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徐,日光傾城,時光,翩然靜好。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打斷這份難得的靜謐。
疏影別苑中,南宮璃窩在院中的藤椅上,一手拿着一個啃了一半的蘋果,一手掐着喉嚨,劇烈的咳嗽着,看那小臉通紅,淚眼汪汪的模樣,似乎,想把五臟六腑都一併咳出來。
“公子!慢點!以後吃蘋果的時候不要詛咒別人!看把自己給嗆的!”雲畫在一旁,一邊爲她拍着後背順氣,一邊,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的看着她,嗔怪道。
“我——噗——咳咳——我錯了——嗚嗚嗚——”南宮璃,一邊咳嗽着,一邊,慘兮兮的看了一眼手中的蘋果,小嘴一撇,乾嚎出聲。
“……”雲畫的嘴角抽了抽,眼底,劃過一抹無奈,拍着那人的後背,柔聲哄道。
“乖~以後記得就好啦!不哭了……”
“哇——蘋果欺負我——”咳聲終於止住了!可是,這鬼嚎聲,卻開始了!
雲畫的眉心跳了跳,看着那個閉着眼睛鬼嚎的人,有些無奈,剛想開口安慰幾句,卻見那人猛地睜開雙眼,一臉兇狠之色的盯着手中的蘋果,惡狠狠的開口。
“哼!敢欺負本公子?把你扔了!”
話音未落,那人手一揚,蘋果‘嗖’的一聲飛了出去。
雲畫,再次抽了抽嘴角,眸中閃過一抹可疑的笑意。
“嘭——”一聲悶響自院外傳來,分外響亮。
“哎呀——誰偷襲我——啊?蘋果?”緊接着,便是一聲鬼叫傳來,滿滿的,都是驚愣。
“呃……”南宮璃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雲畫,不會這麼巧吧?
對上她詢問的眼神,雲畫只是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公子!你爲什麼偷襲人家?”
下一瞬,彩雀的身影出現在兩人眼前,一臉委屈的看着南宮璃,白皙的額頭上,紅了好大一塊。
“呃……其實……其實是蘋果想去看看外面的風景,所以……”
“所以它就飛到了我的腦袋上……”
未等南宮璃說完,彩雀,小臉一垮,補充道。
“呵呵……”聞言,南宮璃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乾笑兩聲,“彩兒真是越來越聰明啦!”
“公子,人家有重大軍情稟報!”沒有再糾結蘋果的事情,彩雀,一臉鄭重之色的開口。
“說!”南宮璃,伸手掏了掏耳朵,調整了一下坐姿。
“南宮將軍造反了!”彩雀,眼睛一閉,大聲道。
“什麼?我哥反了?”聞言,南宮璃騰地一下從藤椅上站了起來,一臉受驚之色的看着彩雀,大叫。
彩雀的身子抖了抖,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看着那滿臉激動的人,弱弱的補了一句。
“南宮元帥也反了!”
“蝦米?!”一聲鬼叫,堪比河東獅吼。緊接着,便聽藤椅‘咯吱’一聲,四分五裂,那個站在藤椅上的人,很不幸的,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
看着頭頂那一輪青天白日,南宮璃,翻着死魚眼,嘴角狂抽不止。
“我老爹也反了?!這是要逆天的節奏麼?……哎呦喂……我的小心臟啊……”
雲畫和彩雀,皆是愣在了一旁,看着那個仰面朝天,手捂着肚子感慨萬千的人,久久的回不過神來。
皇宮。
金鑾殿上,百官正早朝,然,殿中沉悶的氣氛,壓抑的,讓人窒息,羣臣,微微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惹來君王的怒火。
“啪——”
風君翔,一掌拍在身前的黃金御案上,沉悶的聲響,讓百官緊繃的心臟,齊齊的抖了抖,一個個,把頭埋得更低了。
“全都啞巴了?聽不到朕說話嗎?”
一聲暴喝,驚得百官,再次顫了顫,依然沒有人開口,做那出頭鳥。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朕平日養着你們,就是讓你們一個個在關鍵時刻做縮頭烏龜的?”
見沒有人站出來,風君翔,怒火更甚,胸口,劇烈的起伏着,一張臉,因爲極度的憤怒而微微漲紅。
“微臣,願爲皇上分憂,率領大軍前往涼州平叛。”
慕容正德,微微沉吟了片刻,上前一步,開口說道。
聞言,百官紛紛側目,悄悄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
終於有人站出來了!
南宮浩天是什麼人?戎馬半生,所向披靡,放眼整個星河大陸,根本就是難逢敵手!讓他們這些養尊處優的人去與他對抗?那不是嫌命太長了麼?
然,就在衆人心中大石落地的時候,風君翔的嗓音,緩緩傳來,將他們剛剛放下的心,再次懸了起來。
“尚書大人,你乃帝師出身,雖有經天緯地之才,博古通今,卻無作戰經驗,南宮逆賊,身經百戰,且手握重兵,你的忠心,可鑑日月,但,朕不能讓你犯險!”
風君翔,看着慕容正德,眼中的怒火,平息了幾分。
“食君俸祿,擔君之憂,縱然捨身取義,臣亦在所不辭!”
真是句句鏗鏘,字字忠耿。
滿殿百官,深深的垂下頭去,不知是羞得?還是怎的?
“朕意已決,太傅不必多言。”
“是!”聞言,慕容正德微微頓了頓,低頭退下。
“這裡滿朝文武,竟沒有一人願爲國分憂麼?”風君翔,眼神微暗,緩緩掃過大殿中的南宮靖宇,眸光,意味深深。
南宮靖宇,渾身一震,心一橫,跨步上前。
“微臣不才,雖無戰功赫赫,卻也曾上過幾年戰場。如今,家門不幸,出了南宮浩天這麼個逆賊,真是祖上蒙羞,愧對先帝,愧對聖上啊!微臣,願意領兵出征,剿滅亂黨!”
一番話,說的是,大義凜然,鏗鏘正氣,朝堂上的百官,紛紛側目,只是眼神,五味雜耍。
“哦?丞相真有大義滅親之心?那畢竟是你的親弟與侄兒。”聞言,風君翔的面色,微微緩和了幾分,直視着南宮靖宇,沉聲問道。
“回皇上,南宮一門忠烈,竟出了這兩個敗類!臣,痛心疾首!家母也有將這兩個逆賊逐出家門之意!臣奏請聖上,讓臣領軍前去戰場,清理家門!”
似乎,爲了表明自己大義滅親的決心,南宮靖宇,竟是雙膝跪地,痛聲開口。
“既然如此,朕便任命你爲平叛大將軍,率領五十萬大軍,剿滅亂黨!即日出發,刻不容緩!”
風君翔,目光微閃,眼底,幽光霍霍,幾分得意。
南宮浩天雖然用兵如神,所向披靡,但,南宮靖宇畢竟是他的嫡親大哥,總得,手下留情不是?剿滅亂軍,希望,甚大。
聖旨一出,王城百姓無不唏噓譁然。
“南宮元帥爲帝國立下不世功勳,如今,也是因爲痛失愛女纔會鋌而走險,這本是人之常情!豈能污衊元帥爲叛黨奸佞之類?”
“若不是皇家有愧在先,大元帥也不會被逼至如此境地!不派人安撫也就罷了,居然,還派了南宮一門前去剿滅?這不是讓人自相殘殺嗎?”
“丞相爲了撇清關係,不被牽連,竟然意圖領兵剿滅自己的弟弟和侄兒!真是讓人髮指啊!”
“……”
王城百姓唏噓議論的,不是對南宮浩天的謀反口誅筆伐,而是,戳着皇家與鎮國公府的脊樑骨,大呼失望!
當然,他們也只是私下裡聲討,並不敢,明目張膽。
千里之外,涼州。
風捲層雲千萬裡,擡望眼,長煙渺渺,孤城落日。天地之間,一股凜冽肅殺的磅礴之氣在席捲。
點將臺前,三軍將士整裝待發,沖天豪情交織着凜冽的西風,點燃,一腔熱血。
點將臺上,南宮浩天,一身戎裝,勢驚天地,冷峻的五官,冰冷肅殺,銳利的鷹眸,緩緩掃過臺下三軍,‘噌’的一下抽出腰間的寶劍,劃過左臂。
“天地爲證,滴血爲鑑,今日,我南宮浩天,率兵南下,討伐昏君,不爲蒼生,不爲功名,只爲小女報仇!縱,千夫所指,遺臭萬年,縱,天地不容,世人唾棄,我,亦不悔!”
鏗鏘有力的嗓音,化入凜冽西風,飄渺於整個長天,落下一地決絕凜然的氣息。
“爲小姐報仇!誓死不悔!”
“誓死追隨元帥!永不後悔!”
三軍將士朗聲齊呼,氣勢,驚天地泣鬼神。
“出發!”
南宮浩天,一聲令下,三軍將士頓時噤聲,翻身上馬,踏着滾滾黃沙,一路南下。
朔風捲酒旗,殺氣,驚天地。
三日後。錦州。
僅用三天的時間,南下大軍便已穿過十三座城池,直線逼近皇城!
沿途,守城之將,多爲南宮浩天舊部,根本,就不用大軍攻城,他們,便已遠遠聞訊,打開城門,迎大軍入城,用他們的話,便是,風瀾帝國,可以沒有當今的皇帝,卻不能,沒有南宮浩天!在那一段戰火紛飛的歲月裡,他們,早已將南宮浩天的名字,刻入了風瀾帝國的靈魂中,有他在,纔有風瀾帝國。
這日,丞相率領的五十萬大軍,一路跋山涉水,也趕到了錦州。
錦州城外,兩軍對峙,殺氣盪風。
南宮浩天,鷹眸冷冽,緩緩掃過對面的敵軍,端坐在帥車上的南宮靖宇,高坐在戰馬上的南宮驚天,南宮驚雲,就連,南宮驚鴻也在,想不到,南宮一門的男丁,竟是全體出動了!
果真,世事弄人,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是這樣的場面。
心中,百般滋味,然,冷峻的臉上,卻無任何情緒。
“大哥,沒有想到,有一天,你我會在戰場之上相見。”
渾厚的嗓音,若洪鐘悠遠,隱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涼。
在南宮浩天打量着他們的時候,南宮靖宇,也是不動聲色的打量着三軍將士,雖然,他們已經收斂了滿身的殺氣,可是,那一股,彷彿烙印在血液之中的肅殺與狂烈之氣,依然讓人心驚膽戰!那是,久經沙場,歷經生死之後沉澱下來的軍魂!只一眼,便讓人由衷畏懼。
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不可理喻。
“二弟!你既然還知道叫我一聲大哥,就聽大哥的話,懸崖勒馬,隨我回京向皇上請罪!大哥定會拼死爲你求情的!”心念急轉之間,南宮靖宇,沉聲開口,一臉的悲痛之色。
“箭,既已在弦上,焉有不發之理?大哥好意,浩天心領。”南宮浩天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堅若磐石。
“你!你這是,執迷不悟!”聞言,南宮靖宇面色一變,有些激動。
“是又如何?”
“你!你竟然爲了一個廢物舉兵……”
“大哥慎言!那是我的女兒,不容任何人詆譭!”
未等南宮靖宇說完,便被南宮浩天冷聲打斷,雖然,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可,對上他冷冽銳利的雙眸時,南宮靖宇,卻是心下一窒,漫過一絲畏懼。
“好!就算是你的女兒,可你也不能爲了她犯上作亂,置黎民百姓於不顧,置社稷蒼生於不顧!就算是父親在天之靈,也不願看到你做出如此糊塗之事啊!”
微微調整了一下心神,南宮靖宇再次開口,卻是搬出了先父的亡靈,試圖,以此威懾南宮浩天。
然,南宮浩天,只是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既然,已經做出了這個決定,又怎會因別人的三言兩語而動搖不定?
“就算你不顧及父親在天之靈,那,忤逆謀反,乃是天理不容之事,你當真甘心一世英名盡毀?落得個身敗名裂,遺臭萬年的下場?”
見南宮浩天無動於衷,南宮靖宇心下暗自焦急,努力尋找着一切可以說服他的理由。
“身外之物,要之何用?”
“你……”
看着南宮浩天一副雷打不動的模樣,南宮靖宇,幾乎咬碎了一口銅牙。
“難道,你真想與我手足相殘,自相殘殺?”
“大哥身爲丞相,卻請纓出戰,不正是想要如此麼?”
一抹不易察覺的痛意劃過眼底,卻是一閃即逝。
“我……”對上那雙銳利到彷彿可以看穿人心的眼眸,南宮靖宇微微一頓,一時間,有些無言以對。
“爹,不要與他們廢話了。是他們冥頑不靈,就不要怪咱們不念情義。”南宮驚鴻,打馬上前,站在了南宮靖宇的身邊,一雙眼睛怒視着着對面的南宮焰等人,一臉的趾高氣揚。
反正,他們有五十萬大軍,對方,不過十幾萬而已,就算再厲害,也是寡不敵衆嘛!
“就是,父親,您已經仁至義盡了,是他們不聽勸告,執迷不悟,您又何必再與他們仁慈?”南宮驚鴻話音方落,一旁,南宮驚雲也緊跟着開口,同樣是一臉的倨傲,彷彿,勝券已經在握。
南宮靖宇,看了看自己的兩個兒子,面色一沉,轉向南宮浩天,冷聲道。
“二弟,我再問你最後一句,是降?還是戰?”
“哼!本將軍早就看你們不爽了!”
未等南宮浩天開口,南宮焰,便一夾馬腹,衝了出去,手中寶劍在陽光之下,折射着冰冷的寒光。
“南宮焰!你猖狂什麼?本官來會你!”
這邊,南宮驚天也不甘示弱,一揮馬鞭,也殺了出去。
“大哥,我來幫你!”
南宮驚雲見狀,也是大吼一聲,衝上前去。
南宮靖宇看着自己的兩個兒子都殺了過去,自己,也拔出了尚方寶劍,朝着南宮浩天衝去。
“二弟!既然你執迷不悟,那就休怪大哥不念兄弟之情!”
主帥一動,三軍將士頓時效仿,吶喊着衝了出去,兩軍,頓時戰在了一起。
只是,才一個照面,南宮靖宇手中的尚方寶劍便飛了出去,緊接着,他只覺得頭上一輕,下一瞬,他發現自己的頭盔也飛了出去。頓時,一張臉,難看至極。
“南宮浩天!你竟然如此冷血無情?這般對我!”
南宮靖宇,雙目圓睜,怒視着一身凜然的南宮浩天,眼中,燃燒着熊熊怒火。
“若我真無情,飛出去的,便是你項上人頭!”
聞言,南宮浩天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沉聲道。
“你……你……”
“南宮浩天!長兄如父。我命你即可收兵,束手就擒,隨我回京,面見聖上!”
一咬牙,南宮靖宇死死的盯着南宮浩天,怒聲道。
“大言不慚。”聞言,南宮浩天,甚至不想多看他一眼,只是冷嗤一聲,便別開眼去。
“哈哈哈哈——”
然,場中卻有一道誇張而放肆的大笑聲驟然響起,滿滿的,都是嘲諷與不屑。
南宮焰長劍一揮,盪開了南宮驚天幾人的夾擊,緊接着,一掌劈下,將三人掃過馬下,一雙凜冽的星眸,滿含譏諷的看着南宮靖宇,嗤笑。
“打不過別人,便想用身份來壓人?南宮大人,您還能再無恥一點麼?”
“你!南宮焰!你就是用這樣的態度與伯父說話的?”聞言,南宮靖宇老臉一紅,怒斥道。
“伯父?哼!你配麼?南宮靖宇,可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你……你這不肖子孫,若不是你唆使,浩天怎會犯下如此大錯!如今,你還膽敢在此……”南宮靖宇,面色一陣青,一陣紅,手指着南宮煜,大聲訓斥,卻被一道冷然的聲音打斷。
“大哥當初若對璃兒心存一絲善念,便不會坐視她被奸人所害!如今說這些,不覺得太可笑了麼?”
對上南宮浩天冷冽的雙眼,南宮靖宇心中一窒,有些心虛,卻死撐着開口。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璃兒如何,那也是她命該如此,又能怨得了誰?”
話音方落,他便驚覺一道殺意凜然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讓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驚慌擡頭,卻對上了南宮煜冰冷肅殺的眼神。
“南宮靖宇,若本將軍今日殺了你,那也是你命該如此,只能活這麼大了?”
字字如冰,擲地有聲,落下,一地冰冷駭人的殺氣。
音落,南宮煜刷的一下抽出寶劍,森然的寒光,映着那雙如星的眼眸,說不出的攝人心魄,南宮靖宇,神色驟變,又驚又怒,伸手,顫巍巍的指着南宮焰,大聲怒斥。
“放肆!你……你這個孽障!還想弒殺伯父不成?”
“殺你?本將軍還怕污了我的劍!”看着他那一臉驚慌的樣子,南宮焰,冷嗤一聲,霸氣俊美的臉上,盡是鄙夷。
“你……你……”南宮靖宇,胸口劇烈的起伏着,顯然,是被氣得不輕,打,打不過,說,說不過,這種挫敗的感覺,幾欲讓人抓狂。
“南宮浩天,你當真如此鐵石心腸?就不怕母親失望傷心?”驀然,南宮靖宇雙眼一亮,猛地擡頭看向南宮浩天,大喝出聲。
他可是最孝順母親了!他怎麼把這忘了呢?思及此,南宮靖宇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呵!除名信,本帥已收到,今日,本帥不殺你,回去告訴皇帝小兒,除非璃兒活着,方可換他高枕無憂,否則,弒神殺佛,本帥也必取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