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夏天。我生平第一次出了遠門。
遠行的終點是遙遠的長沙,如果不出意外,我將在這個古城裡度過漫長的四年。這是一個如此陌生的城市,以至於之前,它在我眼裡,僅僅是湖南衛視、桔子洲頭和體壇週報的代名詞。
想想此時的自己,對未來有着太多美好的嚮往和期待。雖然沒能進入理想中的大學,但即便是這所普通院校,也給了我莫大的安慰。更多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就像一株渴盼陽光的向日葵,只要有陽光,就能快樂地轉動花盤。就像現在,彷彿一進入大學,所有年少時的夢想就能統統實現一般。
懷着這種期待,我坐了一整天火車,終於順利抵達學校。在師兄幫助下辦完入學手續,我找到了宿舍。推開門,我就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整個房間都被大小不一五顏六色的箱子佔據,橫七豎八的像極了解放前國民黨渣滓洞監獄的樓二室。同寢室的其他五位同學都全部聚齊了,正一個個面朝牆壁弓着身子在鋪墊被和牀單呢。乍一看去,五個或瘦小或豐滿的屁股上下兩列整齊地排成一排,配合各色的褲子顏色,像極了聯合國廣場彩旗飄飄的宏偉畫面。
正要進門,忽然從裡邊衝出一個一米八幾的大個子。他邊熱情地接過我的行李,邊朝我大喊:“沈勳,你終於來啦!就差你了。”他幫我把行李放到牀邊,然後伸出手來,大力地在我肩上拍了拍:“我叫秦夕,睡在你的斜對面,湖北來的。”
秦夕個頭很高,皮膚白白的,臉上還殘留着爲數不多的青春痘,理着個小平頭,雖然只比我大半歲,但已經有點大腹便便了。我邊收拾行李邊問他:“你是怎麼想到考機械專業的?”
他悶聲悶氣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應該是調劑過來的吧。”後來我才知道,他的總分只超過本科錄取分數線幾分,被填的幾個志願踢皮球一樣踢來踢去,最後終於被調劑到了我們專業。
我和秦夕談了很久,中午又一起去一條街吃飯。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秦夕的飯量依然讓我大驚失色。他兩隻手臂趴在桌上,抓着雙筷子舞得飛快,就着菜一碗接一碗地往嘴裡扒飯。把我看得一愣一愣的。
我和秦夕很快就成了好朋友。我們一起把校園大大小小的角落逛了個遍。當我們站在辦公大樓三十層樓頂看夜景時,秦夕說這所大學雖然不大好,但還是有可圈可點之處的。我藉着淡淡的月光,看到了他臉上流露出的喜悅和憧憬。
其實,那時的我們,每個人都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和憧憬。我甚至堅定地認爲,大學對於我而言,最大的誘惑就是可以痛痛快快不受約束地喝酒、瘋狂地玩,以及或純情或動情或濫情地談幾次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