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好衣服,帶着四個尾巴。坐上公車,冷容若來到了舫湖區。雖然今天成爲了一日所長,但該做的事還是要做才行,不能打亂計劃。更何況,舫湖區是未來一段時間冷容若工作的重點。
從現代化的市中心,進入有些歷史痕跡的舊城區,四個小朋友都有些興奮。雖然以前坐車的時候都有路過,不過這樣直接下車來玩,卻是頭一遭。不管是公車,還是舫湖區的空地,都讓四個小朋友情緒高漲。
上次來的時候的八角亭,今天卻是空蕩蕩的,看不到人影。冷容若讓四個人注意安全,在八角亭附近玩耍,然後就準備進去樓裡看看再說。可是還沒有往樓裡走去,迎面就走出來一個斯文書生模樣的人,讓冷容若停住了腳步,讓開了路線。
書生低着頭,手裡夾着一個黑色文件包,似乎在思考着什麼往外走去。當冷容若的腳出現在他的視線內時,他才反應過來。連忙剎車,擔心會撞到人,還後退了半步。書生擡起頭,卻是脫口而出,“冷容若先生?”
“石磊?”冷容若的尾音也隱約上揚了一些。
眼前的斯文書生赫然就是幾天前,唐落言惡搞相親宴上的那個金絲眼鏡,石磊。石磊是做銷售出身的,對人的記憶力自然要十分出色,更何況是冷容若這樣出類拔萃的人,所以石磊一下就喊出了冷容若的名字。
“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石磊好奇地問到,“難道你有認識的朋友住這裡嗎?”石磊的表情多了一些好奇和一些期待。
冷容若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你是來說服這裡的人賣地的?”石磊是房地產經紀人,帶着公文包看起來就是公事,冷容若纔有此猜測。
“是啊,你怎麼知……”石磊的話說到一半,他就反應了過來,露出一個笑容,“你也是?”冷容若點了點頭,“這裡的人都很頑固,我已經努力了半個多月了,還是一點進展都沒有。這應該是我從業以來最大的一次挑戰吧。”石磊笑着說到,“祝你好運。我倒是很好奇,誰能夠攻克下這一個堡壘,那我絕對是敬佩不已。”
簡單地寒暄兩句之後,石磊就轉身告辭了。
連石磊這個有名的房地產專家都遇到了難題,冷容若在舫湖區工作的推進就更加困難了。秦懷書果然有“眼光”。
冷容若邁開腳步,準備繼續走進去,沒有想到,迎面又有人走了出來,讓冷容若再次前進不可。這次,卻是認識又不認識的一個人走了出來,福伯。上次對冷容若破口大罵的那個福伯。
福伯一開始還沒有認出冷容若,只是往前走去,當他路過冷容若時,眉頭一皺,表情一沉,“你怎麼又來了?”對於這個要“搶奪”他們房子的人,福伯可是記憶深刻。
冷容若沒有說話,只是往旁邊讓了讓。福伯開口就開始訓斥起來,把秦氏描述成一個黑心公司,就差沒有直接上門炸了秦氏的氣勢。不過訓斥了一小會,福伯發現,冷容若似乎什麼都還沒有說,也沒有反駁,甚至表情都沒有變過,發覺自己好像是有些過了。人傢什麼都沒有說。更不用說讓自己“搬”了,自己反應過度了。福伯砸吧砸吧嘴,“哼”了一聲,爲自己找了一個臺階,不看冷容若,往外走去。
冷容若衡量了一下。從那天的情形來看,這個福伯應該是這個小區里老字輩中也是說得上話的角色,應該算得上是一個關鍵角色。想必之前秦氏在這裡展開工作的時候,也是和福伯沒有少接觸,所以才把福伯惹惱了;而剛纔的石磊應該也是和福伯有所關係,結果是敗興而歸。所以福伯再次出來,看到冷容若,反應也就過激了一些。最後,冷容若決定,自己也去觀察一下福伯。且不說什麼計劃,最起碼要有大概的想法才行,就先從福伯下手吧。
冷容若跟隨着福伯到八角亭坐了下來。看到冷容若也跟了過來,福伯瞪了冷容若一眼,轉過頭,沒有去理會他。既然冷容若什麼都沒有說,福伯覺得自己也沒有必要和他花力氣,只是提醒了一句,“你不用白費心機了,我不會鬆口的。”然後就把注意力放到了旁邊的花花草草上。
這個狹窄的院子裡,此刻卻是一點都不安靜,夏天、秦奇、顧影漾的聲音充斥着整個院子,就連顧雪然在旁邊看着也是“咯咯”地笑個不聽。
不知不覺的,福伯的注意力也被孩子們吸引了過去,看着玩耍的孩子們。福伯臉上的表情也好了許多,露出了笑容。人老的時候,享受兒孫福就是最開心的事,孫女孫兒在膝下尋歡,有什麼比這個更幸福的事呢。
“容若哥哥,我可以把外套脫了嗎?”秦奇跑了到冷容若身邊,大聲地問到。這“容若哥哥”叫得十分順口。
“還有我還有我。”夏天也奔了過來,不過他還不等冷容若說話,就直接把外套脫了下來。
“容若哥哥,我也想脫外套。”顧影漾吞了吞口水,乖巧地問到,睜着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看着冷容若。學着秦奇,顧影漾也把稱呼從“冰山園長”改成了“容若哥哥”。其實按輩分來算,顧影漾是應該喊“容若叔叔”的,不過在冷容若看來,卻是沒有必要去計較這些,點了點頭表示答應了。
不過看到夏天還在繼續脫毛衣的時候,冷容若卻是制止了夏天,搖了搖頭。夏天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聽冷容若的,把毛衣放了下來,重新往院子裡跑去,“衝啊……”秦奇和顧影漾也跟着跑了出去。顧雪然跑到涼亭外面的小臺階上。坐了下來,看着男孩子們奔跑的樣子,一臉的笑容。
冷容若那邊的熱鬧,福伯自然是看在眼裡。對於冷容若的懷疑,卻是動搖了。自己想想,不管是上次,還是這次,冷容若都沒有說過任何關於“搬遷”的事,甚至連話都沒有說過一句。上次冷容若面對黑棋的質疑承認的時候,福伯是離開了,並沒有看到。所以此時。福伯卻是有些動搖了,自己是不是錯怪眼前的小夥子了。
可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福伯還是讓自己轉過頭,不過臉上的表情卻是好多了。
今天的天氣卻是好得有些過分,臨近中午的陽光,懶洋洋的,春困也就徐徐襲來。眼前的孩子們嬉戲的笑聲,讓福伯感覺如此愜意,靠在八角亭的柱子旁,臉上的笑容自然地浮現了起來。
從頭到尾,冷容若一句話也沒有說。
“你知道我爲什麼不願意搬離開這裡嗎?”不管冷容若是不是來勸自己搬遷的人,福伯終於願意心平氣和地和冷容若說話了。如果冷容若是搬遷人員,就說了讓他死心;如果不是,就當說回憶說故事吧。人老了,總是愛回憶的。
“這裡以前是一個平房小區,我和老伴就是在這裡認識的。”福伯徐徐地說了起來,從和福嬸認識,到這裡的平房都被拆除,然後建起了這片小區。兩夫妻用奮鬥了近十年的儲蓄,在這裡建立起後的第二年,買上了屬於兩個人的第一套房子。兩個人也是現在這片小區裡,居住年齡最長久的住戶了。在這裡生活了三十多年之後,六年前,福嬸去世了。“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有什麼的回憶,你看那裡的石墩,有一次老伴在那裡絆了一下,摔了一回,休息了一週纔好的。”
“這個八角亭,是我和她五十年結婚紀念日舉行的地方。小區裡幾乎所有人都出來了,很是熱鬧。兩個人都喝了些酒,她不勝酒力,還差點出了糗。”說到這裡,福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那天在所有人面前,她還讓我對她說‘我愛你’,都多少歲的人了,還和小青年一樣。真是長不大。”福伯眼裡的溫柔,彷佛福嬸就在眼前一樣。
“她走了以後,總覺得一切都沒有改變過一樣。”福伯撫摸着自己身邊的柱子,“老伴,今天冬天特別長,到現在倒春寒都還沒有個頭,不知道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堅持個幾年了。”這裡的每一個細節,都帶着福伯的記憶。即使福嬸走了,福伯也習慣了對這些景物說話,就像對福嬸說話一樣。
“執子之手,白頭偕老。”福伯蒼老的聲音有些沙啞,“我和老伴是沒有辦法今天都握着對方的手了。但這片小區,這個包含着我們回憶的地方,我卻是想守着下去,直到我也離開這個世界。這也算是執子之手了吧。”福伯的雙眼有些溼潤了,六年了,對老伴的思念一點也沒有減少,反而隨着時間的推進變得更加濃烈起來。
冷容若知道,老夫妻如果有一方走了,對於另一方來說是一種煎熬。一方先走了另一方不久後也與世長辭的例子,也聽過不少。如今,福伯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呆了六年,守着那個“執子之手”的承諾,難怪福伯會如此堅定地不肯搬。
執子之手,白頭偕老。這是一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祝福語,可是能做到的夫妻又有多少,能想福伯如此愛着福嬸的夫妻更是不多。當福伯願意爲福嬸守着這句承諾的時候,本就是一種浪漫。冷容若僵硬的臉線也變得柔和起來。
今天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