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孤星,蒼穹如墨,幽蘭色的海水翻卷着,彷彿,將那一片天地都湮沒,風,帶着無盡的幽冷呼嘯着卷向半空,而虛空中,有一人凌風而立,踏着一片虛無,靜立於那一片暗色翻涌的天地間。
一襲魔魅妖冷的黑衣在海風中肆意張揚,衣襬處,繡着大片的幽蘭煙羅,暗夜中,流轉着幽幽冷光,腰間一條幽蘭色的束帶,墜了一塊幽蘭色的寶石,黑暗中,雪亮幽深,恍若魔之瞳!
未束的發,隨意的散在肩上,冷風中肆意翻飛,潑墨狂灑,而他的周身,籠罩着一股黑色的風暴,幽暗,鬼魅,月光中,似乎都染了妖異的黑色。
那一輪寒月,映在他的身後,便也成了點綴,逆光,讓人看不清他的容顏,然,那一雙狹長如暗夜幽狐般的眼睛,黑暗中,綻放着幽蘭色的光芒,鬼魅,夭邪,充滿了魔魅幽煞之氣,只一眼,便讓人心驚膽戰。
沙曼華站在城樓之上,微微仰望着那虛空中魔魅夭邪的男子,雙眸中,驚閃不定。
“參見主人!”
白靈自驚愣中回神,迅速領着一衆士兵下跪參拜,依然是沒有絲毫生氣的嗓音,卻帶着一種發自於靈魂深處的震顫與畏懼。
半空中,魔魅妖冷的男子沒有說話,只是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海水中還在不斷掙扎的人,幽蘭色的瞳眸乍然驚現一抹冷光,恍若天光乍破,瞬息間沒入那幽暗的海水中。
“轟——”
一聲巨響,海面上掀起千尺風瀾,像一道幽暗的牆,傾塌,瞬間將那些掙扎嘶喊的人全部捲入水底!
靜!空氣中,只有海風呼嘯的聲音,再無一絲淒厲哭喊。
“這樣安靜多了。”漫不經心的嗓音響起,恍若一縷來自九幽地獄的陰風,帶着驚心攝魄的幽冷與陰寒,卻又說不出的慵懶不羈,暗夜月下,有種無法言喻的韻味。
沙曼華,卻似被這一道嗓音瞬間喚醒般,冷眼瞪視着那猶如暗夜妖魔般的男子,雍容無雙的臉上漫過明顯的怒氣。
“你把他們都殺了,讓本宮如何回去?”
此去王宮,路途遙遠,單是這一片海域就要走上一天一夜,如今,不僅帶的人沒了,連船也毀了!思及此,臉上的怒意又甚了幾分。
“那是你的事,與本座何干?”漫不經心的嗓音傳來,有種說不出的隨意懶散。
“你!”聞言,沙曼華臉色微變,眼中怒意驚現,而那男子卻已如鬼魅般落在了城樓上,毫無預兆的出現在她身前,嚇了她一跳,腳步猛然後退了幾步,竟險些跌下城樓,樣子有些狼狽,臉色,也在一瞬間變得有些陰沉。
“你!你是故意的!”掃了一眼那些面無表情的士兵,沙曼華的心中仍像是卡了一根刺般,怒視着那鬼魅的男子,低斥。
“來找本座,這次又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對於她的怒氣視而不見,那散漫不羈的嗓音,帶着一種無法言喻的嘲諷,讓沙曼華的臉色,一瞬間變了幾變。
“不要說的那麼難聽!”
“你那些勾當,有好聽的?”聲線低淺,魔魅生姿,然,那話中的諷刺與輕蔑,卻如一把利劍,讓人想要忽視都很難。
沙曼華狠狠的捏緊雙手,直視着他,面上再次恢復了雍容無雙的高貴與優雅。
“本宮還以爲你會一直躲着不出來,怎麼?是怕本宮殺了你這嬌滴滴的美人?”
晦澀難懂的眼波掃過垂首立於一旁的白靈,脣邊的一抹笑意,耐人尋味。
白靈,身形微顫,下意識的擡頭看了一眼那魔魅夭邪的男子,眸光微微閃爍了下,迅速低下頭去。
“白靈死不足惜,主人的威儀絕不容人挑釁!”
“呵呵……果然很忠心呢!倒是……”
“你若是來說廢話的,現在可以滾了。”
話未說完,便被男子魔魅卻幽冷的嗓音漫不經心的打斷,沙曼華的臉色驀然一變,很是難看,眼底的翻涌的幽瀾,帶着明顯的怒氣,還有一抹讓人看不懂的深邃。
“你居然這樣和本宮說話!你怎麼可以!”
黑暗中,那男子似乎低笑了一聲,音色慵懶低沉,說不出的好聽,可是,那笑聲中的嘲弄,卻帶着一種毒蛇般的陰冷駭人,讓人心顫膽寒。
沙曼華,身體一顫,眼底飛快的閃過什麼,卻在此時,耳邊刮過一陣陰冷森寒的風,那恍若魔魅的男子已經消失在城樓。
沙曼華微微一怔,擡頭,看向遠處沉浸在無邊夜色之中的城池,微微咬了咬牙,一個飛身,身影化入清冷夜風之中。
跨越,重重宮門,殿宇樓閣,於時光盡處,那一座宮殿,魔魅生姿。
黑色的牆,黑色的瓦,黑色的宮門,緊閉,那一座,全然沉浸於黑色中的三重宮殿,像是,傳說中的地獄魔宮,一望無際的黑色,化開冰冷詭異的氣息。
宮殿四周,開滿了魔魅妖嬈的幽蘭煙羅,黑色的葉,幽蘭的花,暗夜中,綻放着幽蘭色的光芒,愈發顯得那一座黑色的宮殿,魔魅,詭異。
沙曼華站在那一片幽蘭花海中,看着眼前緊閉的黑色宮門,目光沉了沉,終是上前一步,推門而入。
頓時,幽冷魔魅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人本能的就想轉身而出,快速逃離。
黑色的幔帳,垂落在大殿的四周,搖曳翻飛之間隔絕窗外所有的月光,幽蘭色的琉璃宮燈掛滿了大殿,然,那幽暗的光芒,除了平添無盡陰冷與鬼魅之氣外,根本起不到照明的效果。
昏暗的大殿,恍若地獄魔宮,饒是沙曼華不止一次來過這裡,卻依然,有些暗自心驚,微微斂了斂心神,擡步朝大殿深處走去。
“唰——”
一道風聲劃過,大殿兩側的燭臺瞬間被點燃,黑色的蠟燭,暗夜中,卻綻放着璀璨刺目的白光。
突如其來的光亮,讓沙曼華下意識的閉了閉眼,有些微微的不適。
“果然是見不得光!呵呵呵……”
低沉魔魅的嗓音傳來,說不出的嘲弄與玩味。
“本宮不適來聽你說這些的!”
沙曼華驀然一頓,眼底乍現一抹怒氣,憤然擡頭,看着那大殿中央的男子,當看到那張臉的時候,還是不由自主的心口一窒,眸光微閃。
穿越幽蘭色的水晶珠簾,視線盡處是一張大的不像話的豪華臥榻,男子,合衣側臥於榻上,姿態慵懶而隨意,如墨的發,若風般傾瀉而下,滑過他線條完美的側臉,垂落於軟榻之上,而他,一手支着頭,一手,漫不經心的把玩着一顆幽蘭色的寶石,周身瀰漫的氣息,說不出的夭邪與魔魅。
而他的容顏,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膚色,帶着一絲常年隱於黑暗中的冰冷與蒼白,卻絲毫無損他完美的五官。
天生上揚的眼角,斜挑着一抹妖異鬼魅的弧,映着那雙如煙似霧的眉,說不出的魔魅夭邪,低垂的長睫遮住了他的雙眼,卻遮不住他眼角處那一抹幽蘭色的印記,那過分纖薄的脣,勾着一抹涼薄的笑,魔魅森然,卻又充滿了致命的誘惑力。
此刻的他,就恍若無聲綻放在暗夜之中的幽蘭煙羅,邪佞,妖美,蠱惑着衆生,瘋狂的想要靠近,不顧一切,哪怕灰飛煙滅。
沙曼華定定的看着那張臉,微微有些失神。
驀然,一道勁風飄過,一抹白色的燭火竟脫離了燭臺以閃電之速直逼沙曼華!
“看夠了沒有?”
與幽冷燭火同時而來的,還有男子陰寒邪佞的嗓音,帶着一種令人窒息的危險。
沙曼華一驚之下瞬間回神,身形疾閃,退開數步,那白色的燭火擦着她美豔的臉頰而過,空中,飄落一縷墨色青絲。
“你竟想殺本宮!”沙曼華的眼中劃過明顯的驚滯,盯着那雙狹長如狐的幽蘭色眼睛,驚聲低呼,臉上的神情,耐人尋味。
男子,不知何時擡起頭來,鬼魅的幽蘭色瞳眸正冷冷的看着她,眼底,恍若暗夜中幽暗的蒼海,深邃浩渺,波瀾暗涌,卻讓人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緒,只覺得那裡,充滿了魔魅幽煞之氣,讓人只一眼,便覺手腳冰涼,血液凝滯。
那雙眼,竟與沙曼華萬分神似,只是,一幽蘭魔魅,一純黑深邃。
而此刻,殿中燭火通明,男子妖美魔魅容顏,竟與沙曼華有着三分相似!
大殿中,死寂一片,沉悶到令人窒息的氣息在蔓延。
良久之後,沙曼華才壓下心底驚起的風瀾,看着他,沉聲開口。
“本宮此來是要向你討一種解藥。”
“哦?柔然王后,閱盡天下毒藥,還有你解不了的毒?”狹長如狐的眼角微微上挑,一抹幽魅嘲諷的弧度,讓人心顫。
沙曼華的臉色微微一變,眼底劃過一抹異色,聲音,卻依然平靜。
“此毒乃是七星閣所有,詭秘難測。”
“你又幹了什麼缺德事,把七星閣也得罪了?”
“你!”雖然他的表情散漫不羈,慵懶隨意,可是,那字裡行間的嘲諷與咄咄逼人,卻讓她心底壓抑的怒氣如晨曦的潮水般,無法抑制。
“你不要太過分了!本宮來找你是拿解藥,不是來聽你奚落的!”
幽蘭瞳眸,微微斜挑,睨了一眼那怒氣明顯的女子,薄涼的脣角緩緩勾起一抹冷魅輕嗤的笑意,卻是陰寒懾人。
他並未開口,只是對着虛空伸出了手,白色的燭火,落在那修長的指間,竟森然似幽幽白骨。
沙曼華看着他的動作,臉上劃過一抹怔然,微微困惑了一下,卻又瞭然,只是,她的目光閃了閃,看着他,微微蹙眉。
“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你難道也要算在那七件事之列?”
“既是小事,又爲何來找本座?”
“你!”沙曼華被狠狠的噎了一下,怒視着那人,一時間卻無言以對。
那解藥對於他來說,的確是舉手之勞的小事,可是,卻讓她,一籌莫展!
“你不想知道中毒的人是誰麼?”微微一頓之後,沙曼華再次看着他開口。
“本座沒興趣。”
“你!韻兒中毒,飽受折磨,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你都不願意?你當真就如此絕情冷心?”
“與本座無關。”依舊是那種漫不經心的語調,散漫而隨意,他,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幽蘭色的妖異瞳眸映着手中的幽蘭寶石,光影幽芒,說不出的魔魅妖冷。
沙曼華的胸口狠狠一窒,眼底翻卷的幽瀾愈發深邃。
“你竟如此冷血無情!她可是你的……”
“她是你的女兒!”
依舊魔魅低沉的嗓音,卻多了幾分攝人心魄的陰寒,恍若九幽煉獄的陰風,瞬間捲入,帶着蝕骨驚魂的幽煞陰鷙,讓沙曼華未說完的話,生生的卡在了喉間,一雙眼睛,驚疑不定的看着他,微微有些失神。
“本座沒有那麼多耐心聽你在這裡廢話!”
又是一道陰寒懾人的嗓音傳來,大殿中的燭火一陣劇烈的晃動,彷彿,是無力承受那空氣中肆虐的陰風。
忽明忽暗的光線,讓沙曼華驀然回過神來,擡眼看向軟榻的方向,那人,正微微低着頭,專注的把玩着手中的幽蘭寶石,看不到那雙駭人的妖瞳,周身的魔魅邪佞似乎少了幾分。
“本宮來時匆忙,忘記帶了!等下次再一併步上!”
依稀間,那人纖薄的脣似乎彎了彎,慵懶的嗓音,聽不出什麼情緒。
“那你就下次再來取解藥吧!”
一語落,他驀然擡起手來,幽蘭暗光流轉的衣袖如魔雲般張開,一股黑色的風暴,若隱若現。
“等一下!”沙曼華驀然一驚,疾呼出聲,雙眼中,幽光暗影,風瀾起伏,終是一咬牙,從懷中取出一物,拋向軟榻上的男子。
男子微微冷聲一聲,攤開的手心驟然收攏,一股狂嘯陰寒之氣沒入他的掌心,而那飛來之物也瞬間落入他森白的指間。
卻是一株幽蘭煙羅!鬼魅,妖美,可惜,卻只剩下兩片花瓣。
男子,幽魅如狐的幽蘭瞳眸,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掌心中的殘花,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冷佞的弧,一縷黑氣,乍現在他蒼白修指間,一片幽蘭的花瓣,瞬間風華成灰,消失在幽冷風中。
“還有最後一件事……呵呵呵……”
魔魅幽冷的視線落在那僅剩的一片花瓣上,眼底幽瀾明滅,情緒難辨,只隱約從那低迷薄涼的笑聲中,察覺到一絲淡淡的自嘲,隱在重重幽冷鬼煞的薄霧之中,不易察覺。
一語落,男子驟然擡手,那一株殘破不堪的幽蘭煙羅對着沙曼華疾射而去,在她慌亂伸手接住的時候,又是一個黑色的瓷瓶飛了過去。
沙曼華眼波微轉,眼底乍現一抹光亮,快速的接過那瓷瓶緊緊地握住手中。
“這藥果真可以……”
未等她說完,便是一股陰冷至極的狂瀾風暴來襲,將她的身體瞬間卷出了大殿。
“嘭——”
一聲悶響,暗夜之中分外驚心,那是,黑色的殿門被摔上的聲音。
沙曼華狼狽的跌倒在那一片幽蘭花海之中,看着那緊閉的門,目光忽閃不定。
“拿了藥,就快點滾回你高貴的王宮去!”
伴隨着一道魔魅幽冷的嗓音傳來,又是一陣黑色的煙霧飄來,恍若一場旋風,將沙曼華的身影湮沒在那一片幽蘭之中。
天地悠悠,萬物滄瀾。
燭影之魅,七星閣。
正在煉製丹藥的孤星長老,看着眼前這個從天而降的人,狠狠的眨了眨眼睛。
“你從哪兒冒出來的?”
幾步之外,某人一身風塵僕僕,正歪着腦袋扒拉着桌子上的那些小瓷瓶,一副淘寶的模樣,眨眼之間,已經有不少小瓷瓶被她蒐羅進了百寶袋中,看得孤星嘴角微抽,眼角冷汗沁沁。
“你沒看到麼?本姑娘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一邊旁若無人的斂財,一邊,頭也不擡的說着。
“別告訴我,你特意從天上摔下來就是爲了洗劫我的丹藥?”看着那漸漸鼓起來的百寶袋,孤星面容一陣僵硬。
“星星!咱倆誰跟誰啊?你的不就是我的嘛!哈哈……”一語落,又是幾隻小瓷瓶進了她的囊中。
“……”
“只有這麼多了嗎?你驢子裡面煉的是做什麼的?有沒有新發明啊?”
聞言,孤星狠狠的抽了抽嘴角,額頭之上滑落三道黑線。
“我說,這良辰美景風月無邊,你不在家陪着美人夫君,卻跑來這裡,就不怕傷了你家美人相公的心?”
南宮璃洗劫丹藥的小爪子微微一頓,眸子轉了轉,小臉上漫過一抹若有所思之色。
話說,她就留了一張字條就跑出來了,風都距離燭影之魅,以她變態的速度也要三天三夜,夜小人他,會不會很傷心呢……
“喂!看你那表情不會是偷跑出來的吧?”一旁,孤星挑着眉毛看着她,一臉的玩味之色。
“哎!我就說嘛!這新婚燕爾,那雲王美人怎麼捨得讓你到處亂跑,爲禍人間,感情,這是揹着夫君離家出走的啊?”
“誰離家出走了?本姑娘明明就留了字條好麼……”狠狠的瞪了孤星一眼,氣勢不弱,奈何,心中卻一陣打鼓,話說,她的字條好像只有四個字:出去幾天……
呃……
這個……
她果然是不適合寫家書什麼的……
“我說,你該不會是移情別戀,不喜歡雲王美人了吧?不然,怎麼捨得把他一個人孤零零的丟在風都,自己卻……”看着那張變幻不定的小臉,孤星挑眉一笑,帶着幾分玩笑的開口,卻讓南宮璃頓時黑了小臉。
“不準懷疑本姑娘對夜小人純潔無暇堅定不移矢志不渝海枯石爛天荒地老……(此處省略一萬字)的感情!!”
南宮璃怒視着孤星,一口氣說完,氣都沒喘一下。
等她說完了,孤星也徹底傻眼了,愣愣的看着她,嘴角狂抽,面容僵硬,眼角處正有無數冷汗悄然滴落。
嘴角抽搐了半天,孤星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既然你對他的感情這麼的驚天地泣鬼神,那你,爲何還要拋棄他?”
“哼!誰說本姑娘拋棄他了!我是來就是爲了他!”
“哦?你都不要他了,還說爲了他?”聞言,孤星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誰說本姑娘不要他了?再說一口咬死你!”一聲怒吼,毫無預兆的響起,差點將丹爐都給震飛了出去,孤星,伸手揉了揉太陽穴,額頭上悄然滑落一層冷汗。
“我什麼都沒說……”
“哼!”
“那您大小姐不遠千里來到此處又是爲何?”
聞言,南宮璃目光頓了頓,小臉上難得出現了一抹肅然之色。
“我來是爲了他體內的蠱毒!”
“哦?你有進展了?”聞言,孤星微微一怔,神色間也認真了起來。
“如今,他的體內還殘餘着四種蠱毒,子母蠱,千年祭,噬魂和赤焰,子母蠱必需找到母蠱所在方可設法破除,而我也已知道那人是誰,只是時機未到,不能打草驚蛇!而他的腿……”說到此處,南宮璃微微停頓了一下,長睫低垂的眼眸中,劃過一抹晦暗深沉之色,像是隕滅了漫天星河的夜空,漆黑,暗淡,卻又翻卷着讓人心顫的幽瀾風暴。
孤星看着她,眸光閃了閃,她總是像明日般絢爛高華,驅散世間所有的陰霾,而此刻,卻從她的身上散發出如此強烈的陰霾之氣,隱約之間,竟有些陰冷駭人。
這樣陌生的氣息,讓她忍不住輕喚了一聲。
“璃兒……”
南宮璃垂了垂眼皮,斂下眸中的情緒,繼續開口。
“他的腿疾正是由這三種蠱毒相剋相生所致!換言之,只需解除這三種蠱毒,他便可以重新站起來。”
聞言,孤星驀然一喜,眼底劃過一抹亮光,忍不住接口道。
“若是這樣的話,那便不用擔心,這世上沒有哪一種蠱是無解的!只是三種蠱毒而已。”
南宮璃擡頭看了她一眼,小臉之上,卻是一片凝重之色,看得孤星,心底一沉。
“解除一種蠱毒,自然是簡單異常,可是,若要同時解除三種蠱毒,卻十分不易。”
“沒有哪一位藥是可以同時破除三種蠱毒的!但是,不能一味一味的解除嗎?”
“不能!因爲,這三種蠱毒,蠱性完全相反,相依而生,致使他不良於行,卻又相互剋制,一時間無法傷他性命,若是貿然解去其中一味,那麼,另外兩種蠱毒便得不到壓制,必會瘋狂反噬宿主……”說到此處,南宮璃的眸子再次沉了沉,握着瓷瓶的手,無意識的收緊了幾分。
“那這三種蠱毒的蠱性是?”壓下心底漸起的波瀾,孤星緩緩開口。
“赤焰,性如烈火,焚身蝕骨,而噬魂,至陰至寒,冰噬靈魂,至於千年祭,悠遠綿長,只會令人陷入永遠的昏睡中,千年不復醒來!”
“什麼?怎麼會這樣?”
聞言,孤星驀然一驚,竟是低呼出聲,臉上的神情也出現了一抹驚滯。
她自幼精通各種丹藥,深諳藥毒理,這蠱毒雖然不同於毒和藥,但,其性卻相近。
那三種蠱性命理完全背道道而行的蠱,若是不能同時解除三種蠱毒,那麼,宿主便會有性命之憂,或,烈焰焚身而死,或寒氣入心而亡,又或者,就此沉睡,永不復醒,無論哪一種,都讓人驀然心驚。
可是,若要同時解除這三種蠱毒,簡直就是癡人說夢啊!
解毒之理,在於相剋!然,若要剋制至陰至寒之物,那必要選至陽溫之物,但是,這又恰恰助長了另一種蠱毒的蠱性……
思來想去,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心底,翻涌着驚風駭浪,孤星緩緩擡眸看向南宮璃,神色肅然而凝重。
“你打算如何?”
緩緩擡頭,看向窗外滿天繁星,那一輪孤冷清寒的月色,清貴無暇,高冷淡然,恰若那風華傾世的少年,一抹星光,落進了那琉璃般清亮的眸子,漸漸凝爲永恆。
“我要讓他站起來!永遠陪在我身邊!”
她,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帶着一股毀天滅地的堅決,隨着清涼夜風,緩緩化入那一片墨色如畫的天地間。
聞言,孤星心中微微一窒,擡頭,對上少女晶亮而決然的雙眸,呼吸,頓了頓。
“可是,那三種蠱毒……”
“只是很難而已,並不是沒有可能做到!”未等孤星說完,便被南宮璃沉聲打斷,眸中的堅決映着丹爐中豔紅的火光,分外炫目。
“你也是精通毒術藥理之人,便該知道,同時解除那三味蠱毒的可能性根本就是渺之又渺……”
看着少女眸中的堅決,她本不想這樣說,可是,卻又忍不住……
她本是聰明果決之人,卻明知此事不可爲還要一意孤行……
心中,說不出是憐惜還是惋惜?亦或是其他什麼,正恍神間,耳邊卻又飄來少女清淡卻堅定的嗓音。
“一件事情,若是連你自己都不相信能夠做到,那又怎麼會成功呢?我只知道,我要他站起來!要他陪我踏遍大陸山河萬里山川!我要他,陪我去很多的地方,風沙凜冽的大漠,雪飛漫天的冰原,草長鶯飛的江南……很多很多的地方,都要他陪我去看!”
天地之間,一片靜謐,冷月繁星,夜涼如水,偶爾幾顆流星滑落,在夜空中劃過一道耀眼的弧,歸於沉寂。
孤星靜靜的看着那個站在窗邊的少女,青絲飛舞,衣袂飄飄,那樣嬌小的背影,卻透着一股讓人心顫的堅決,她的眼眸中,也漸漸漫過了一絲希冀。
沒來由的,她竟相信,那個少女所說的話,一定會做到,因爲,她的心,是那樣堅定不可動搖。
微微沉默了一會之後,孤星忽而擡步走向她,眉毛一挑,語氣誇張的開口。
“看在本長老被你的真情打動的份上,就忍痛割愛告訴你個秘密啊!墨香閣中我還藏了不少的上古殘卷,興許還可幫你一二,只是,本長老這般犧牲,大小姐你是否很感動?”
聞言,南宮璃卻是丟給她一記涼颼颼的白眼,眼角一跳,好整以待的開口。
“本姑娘離鄉別井千里迢迢趕來這裡,可不就是爲了那墨香閣!”
“什麼?你知道墨香閣的秘密??”聞言,孤星微微瞪大雙眼,有些不可置信。
“不然呢?你不會以爲本姑娘只是爲了這些小小的丹藥吧?”見狀,南宮璃漫不經心的挑了挑眉,語氣涼颼颼的開口。
“什麼?!你!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差點就一跳三尺高!那可是她藏了幾十年的秘密了!一直都沒有人知道的!如今,她纔來不到一年!居然……這打擊可不是一點半點的!
“這世上還有本姑娘不知道的事麼?”
孤星狠狠的噎了下,隨即,手指着南宮璃手中的百寶袋,憤憤不平。
“你!既然如此的話,那你爲什麼還要洗劫本長老的丹藥?”
“只是順便而已!反正來都來了!不拿白不拿!”
“你……”手指着眼前那姿態慵懶的小人兒,孤星很想一巴掌將她飛出七星閣去!
“要知道,本姑娘可是忍着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相思之苦離開漂亮姐姐的,怎麼能不順點好處回去?”
“……”歪理!這是歪理!
“況且,你煉了這麼多丹藥也沒人要,那多沒有成就感?本姑娘是看着不忍心……”
“……”她的丹藥沒人要?!
好吧!你是好人!大好人……感謝您的不嫌棄……
三日後,風都。
鎮國公府。
上午的陽光,明媚清淺,往日僻靜荒涼的小院中,卻傳來一陣喧譁吵鬧之聲。
南宮靖宇和如夫人都在,身後跟了一大羣的丫鬟僕人,柳姨娘跪在地上,面色慘白如紙,而南宮玉兒跪在她的身邊,微微低垂着頭,一副卑微的姿態,看不清臉上的表情,而在場的除了他們一家人之外,還有一位……
穿了一身豔紅的衣服,頭上插滿了誇張的金釵,肥胖的臉上,塗着厚厚的脂粉,左眼處,還畫了一朵嬌豔無比的桃花,此刻,一手拿着香扇,一手拈着個絲帕,笑得嘴都合不攏。
“哎呦!我說柳姨娘啊,這麼好的事兒別家的千金想都想不來呢!您怎麼還不樂意了呢?這王公子啊,那可是京城首富的兒子!九代單傳,就這麼一根獨苗啊!那可是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以後,七小姐嫁過去啊,那可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啊!多少人求着桃花姐我去給她牽線,我都沒答應呢!!還是七小姐有福氣啊!呵呵……”
一番話說完,饒是如今春光明媚,清風送爽,也只讓人渾身發麻,雞皮疙瘩落滿地。
然,跪在地上的柳姨娘卻不看向那桃花媒婆,一雙滿是柔弱的眼睛無助的看着南宮靖宇,蒼白的臉上,有明顯的懼意,卻硬着頭皮開口,聲音細若蚊蠅。
“老爺……求你……玉兒還小……求你不要讓她嫁人……”
那聲音,帶着病態的虛弱,又帶着無法抑制的輕顫,聽起來,斷斷續續,蒼白無力。
南宮靖宇,下意識的皺了皺眉,臉上劃過一抹明顯的不耐,卻沒有開口。
“妹妹,你這就不對了!看你這要死要活的樣子,好像老爺是要玉兒的命似的!剛剛你也聽到了,這門婚事可是很多人求都求不來的,以玉兒的身份,可以嫁給京城首富之子,那已是她幾世修來的福分!難不成,你還想着讓她入宮爲妃麼?”如夫人瞥了一眼地上卑微軟弱的柳姨娘,眼底劃過明顯的不屑,揚了揚眉,曼聲開口,那話語中隱晦的不屑和輕賤,像是一把刀,生生的刺進了柳姨娘的心底,讓她本就蒼白的臉色愈發慘白了幾分。
“老爺……求你……玉兒……”斷斷續續的話,已哽在喉中,都是她沒用……玉兒跟着她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
南宮玉兒低垂的眸子閃了閃,緩緩擡起頭來,直直的看向南宮靖宇。
“爲何一定要我嫁?爲何一定是他?”
清淡沒有一絲起伏的嗓音,就像這破敗荒涼的小院一般,充滿了冷寂空涼的氣息,讓所有人都微微一怔。
“玉兒!”柳姨娘心下一驚,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小聲喚道,聲音中滿是焦急與擔憂。
南宮靖宇,明顯的怔了怔,看着眼前的女兒,有些出神,這個女兒,他幾乎沒有任何印象,似乎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每次遠遠的見到,她都是低着頭,恍若隱形人一般,卑微的連那些下人都不如,而此刻,她竟坦然大膽的直視着他,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裡,看不出一絲怯懦與畏懼……
而她與他說話的語氣,更是……
“啪啪——”
兩聲清脆的巴掌聲,分外突兀的響起,驀然打斷南宮靖宇飄遠的思緒,錯愣擡頭,就看到如夫人正一臉怒不可遏的盯着南宮玉兒。
“大膽!你竟敢用這種態度和語氣與老爺說話的?真是一點規矩都不懂!”
淡淡的日光下,南宮玉兒的臉上有兩個鮮紅的五指印,映着那張微微蒼白的小臉,甚是突兀。
她,微微仰着頭,看着那個一臉怒氣的女人,臉上的神情沒有一絲痛苦,彷彿,那兩個巴掌不是打在她的臉上。
“你憑什麼打我?”漆黑的眸子,沒有一絲光亮,像深夜幽暗的枯井,帶着一絲讓人心窒的死氣。
對上那樣的眼神,如夫人本能的瑟縮了下,眼中劃過一抹慌亂,隨即,又被那一臉當家主母般的氣勢掩蓋,擡起手,又是一巴掌扇了過去。
“混賬東西!本夫人還管教不了你嗎?”
南宮玉兒冷冷的看着那隻手,不躲不閃,然,卻沒有聽到預期中的巴掌聲。
如夫人那隻高高揚起的手,被一旁的柳姨娘死死的抱住,她面色慘白如紙,一臉的痛楚哀求。
“不雅打她……求求你們……是我不好……”
看着自己被死死抱住的胳膊,如夫人的眼中劃過一抹明顯的嫌惡,狠狠的掙了一下,卻沒有掙開,頓時,一抹厲色劃過眼底,她狠狠的擡起腳,對着柳姨娘毫不留情的踹了過去。
“娘!”
南宮玉兒眸光一閃,身形一動,猛地撲到了柳姨娘的身前。
“嘭——”
那隻腳狠狠的落在了南宮玉兒的背上,讓她身形一個不穩朝前倒去,將柳姨娘壓倒在地。
如夫人,一臉餘怒未消的表情,再次擡起腳準備踹過去,卻被一旁的南宮靖宇出聲制止。
“算了!下月便是她與王公子大婚之日,讓她好好休息吧!”
聞言,如夫人的眼中飛快的劃過一抹幽光,卻是轉瞬即逝,化作滿臉嬌嬈婉約的笑容。
“是!老爺說的是!你們幾個留下來,好好教教七小姐禮儀規矩,王家可是大戶人家,倒時可別丟了鎮國公府的面子!”
“是!夫人!”
那幾名上了年紀的婆子,微微對視了一眼之後,恭聲開口。
如夫人,目光幽幽的瞥了一眼地上一身狼狽的母女二人,便挽着南宮靖宇的胳膊一路離開了破敗的小院,瞬間,小院中人去樓空,便只剩下那十名教導規矩禮儀的嬤嬤。
“還不把七小姐扶起來!”
其中,年紀最長的一個嬤嬤,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地上的二人,對着另外幾名嬤嬤遞去一道眼風,那幾人瞬間會意,道了聲‘是’便立刻上前去,不由分說的拽着南宮玉兒的胳膊便要將她拖起來。
“你們放開玉兒……你們不要傷害她……”柳姨娘見狀,瞬間滿臉驚恐,不顧一切的撲了過去,死死的抱住南宮玉兒。
“還不將柳姨娘拖開!”一聲低喝,兩名嬤嬤上前,一人抓住柳姨娘的一隻胳膊,狠狠的朝後拖去。
“娘!”南宮玉兒一聲低呼,猛地擡頭看向那幾個撕扯着她衣服的嬤嬤,目光幽冷如寒冬臘月的井水,死寂,冰冷。
“放、開、我。”她的聲音不大,卻帶着一股駭人的寒氣,沒有溫度,也沒有波瀾,彷彿冥域中的幽魂,陰冷駭人。
那幾個嬤嬤,不可抑止的抖了抖,眼中劃過明顯的懼意,抓着南宮玉兒的手,竟不由自主的鬆開了,腳步,也不受控制的朝後退去。
一旁,那掌事嬤嬤見狀,瞬間盛怒。
“幾個沒用的東西!你們在做什麼?忘了夫人的話了麼?還不把她給我拖進去!!”
一聲怒吼,震得衆人如夢初醒,一番瑟縮之後迅速上前,再次抓住南宮玉兒,欲往屋裡拖。
南宮玉兒眸光一厲,驟然握緊雙手,長長的指甲深深的嵌入皮肉中,有殷紅的血液在她的掌心蔓延,順着瑩白的指縫,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熾熱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而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卻更顯幽暗,絲絲縷縷細不可查的黑色霧氣從南宮玉兒的體內發出,混雜着那淡淡的血腥味,緩緩瀰漫在空氣中。
那些衝上來的嬤嬤,驀然感覺一陣眩暈,雙手不由自主的撫上了自己的喉嚨,狠狠的掐住,一副,呼吸不暢的痛苦沒有。
一旁,那掌事嬤嬤看着他們反常的樣子,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你們在做什麼!還不快……啊——”
一聲怒吼還未完,便化作一聲驚恐的低呼。
那些嬤嬤,竟然一個個翻着白眼,口吐白沫的倒下去,一張臉,竟是青黑一片,彷彿,是被厲鬼生生掐斷了喉嚨而死,樣子驚悚駭人。
那兩名鉗制着柳姨娘的嬤嬤見了,也是一臉的驚愣駭然,愣愣的鬆了手,呆呆的站在那裡,不知該作何反應。
空氣,死一般的沉寂。
南宮玉兒卻在此時緩緩的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極其緩慢的朝柳姨娘走去,雙眼,沒有一絲光亮的看着那兩個愣住的嬤嬤。
而那滿臉呆滯的兩人,被南宮玉兒幽暗的目光直視着,竟是身體一顫,猛地回過神來,腳下一動,拔腿就跑,而南宮玉兒卻突然一個大步上前,擋在了那兩人的身前,對着他們的臉狠狠的扇了兩巴掌,手心中的血,染到了她們的臉上,若有似無的黑氣淡淡的縈繞在空氣中,將她們包圍着,那兩人,眼前一晃,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和之前那些人一樣的死不瞑目。
“啊——鬼啊——有鬼啊——救命——”
那個掌事嬤嬤,如夢初醒般的回過神,尖叫着朝院外跑去,那慌不擇路的驚恐模樣,好像背後真的有鬼似的。
南宮玉兒冷冷的看着她的背影,而後,彎下腰抓起了一隻破碗,狠狠的丟了過去。
“嘭——”一聲悶響,那嬤嬤的後腦勺瞬間開了花,殷紅的血,猶如泉涌,而她,直挺挺的朝前倒去,面朝黃土,沒了聲音。
“玉兒……這……你……”
柳姨娘彷彿被這眼前的一幕驚嚇到,愣愣的看着南宮玉兒,面色愈發的慘白。
“難道你真要我嫁給那個王金山?”
南宮玉兒冷冷的看着她,蒼白清秀的臉龐,兩個紅腫的手指印,看不出表情。
“我……我當然不想……可是……”
“離開這裡。”
“什麼?”
南宮玉兒已不再理她,而是轉身朝屋裡走去,不一會兒,房中便傳來悉悉索索收拾東西的聲音。
長天浩渺,明日高懸,院中,寂靜一片,柳姨娘坐在地上,愣愣的盯着屋子的方向,發呆。
城外,古道。
一匹快馬絕塵而過,眨眼之間,只剩下一抹殘影,隱約可見遠處的馬上,一襲盪風飛揚的紫色衣袂。
當南宮璃馬不停蹄的趕到風都的時候,已是日暮西斜,長街上,依舊熱鬧繁華,百姓們爭相熱議的話題卻是京城首富王員外與鎮國公府聯姻的消息,南宮璃聽到此處只是微微撇了撇嘴。
這個死胖子!肯定是看上了人家的財大氣粗!也無怪,鎮國公府的小金庫,早就被她搬空了!只是,不知道是把誰嫁給那個大胖子?南宮若瑤?應該不大可能。
甩了甩頭,這些都與她無關,看了一眼手裡拿着的包袱,再看了看雲王府的方向,一咬牙,朝疏影別苑的方向趕去。
是夜,月黑風高。
шшш ✿тт kán ✿¢○
長樂宮中,氣氛壓抑而駭人。
幽暗的大殿中,音夙玉臉色陰沉至極,對面那人,戴了一張猙獰駭人的惡鬼面具。
“都是你的情報有誤,才害得本使損失三百精銳!如今,你還要讓本使聽你調度?”那人,聲音尖細而幽冷,穿透鬼魅的金屬面具,竟是男女莫辯。
“你損失了三百人,哀家損失的比你更多!紅月,可是跟了哀家幾十年!”
音夙玉的聲音很冷,很暗沉,比她的臉色還要陰冷百倍,尤其,在說到紅月時,那眼底驚現的怒意與刻骨的恨意,霍然驚心。
“紅月死的的確是很慘!”鬼麪人聞言,微微一頓,那雙陰暗的眼中卻沒有絲毫動容之色,微微一頓,復又開口。
“一是她技不如人,二是她運氣太好了,居然遇到傳說中的離宮輕雲飛雪兩位尊使!”
“你什麼意思?”聞言,音夙玉的臉上驟然升起一抹怒氣,冷冷的瞪視那人,冷聲質問。
“雪祭與蓮之舞,任何一樣對上了,都是死路一條,更何況,她還是如此運氣,同時遇到了這兩種詭異夭邪的武功!倒是死而無憾!只是可惜了本使那三百精銳!”
“你!巫祭,教主讓你來,就是說這些的?”垂在身側的手,狠狠的握緊,雙眼中,幽瀾暗涌,翻卷着滔天的怒氣。
“本使此來,除了助你一臂之力外,另有要務在身,如今,我已損失三百餘人,你再做決定時最好慎重些,若再是這番沒把握的仗,本使可不奉陪!”
“你!”聽着那人輕慢無禮的語氣,音夙玉的臉色一陣變幻,忽明忽暗,然,那人卻不給她開口的機會,陰森森的看了她一眼,再次開口。
“還有,教主讓你搜尋白鸞的下落,都已經這麼久了,你卻連一點進展都沒有,教主讓我轉告你,他老人家的耐心是很有限的,不要讓他等太久,否則,結果如何你應該很清楚!”
聞言,音夙玉心口一窒,隱在衣袖中的手狠狠的握緊。
威脅!
只是,那人卻已不再看她難看的臉色,身形一轉,悠然朝殿外走去,行到門口處,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大殿中。
“噼裡啪啦——”
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響傳來,音夙玉狠狠的揮手,將桌面上的東西全部掃落在地,一張臉,因憤怒而極度扭曲。
內殿中傳來一陣聲響,慕容正德的身影緩緩走來,看了一眼滿臉盛怒之色的音夙玉,微微一嘆,上前扳過她的肩膀將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再轉身爲她倒了杯茶遞上。
“消消氣!彆氣壞了身子!”
“我怎麼能不生氣?最近諸事不順,紫鳳金凰令沒有拿到,還損失了那麼多人!就連紅月也……”
“好了!紅月她也是死得其所!我們日後一定會爲她報仇的!”
“那個巫祭,竟敢在我面前如此猖狂!總有一天,哀家要親手廢了她!”
“待我們一統天下,四海歸降,就蕩平巫毒教!再也不受他們的控制,任他們頤指氣使!”
一番話說下來,音夙玉鬱積心中的怒氣似乎消減了不少,喝了口茶,微微頓了一會,看向慕容正德皺眉道:“想不到離宮的人也參與進來了,如今,這事情是越來越複雜了!巫祭說皇陵外出手的是離宮輕雲飛雪兩位尊使,可,那黑色的雪花……莫非,聞名遐邇的天下第一殺手七夜雪竟是離宮四使之一?”
聽到她的話,慕容正德的臉色也是一片凝重,蹙着眉頭,若有所思。
“傳言離宮,輕雲蔽月,流風飛雪四位尊使,無一不是武林翹楚,武功早已出神入化,深不可測,縱是大陸風雲榜上排名前十的高手與這四人同時對上,也是九死一生,難有勝算!如今,與離宮對上了,真是件棘手的事情!”
“離宮四使已是如此,那離宮尊主更是神乎其神,甚至,風雲榜上,他竟排在教主之前,如此可怕的實力!如今,離宮橫插一腳進來,真是讓人焦頭爛額!”
聽着聽着,慕容正德的臉色再次凝重了幾分,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重重的嘆了一聲。
“那個飛天大盜,至今還未抓捕歸案,眼看着這國庫日益虧空,入不敷出……而南宮浩天那邊不知何時就會有所動作……”皺着眉頭,略微沉吟了片刻,才道:“看來只好增加賦稅,儘快填充國庫,做好萬全之策!”
“你說的有道理,明日我便讓翔兒下旨,頒佈國書!”音夙玉,略一沉吟,緩聲道。
雖然,加重賦稅並非上策,但,爲今之計,卻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還有,儘快解決皇上和柔然公主的婚事!未防夜長夢多!”
幽幽的說話聲漸漸淡去,窗外,明月清風,夜色無邊。
尚書府,嫣然小築。
房間裡,慕容嫣坐在牀邊,手裡拿着一個布娃娃,而那個布娃娃上面卻插滿了銀針,幽幽的燭火下,森然刺目。
驀然,一陣清風飄過,房中的燭火晃動了一下,殿中,驀然多出一道黑影,慕容燁陡然一驚,猛地站了起來,雙眼緊盯着黑衣人,強裝鎮定。
“你是誰?”
那人,一身寬大的不像話的黑袍,臉上帶着一個奇怪的面具,只露出了半雙眼睛!
呃……半雙?是的!確切來說,是兩條縫!
“慕容三小姐真是好膽色,居然,都不喊人來救你?”一道男女莫辯的嗓音傳來,語氣中帶着明顯的玩味。
聞言,慕容燁微微鬆了一口氣,但,雙眼依舊警惕的盯着那黑影,沉聲道。
“以閣下的身手,若是想殺我,早在你進屋之時便可將我殺死,又何須等到現在?況且,即便我叫了人,你也可以在他們趕來之前動手,不是麼?”
“慕容三小姐果然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啊!”黑衣人,詭笑一聲,下一瞬,身形如鬼魅般的飄到了慕容燁的身前,饒是她很鎮定,還是被驚嚇到,腳下一個不穩,跌倒在身後的軟榻上。
那黑影,順勢俯身而下,往牀上靠去,慕容燁,瞬間大驚失色。
“你做什麼?”
黑影,沒理她,而是伸出兩根手指,捏住了她手中的布娃娃,提了起來。
“乖乖!慕容婷?看這滿身的小銀針……真是慎人!看來,你們姐妹關係並不友好哇?原來你,這麼恨她?
看着那頭頂着‘慕容婷’三個大字的小娃娃身上密密麻麻的銀針,黑衣人很是誇張的抖了抖,語氣驚奇的開口道。
“這與你無關!你來這裡,有什麼目的?”
“放心,肯定不是採花!本公子風流不下流!”
黑衣人有些吊兒郎當的開口,身形一動,飄開了幾步,隨手一丟,將布娃娃扔在了慕容燁的頭邊。
“本公子是來幫你達成心願的!”
一語落地,那人已經坐到了房中的桌子上,晃悠着兩條腿,一副悠哉愜意的模樣。
慕容燁從牀上坐起來,理了理微微凌亂的衣衫,一臉狐疑的看着黑衣人,眼底是明顯的的懷疑與沉思。
“你真的要幫我?你知道我有什麼心願?”
“當然!你不是一直都想着嫁給風君翔麼?”說話間,黑衣人,順手從桌子邊上扣下了一塊寶石掂在手裡把玩着,掂了兩下,又擡手扣了一顆。
沒有去管那被人明目張膽順手牽走的寶石,慕容燁,眉頭緊蹙,眼底幽光忽閃。
“你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知道這些?”這些心思,都是她深藏在心底的,甚至,連爹都不知道,這個來歷不明的人,他又爲何知道?
“本公子法號風流,別的本事沒有,掐指一算,還是十拿九穩的!”說話間,那黑影兩手並用,又扣出了幾顆寶石,若無其事的揣進了兜裡。
“你是神算?”慕容燁微微皺眉,心底卻在起伏不定,這個人既然知道她的心思,又說要幫她,難道,他真的有辦法?
“你要如何幫我?”
聞言,那黑衣人扣着寶石的動作微微一頓,眯成了一條縫的眼睛裡,乍現出一抹詭異星光。
“這個,山人自有妙計,你只需按本公子的計劃行事便可!保你坐上皇后的寶座!”
聽到‘皇后’二字,慕容燁的臉色微微一變,眼中劃過一抹雪亮的光芒,緊盯着那人,追問。
“你真能讓我當上皇后?可是,南宮皓月……”
“本公子可以讓你成爲貴妃,至於皇后嘛!以莫容三小姐的七竅玲瓏心,難道,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麼?”
聞言,慕容燁眸光微閃,心底波瀾起伏。
以她的美貌,才情與手腕,若真有機會進宮爲妃,便一定可以博得皇上的寵愛,那個南宮皓月,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她輸就輸在爹爹和太后那一關!是他們一直從中阻撓,才讓她毫無機會施展手腳,不然,又怎會……
心思轉動之間,慕容燁緩緩擡頭看向那抹黑影,眼底,是滿滿的戒備與懷疑。
“你與我素昧平生,非親非故,爲何要幫我?你有什麼目的?”
“慕容三小姐果然非一般女子!如此心思縝密,不爲利益迷惑!皇后的寶座,怕是很快便可成爲你囊中之物!”對於慕容燁眼中明顯的質疑,那黑衣人似乎沒有多少意外,甚至,在說話的時候,她的手已經扣下了桌子上的最後一顆寶石。
“本公子之所以要這麼做呢,是因爲南宮皓月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那話語中驀然多出的恨意,讓慕容燁怔了怔,微蹙着雙眉,看着那黑衣人,但見那人,恨恨的捏緊了拳頭,一副悲痛欲絕的口吻娓娓道來。
“南宮皓月這個心如蛇蠍的賤人,她害死了本公子最心愛的姑娘,小燕子!我與小燕子,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早已互訴衷腸,私定終身,只等本公子入京趕考,高中之日娶她過門,卻沒想到……”
那沉痛無比的聲音,還在繼續,房中燭火幽幽,那悽婉哀傷的語調,聽得人,潸然淚下,只恨不能將那拆散苦命鴛鴦的罪魁禍首五馬分屍,挫骨揚灰以泄心頭之恨!
良久之後,一抹黑影鬼魅般的飄出了尚書府的後院,一路乘風破浪,直奔雲王府而去。
半空中,那黑影一邊腳底生風,一邊伸手解着身上過於寬大的外跑,而後,隨手那麼一扔,黑衣在夜空中劃過一道悽慘的弧度,孤零零的躺在了地上,而半空中,那小身影,肩膀上揹着個小包袱,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兒,一副心情極好的模樣。
雲王府,凌風閣。
院子裡,靜悄悄的,朔風窩在一棵大樹上,時不時地望一眼寢殿,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不時地哀嘆出聲。
殿中,燭火還亮着,少年,披了一件白色的單衣,斜靠在牀頭,手裡拿着一本書,低垂的眉眼,絕美如畫,清冷淡然。
只是,他卻保持那個姿勢許久都未曾動一下,手中的書,也許久未曾翻過,細看時,才發現,他的眼睛是閉着的,長長的睫毛垂下,似是睡着了一般,而他,呼吸清淺,的確不像是醒着的。
驀然,一道細微的聲響傳來,那虛掩着的軒窗,驀然被人推開一條縫,倚在牀頭的少年,長睫顫了顫,緩緩睜開雙眼,看向窗格的方向,月色清涼,窗格上清晰的映出一抹嬌小的身影,少年墨色如玉的眸中,驀然乍現一抹亮光。
“阿璃!”
他輕喚出聲,聲線低淺清遐,隱着一絲難言的欣喜。
窗外,南宮璃推着窗子的手微微一頓,眨了眨眼睛,探過半個腦袋,望向牀榻的方向,不其然的,對上少年清灩如玉的眼眸,以及,眸中那一抹淡淡星光。
“你怎麼還沒睡呀?”她瞪了他一眼,語氣中帶着明顯的嗔怪。
現在都已經過了子時了,正常人早都入了周公的夢裡了好麼?她難道沒有跟他說過要早睡早起的麼?
心中埋怨着,她已經開始往窗格上爬去。
“我在想,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回來……”
少年的嗓音,輕輕的響起,音質清遐,低迴輕柔,靜夜中,帶着一種無法說清的情緒。
南宮璃翻窗的動作驀然一滯,險些從窗格上摔下去,驀然擡頭看他,卻對上一雙輕柔含笑的眼眸,心口驀然一窒,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悸動。
她咬了咬牙,身形一躍,翻進了房間裡,隨手將背上的小包袱放在了桌子上,一陣風似的飄到了牀邊,彎着腰,小臉湊到他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憤憤地咬牙。
“你的意思,不知道本姑娘什麼時候會回來,所以,你就一直等着?覺也不睡?”
隱約之間,那聲音之中帶着一絲咬牙切齒的韻味。
少年看着她,微微一怔,隨即,卻對着她眨了眨眼睛,彎脣一笑。
“恩!”
隱約之間,那低淺清遐的嗓音中,還帶着一絲歡快的氣息,只聽得南宮璃暗暗磨牙,尤其,他臉上那抹燦爛的笑容,讓她狠狠的捏了捏小拳頭。
“那本姑娘要是一直不回來,你就一直不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