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兩步,辰南堅持了下來,來到了石鎖鏈中間。眼前場景變換,毫無徵兆地他變成了一名小學生,正揹着書包、穿過小橋返回家中。
小橋對岸是一座茅屋,茅屋前站着一對青年男女,一名美麗少一婦和一名神豐俊朗的中年人,他們正在翹相盼兒子歸來。
溪水潺潺,小鴨溪水,鳥人鳴叫,這是一幅美好的田園景象。
“孩子,到媽媽這兒來。”少一婦見兒子穿過橋頭,向他伸開了臂膀,父親則面帶笑意,欣慰的望着兒子,孩子長大過程中的每個變化,都會讓父親驕傲。
父愛如山,母情依依,雖然辰南疑惑自己爲什麼變成了孩子,可是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他是一個孤兒,自小寄居他人家中,飽受冷眼,她渴望母愛,渴望父愛,渴望撲到母親那溫暖的懷抱裡。
“我的兒子,到媽媽這兒來。”母親溫柔的呼喚着,臉上洋溢着笑容,舐犢之情溢於言表。
這一刻,辰南真的看到了父母,渾身洋溢在幸福甜蜜中,他太渴望父親的臂膀,母親的懷抱了。
“媽媽!”辰南歡快的笑着,向母親跑了過去,去感受屬於自己的幸福,尋回失去的遺憾,可是忽然間他心生警覺,心底深處感覺到了危險,不好,這是幻境,他畢竟是個陣法師,而且因爲七彩琉璃盞的緣故精通幻境,生死存亡的瞬間意識到了危險。
“給我破!”辰南一聲大喝,溫馨的場面支離破碎,崩解爲虛無,母親不見了,父親消失了,他還是孤身一人站立在陰風呼嘯的石鎖上,腳下就是無底深淵,這條石鎖雖然寬丈餘,他卻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鎖鏈的邊緣,再邁一步就將跌入無底深淵,萬劫不復。
辰南額頭上冒出了冷汗,他清楚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剛纔的幻境太逼真了,讓他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幻由心生,對父母的執念纔是隱藏在他心底最深處的一道心魔,只是這道心魔隱藏的太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而已,一個從小的孤兒,對父母沒有任何印象,對父母的依戀就會淡薄,淡薄不等於沒有,相反,在心底最深處,他比任何人都渴望父母的關愛,只是這種渴望被他堅韌的意志力壓在了心底最深處,壓到了他自己都以爲沒有心魔的地步。
“原來父母纔是我的心魔。”辰南自語,他很清楚,他確實渴望見到父母,從知道母親給他留下玉墜功法的那一刻起,他就想找到父母的下落,只是父母沒有任何線索,這種念想才被他隱藏到了心底最深處,今天在幻境的誘導下,以心魔的形式表現出來,導致他險些身死。
有些人會因爲心魔沉迷不能自拔,有些人會將心魔當成前進路上的階石,強大的意志力碾壓一切心魔,既然意識到了心魔,心魔於辰南而言不再是糾結,而是動力,只有修爲提高了,他纔有能力洞察真相,才能找到自己的父母。
這很好理解,心地弱者依戀父母,或者因爲小的挫折糾結不前,強者讓父母欣慰,哪裡跌倒哪裡爬起來,能承受非他人所能承受之心路磨練。
“從此以後我再無心魔,不懼任何心魔考驗。”辰南輕喝,因果幻境不再,萬千魔頭瞬間化爲烏有,一步、兩步……辰南步履沉重卻堅定地走過了石鎖,踏上對岸。
他的身體更加蒼老,身上佈滿了皺紋,若非他身體強悍,恐怕連木化林都難以到達,青蓮改造過的肉身,煉體的底蘊,讓他堅持到了現在。
穿過鎖鏈,擡頭就可以清晰的看到山頂蒸騰的霞光,這段路上再無阻礙,他雖然步伐沉重如山,卻因爲希望仍然在堅持。
辰南步伐沉重地又向前走了數百米,他的身體更加蒼老,身體機能嚴重衰退,每邁出一步,都象揹着萬座大山,沉重無比。
一步、兩步,他在堅持。
終於,當一腳落下,他再也難以邁出下一步,擡頭望去,距離山頂只有不足三分之一的路程,可這段路程卻是如同天塹一般遙不可及,因爲越靠近山頂,歲月的力量排山倒海般涌來,覆沒一切生機,已非人力可爲。
死之極爲生,山頂霞光萬道、瑞彩千條,蘊含着濃郁的生機,蘊含着復活清雪的希望,可這希望卻是可望而不可及,此時他清晰的感覺到自己最後一絲身體機能在消失,身體就要崩解,意志就要潰散。
“清……清雪,對不起!”這一刻,辰南嘴脣顫抖,眼淚長流,他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達到山頂了,就是一步他也再難以邁出,若非剛鐵般的意志力,他根本堅持不到現在。
“辰南哥哥,等我大學畢業了,我要嫁給你,你一定要騎着白馬來接我吆!”
那單純清脆的聲音再次迴響在耳邊,那個單純如白紙般的女孩在他眼前浮現,那是他的摯愛,也是他最虧欠的人。
清雪,一個如白雪般單純的女孩,大學四年,她拒絕了不知多少優秀男生的追求,一直在等他,可是她等的那個人卻一直沒有出現。
爲了等他,她去鄉村支教,校舍砸死人,乃至後來爲了孩子們墜入紅塵,種種一切都不是她一個女孩能抗下來的,可是她卻生生抗了下來,她抗起來山村小學的教學樓,她扛起了鄉鎮中學的教學樓,她抗起了無數孩子的希望。
爲了心中的那個希望,她在等,只爲能再見心上人一面,可是造化弄人,對面是君不識君,看見心上人,爲了不讓他痛苦,她還要拒心上人於千里之外,她一個女孩要承受多大的痛苦?她心思單純,心中的苦又給誰說?
“清雪,對不起!”辰南手哆嗦着將封有清雪魂魄的玉盒從儲物袋裡拿了出來,手裡捧着他摯愛少女的魂魄,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傷感,玉盒出了嗚咽聲。
最後一絲身體機能在抽離身體,辰南感覺自己就要崩解,他無力再去改變什麼,從心底出一聲嘆息,表情平靜地準備迎接死亡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