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公子看着蘇慕凡,目光裡帶着打量,“以前沒聽說過你,你剛搬來的?”
蘇慕凡垂眸,“是剛搬來沒多久。”
就在那年輕公子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蘇慕凡已經站起身來,拿出一個小瓷瓶遞到那年輕公子的面前,“這裡面裝的是解藥,一天三粒,早中晚服用,每天過來這裡一次,我給你施針。”說着便是收起了藥箱。
那年輕公子離開就站了起來,滿臉的不可置信:“什麼,每天還要過來一次?這麼說,我身上的毒還沒有解?!”
蘇慕凡語氣清淡:“我潛心研製了這麼久,自然沒有那麼容易解開。”
“那到什麼時候我身上的毒纔會完全解開?”
“少則半月,多則一月,看情況吧。”
“你!”那年輕公子真是被氣得不輕。
“佑兒!”眼看着自己兒子的暴脾氣又是上來了,那郡守大人連忙何止,他還嫌這次的事情鬧得不夠大是不是?他就是故意給自己麻煩。
“既是如此,那就有勞這位公子了。”
“郡守大人客氣了。”蘇慕凡面含輕笑,一派風輕雲淡。
“那我們就先告辭了,明日,本官會讓人送小兒過來的。”這件事本就是佑兒理虧,而且事情已經在整個夷陵郡給都傳開了,要是這安和藥鋪出了什麼事,那百姓們一定會認爲是自己派人做的,這安和藥鋪的東家看起來不是一般人啊。
“夫人,抱歉,這件事是因我而起。”幻薇垂眸沉聲道。
蘇慕凡輕笑,“是那郡守的公子垂涎你的美貌,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再說了,他這點小把戲也不會掀起什麼大浪的,你沒看出來嗎?這郡守公子跟他爹的關係似乎不怎麼好啊,恐怕他這次是想要故意氣他爹來着,卻偏偏讓我們倒黴給碰上了,一點小事而已,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是,屬下知道了。”幻薇輕聲應道。
蘇慕凡回去的時候,南宮夫人正在哄着澈兒玩耍,小傢伙看到蘇慕凡回來了,便是伸着手要她抱,蘇慕凡抱起牀上的小人兒,輕笑道:“小傢伙知道黏人了。”
“今天藥鋪裡沒事吧?”南宮夫人輕聲問道。
“伯母放心吧,沒事,我看那郡守的公子就是太閒了,故意給他爹找事兒呢。”這郡守大人也是夠倒黴的,攤上這樣一個倒黴兒子。
“這件事還是別鬧得太大,萬一被皇上看出什麼端倪來就不好了。”
“嗯,我知道。”現在還不是跟皇上亮明身份的時候。“伯父呢?怎麼沒見他?”
“跟琉亦狂一起在院子裡切磋呢,這些日子,他們兩個倒是走得挺近。”南宮夫人輕笑道,她看得出來這琉煞殿的殿主喜歡凡兒,不然的話,也不會做這麼多,甘願冒着性命之危救出凡兒,還跟隨到夷陵郡,他眼睛裡對凡兒的情意是隱藏不住的,還有那個秦家的少爺,看起來也是對凡兒有意,不過,她心裡很清楚,就算容疏這輩子都不可能回來了,凡兒也不會愛上別的男子,還好還有澈兒在,能給凡兒一下念想,否則凡兒下半輩子也太孤單了。
蘇慕凡輕捏了一下澈兒柔嫩的小臉,“其實琉亦狂也算不上是個壞人,只不過太專橫霸道了些。”當初他雖然在天衣閣劫走了青離,但也沒有強迫於他,那些琉煞殿裡的男子也是心甘情願地留下來的。
“他是跟我當初想象得很不一樣。”南宮夫人輕言,看來很多事情光是聽傳言是不妥的。
“不過啊,伯母你也別把他想成是什麼好人,他啊,可是殺人不眨眼的。”
“哎,我就一會兒不在,你就開始說我壞話了。”身後傳來琉亦狂的聲音。
蘇慕凡回身看去,面上含着輕笑:“我說你壞話?我是實話實說好吧?難道什麼時候這琉煞殿的殿主從良了?”
琉亦狂輕嘆了一口氣,“我從來都說不過你,我不說了還不行?”語氣裡滿是無奈。
蘇慕凡臉上的笑容未變,看着琉亦狂道:“你能跟我來一下嗎?我有話要跟你說。”
“一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話。”雖然這樣說着琉亦狂還是跟蘇慕凡一起往後花園而去,心中暗自猜測着她有可能會跟自己說的話。
涼亭中紗幔微揚,蘇慕凡在亭中坐下,“琉殿主在這裡呆了也快有一年了吧?回頭想想,時間過得還真是快啊。”
琉亦狂在蘇慕凡的對面坐下,“看來,你這是要趕我走啊。”天色昏暗,蘇慕凡看不清琉亦狂嘴角的那抹苦笑,或許是她故意不想看清。
“琉殿主對我們都有諸多恩惠,怎麼會趕你走,只是琉煞殿有諸多事宜,總是讓流殤這樣來回奔波總是不太好,我這裡事情已經穩定了,你不需要擔心。”自去年在桐定山莊的時候她就隱約知道琉亦狂對自己的心意,這將近一年的時間,如果自己再裝作一無所知的話,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了,但是無論是自己還是琉亦狂,他們心中都很明白,蘇慕凡是不會愛上琉亦狂的。
琉亦狂的眸色比這天色還要暗沉,“你的意思是你不再需要我。”
“琉殿主爲我們做的已經夠多了,我……”蘇慕凡的話還未說完便是被琉亦狂打斷,“我做的這些從來都是爲你,不是你們。”
蘇慕凡一滯,她沒想到琉亦狂就這麼直接地說了出來,而她更不知道的是此時琉亦狂的心裡憋着一股火,自己一向都是一個肆意之人,想說什麼便說,想做什麼事便做,可是隻要是碰上有關於蘇慕凡的,自己就變得畏首畏尾起來,自己心裡很清楚,就在很早之前,自己就已經愛上了這個看起來有些偏執的女子,可是自己一直不不敢說破,因爲怕說破之後,她會愈加地迴避自己了,而且,他心中有一種莫名的不自信,就像自己跟那秦沉言,她可以直呼秦沉言的名字,卻至今都稱呼自己爲琉殿主。今天自己還是忍不住說出來了,他想她也許早就感覺到了,琉亦狂第一次體會到這種孤注一擲的感覺。
夜風浮動輕紗,蘇慕凡的面容在輕紗的掩映下若隱若現,沉默了片刻之後,蘇慕凡輕笑:“多謝琉殿主爲我做的一切,我心中很是感激,所以,我不想琉殿主再爲我付出更多,因爲我是回報不了的,這一點琉殿主應該也很清楚。”
聽完蘇慕凡的話之後,琉亦狂嘴角卻是浮起笑意,“我早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不過,心裡多少還是有些難受的,罷了,我又沒有讓你給我什麼回報,你這麼緊張幹什麼?我留在這裡也不止是因爲你,我只是喜歡這裡熱熱鬧鬧的氣氛,我從小就是在嚴格的訓練中長大,很少有這麼悠閒的時光,所以有些眷戀吧,你不是說想要報答我嗎?那就讓我在這裡多住一段時間吧,就當做是抵消我救下你的恩情了。”
用過晚膳,回到房間之後,蘇慕凡卻怎麼也睡不着,起身走到琴架旁,那裡靜靜躺着一把古琴,這是夏菡從京城過來的時候給自己帶過來的,殷澤沛從容王府中帶出來的,蘇慕凡纖細的手指輕輕撫過琴身,這把琴是容疏送給自己的,自己已經很久都沒有彈過了,纖指微動,琴絃輕顫,熟悉的琴聲傳來,正是她經常跟殷容疏合奏的那曲,琴聲依舊,笛聲卻已不在。
而此時的琉亦狂正臨窗而立,耳邊傳來蘇慕凡的琴聲,他心中亦是煩亂,今日一番,自己跟她算是把話給挑明瞭,可是她的態度也很明確,儘管已經有了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她對自己還是跟以前一樣,除了感激之外,沒有絲毫的男女之情,琉亦狂嘴角浮起一抹苦笑,曾經那個輕狂不羈的琉亦狂去哪兒了?現在竟是這般小心翼翼,生怕觸動到了她的底線,雖然明知道得不到她的心,竟然會覺得就這樣呆在她的身邊,能夠日日見到她也就足夠了,琉亦狂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容易滿足了。
而這一晚不能入睡的又哪裡只有琉亦狂一人,秦府中,秦沉言的房間也是燭光微晃,剛剛爹孃又跟自己說起了成婚之事,而且還是拿小蝶的婚事相壓,所謂長幼有序,長兄未娶,小蝶便不能出嫁,而據他所知,小蝶對自己這位未來的夫君很是滿意,而且那個人自己也是見過,是個不錯的人選,所以,他已經答應了爹孃跟青嵐的婚事,爹孃自然是大喜過望,說是過幾日便是差了媒人去向家提親。其實秦沉言心中也明白,這是早晚的事,向家跟秦家一向交好,在自己跟青嵐小的時候,兩家就已有意結成姻親,這些年來,青嵐也時常到秦府來,兩家人都是樂見其成,可是他們卻不知道自己從來都是把青嵐當做妹妹一樣的,如果不是那個女子出現的話,他想自己也許早就隨了兩家父母的心願去了青嵐了,可是自己硬生生地給拖到了現在,青嵐只怕也是有些怨自己的。
罷了,他現在已經不奢求了,自從齊藍國回來之後,自己就已經開始嘗試着放下她了,雖然這次她突然回到夷陵郡,還出現這麼大的變故,的確是讓自己的心情有些慌亂,但是也只是短暫的而已,他心裡跟清楚,不管怎麼樣,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放下殷容疏而愛上別的男子的,自己終究還是要娶了別的女子,既然如此,自己也就沒必要再拖着別人,拖着自己,娶了青嵐也好,最起碼自己很清楚青嵐是一個好女子,而自己娶妻之後,小蝶也可以嫁人了,所有的一切就讓它留在記憶裡吧。
第二天,秦沉言和秦斕蝶一起去安和藥鋪的時候,恰好碰到郡守的公子,“這不是秦家的大少爺嗎?你怎麼也到這小小的藥鋪來了?”
“見過賀公子。”秦沉言拱手見禮。
“行了,我爹是朝廷命官,我又不是,你對我這麼恭敬幹什麼?”賀天佑皺着眉頭道。
“這裡的東家是我的一位朋友,今日有空特意來看看。”其實秦沉言就是擔心這位賀公子又搞出什麼事情來,才特意趕過來看看的。
“你說那小白臉是你的朋友?”沒想到這小白臉還有秦沉言這樣一個朋友,看起來不簡單嘛,這秦沉言可是夷陵郡響噹噹的人物,在父親還沒有來夷陵郡任職之前,自己就已經聽說過他了,據說他是經商的天才,做什麼都是穩賺不賠,到了夷陵郡之後,自己跟他也見過幾面,不過都是在自己最討厭的那種場合,沒想到今日能在這裡見到他,而且還得知他跟這裡的東家是朋友,這下他倒是來了興致。
“是的,我們算是故友了。”
“那就一起進去吧,你的這位朋友可不得了,輕輕在我的手背上一劃,便是神不知鬼不覺地給我下了毒。”
秦沉言跟秦斕蝶均是暗自一笑,誰讓他去惹蘇慕凡了,她可不是什麼好惹的主兒,這樣已經算是她手下留情了。
三人相攜進入藥鋪,今天來抓藥看病的人並不多,蘇慕凡給了一個病人抓了藥之後便是向三人走來,她先是看向賀天佑:“感覺有沒比昨天好一些?”
賀天佑的臉色很難看:“當然好一些,若是不好,你早就不能在這裡安安穩穩地呆着了。”
“行了,那就坐下來吧,再不給你施針的話,你明天還會陷入水深火熱的折磨。”蘇慕凡輕聲道。
“我說你這人還真是夠毒的,竟然弄出這麼折磨人的毒藥,心懷叵測。”隨即又是看向站在蘇慕凡伸手的幻薇,“我還真是納悶,你怎麼會嫁給這樣一個人。”
幻薇自然是不樂意於搭理他,只當是沒有聽見他的話。
蘇慕凡輕笑:“如果我真的心懷叵測的話,給你下的毒就不是這個了。”說着便是打開藥箱,取出銀針爲賀天佑開始施針。
“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這個郡守的公子爲什麼偏偏要跟自己的父親作對,還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來,你說你想要跟你父親作對,關我們一個小藥鋪什麼事,你去找別人去啊,偏偏找我們麻煩幹什麼?”蘇慕凡說着,一枚銀針便是刺進了賀天佑的手背。
賀天佑痛呼一聲,皺着眉頭看向蘇慕凡,“你是故意的吧?就不會輕點嗎?”見蘇慕凡補吭聲,便是打量着看着蘇慕凡,“你是怎麼知道我是想要給我爹找不痛快的?”
“難道你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明顯嗎?擄人嘛,靜悄悄的就好了,也容易得手,你說你帶着一大批官兵興師動衆的,不就是想告訴所有人你這是仗着自己親爹的勢來欺人嗎?如果你不是故意的,就是你已經蠢到家了。”
賀天佑微微挑眉,“沒想到你這小白臉還有些頭腦嘛。”只聽聞他輕嘆了口氣,“我是想要故意氣氣我爹,誰讓他強迫我娶一個我不喜歡的女子,我就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賀天佑就是一個糊不上牆的混賬,我看還有誰敢把他家的女兒嫁給我。”自己已經跟父親說過幾百遍了,自己不想娶那什麼朱家的小姐還是牛家的小姐,可是父親偏偏要差媒婆去下聘,而且自己恰好聽說,夷陵郡新開的藥鋪裡有一絕色女子,而且還是已經嫁了人的,自己就想出這個方法來,想要氣氣自己的父親,沒想到卻被這小子給敗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