊!是這麼回事兒!咱那叔伯妯娌比咱還大了兩歲哪!可也不知咋個回事兒,到了今兒個還沒有孩子!咱想,您能不能把令堂在哪兒行醫的地址告訴咱,咱讓咱那妯娌到您那令堂處,請老先生幫着給看一看!”
那一男一女都笑模笑樣兒的了!那女的說道:
“行!那還有啥不行的!俺爹--”
“哎呀!還啥俺爹!”
那男人一下子打斷了那女人說着的話頭兒,對陳果說道:
“這位太太!俺雖然並不相識,但俺不客氣地說,這個事兒,那不用俺那老岳父,就她就足夠用了!”
那男人說的是跟他一塊兒進到店裡的那個女人。陳果有些個驚奇!
汪亮的媳婦兒邵韭,她的老爹是個老中醫,那在滿洲國與關東州接壤的那一帶是相當地有名氣,那可是祖傳的!到了邵韭這一輩兒,邵韭和她的哥哥跟着她的老爹,那也把她家祖傳的專治不孕不育的事兒整得差不多了!沒招兒的是,邵韭是個女的,那接她老爹班兒的事兒可就得是她的哥哥了!邵韭嫁給了汪亮,跟着汪亮做起了買賣!這些個說的都是那個真邵韭。
人世間有多少事兒那真真兒就說不請楚!汪亮的岳父是祖傳專治不孕不育症的老中醫,媳婦兒在這方面也可算是成手,可汪亮的叔伯哥哥汪春的媳婦兒,也就是汪亮的嫂子啦!卻偏偏生不出孩子!有這麼一層親戚關係,汪亮的岳父和汪亮的媳婦兒爲汪春媳婦兒的事兒,那也不知得咋上心哪!但到了,汪春媳婦兒也沒能懷上。
秦藍上的是國立北京醫學專科學校,學的是西醫,對中醫那也是多少懂得一些個。但這個事兒,在這麼個時候並不是啥特別重要的事兒!凡事兒不都得有個由子嘛!這個事兒到了這時,那可就完全順理成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