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其他人心中也是一驚,好有氣魄的孩子,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卻一時想不出,這個孩子會是京城哪個名門望族的孩子,心中也都是各自猜測着。
剛剛那個說話的人,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你一個小孩子家懂什麼?還口出惡言,我不過是評論時政而已,怎麼就其心可誅了?”
小皇帝冷冷地看着他,“評論時政?我看你倒像是在造謠生事,當今攝政王日夜操勞國事,你卻以道聽途說之言在這裡公然誹謗,如今臨夏國有造反之徒蠢蠢欲動,而你在這裡故意歪曲事實,莫不是你跟那些造反者是一路的?如果真是這樣,殺了你都嫌不夠。”
“你……你一個小孩子怎麼如此說話?我怎麼就跟那些造反者是一路的了?”那個人說話竟是有些結結巴巴了。
“凡事都要講證據,你無憑無據地妄議攝政王,跟我無憑無據地說你跟造反者是一路的不是一樣的嗎?你尚且知道被人冤枉是什麼心情,將心比心,也不該再如此造謠。”
那人面色尷尬,頓時也接不上話來了,心中暗暗道:這個孩童當真是不簡單,竟是把自己說得啞口無言,而且心服口服。
蘇慕凡站起身來,輕輕牽起小皇帝的手,臉上帶着溫柔的笑意,“我們走吧。”雖然沒見到什麼有才之人,不過今天這一趟走得倒也值得了。
而整個客棧都是安靜了下來,眼睜睜地看着他們三人走出客棧,消失在熱鬧的街市上,驚訝之餘,心中也是震撼,那個孩子說出的話當真是有道理,眼見未必爲實,耳聽又怎能作數,的確是這樣的。而且這個孩子竟是要比他們這些讀書人想得還要深遠,竟是能想到造反之徒的身上去,但那個孩子說得是對的,如果這樣的言論被那些造反的人利用,那後果,他們這些人是承擔不起的,一個孩子竟是比他們想得還要透徹,實在是有些汗顏。
過了許久之後,不知道是誰輕嘆了一句,“這個孩子只怕是另一個歐陽北榆了,等他長大以後,必定有一番作爲。”
很快客棧中又重新恢復了熱鬧,大家開始談論詩書,卻不再妄議政事了,但是那個孩子卻是給在場的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偶爾說起,語氣也是讚歎。
蘇慕凡和小皇帝出了客棧之後,蘇慕凡輕笑道:“弘兒剛剛說的話很有道理,也很有氣勢。”在外面多有不便,所以蘇慕凡就直接喚了小皇帝的名字。
小皇帝也是笑了,語氣中帶着些篤定,“那個人今年定是不可能上榜的。”
“爲什麼?”蘇慕凡頗有興趣地看着小皇帝。
“眼界狹窄,以道聽途說之言在大衆眼下公然言之鑿鑿,毫無嚴謹作風,這樣的人怎麼可能上榜?”
蘇慕凡摸摸小皇帝的頭,“你啊,有的時候得像個孩子纔好。”說着便是拉起小皇帝的手,“走,我帶你去玩兒好玩兒的去。”
兩人一直玩到日上中午,這纔回了容王府,蘇慕凡親手做了一桌子的菜,用罷午膳之後,蘇慕凡又親自把皇上給送回了皇宮,順道也去看了一下在御書房處理政事的某人,免得他總是非議自己不關心他。
御書房的人見是蘇慕凡,臉上都帶着討好的笑容,忙是進去通報,蘇慕凡小聲謝過,才走了進去。
她進去的時候,殷容疏正含笑看着她,“送皇上回來順便過來看我?”
蘇慕凡也是笑,“怎麼?不喜歡這個順便?那我走了。”蘇慕凡作勢要走,殷容疏哪裡能捨得,站起身走到她的身邊,牽起她的手。
“喜歡,怎麼不喜歡,即使是順便,也足夠我感恩戴德了。”殷容疏輕笑道。
“怎麼樣,今天還順利嗎?”殷容疏牽着蘇慕凡的手在西邊的榻上坐下。
蘇慕凡微微點頭,“嗯,很順利,不過倒是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而且跟你有關。”
“跟我有關?什麼事情?”殷容疏不解。
於是,蘇慕凡就把今天在客棧發生的事情跟殷容疏說了一遍,說完之後,還笑着問殷容疏道:“怎麼樣,攝政王殿下?聽到皇上如此維護你,你有沒有一點點高興?”
“倒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不過,想來,他應該也是因爲凡兒的原因,那個孩子似乎有些太冷情了,他只有在凡兒面前纔會笑,自己算是因着凡兒而沾光吧,不過心中還是很高興的,畢竟他不希望皇上誤解自己,就像殷熙瀚誤解他對皇位有企圖心那樣,最後兩個人都是兩敗俱傷,他不希望皇上成爲第二個殷熙瀚。
“所以,你要對皇上好一些。”
“我對他還不夠好嗎?每天縮減了一個時辰的時間讓他玩兒,還讓你帶着他出宮。”
“這些還不夠,你要多關心他啊,你想想看,他在宮中,只有太皇太后和太后兩人能關心他,可她們畢竟是女子,有些話她們是不會跟皇上說的。你身爲他的皇叔,又是攝政王,有些話是該由你來說的,他做得好,你要誇獎他,這樣他纔會喜悅,纔會有成就感,他就能做得更好。”孩子在成長的時候總是需要一個父親的角色的。
“我儘量吧,但是你知道的,皇上並不是一個容易打開心扉的人,對誰都冷冷淡淡的,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去關心他。”其實殷容疏未嘗不知道這個孩子這段時間承受了太多,父皇的突然離世,讓他還來不及悲傷、思考,就已經被推上了皇位,然後就是繁重的課業,學習艱澀難懂的治世之道,可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個有些冷漠的孩子開口,就算他在御書房教皇上怎麼處理奏摺的時候,兩人也沒有說過額外的話。
“那個孩子,他並不是冷漠,其實他很容易接觸的,只要你對他好,他也會對你好。他之所以會變成這般冷冷清清的樣子,我想應該是他自幼就失去生母,並且沒有人跟他玩,沒有人跟他說心裡話,他纔會慢慢變成這樣。”其實作爲一個孩子,他所能承受的已經比跟他同齡的孩子多得多了。自小失去母后,宮中又沒有能跟他說話、玩耍的人,他就養成了少言寡語的習慣,其實或許他的本性並不是這樣的。
“好吧,我會試試的。”殷容疏也是自小生活在皇宮中的人,不過他的情況跟小皇帝的卻是大不相同,所以他也無法理解小皇帝的內心想法。
蘇慕凡輕輕捏了一下殷容疏的鼻子,“謝謝了。”
“謝我做什麼,我知道你這麼做其實也是爲了我好。”
蘇慕凡笑了一下,“對了,那個歐陽北榆真的赴京趕考來了嗎?”這件事她還是今天第一次聽說。
“嗯,我看了一下遞上來的考生名單,的確有歐陽北榆的名字。”
“這下倒是有意思了,我還真想看看這個被譽爲神童的人是真的有真才實學,還是隻是浪得虛名而已。”
“對他這麼好奇?”
蘇慕凡眯着眼睛看向殷容疏,嘴角的笑意不減,“我好像聞到了一股醋味兒。”
殷容疏輕笑,“其實我也很好奇,這個歐陽北榆究竟怎麼樣,不過考試就剩下沒幾天了,答案也該見分曉了。”就讓自己看看這個當年被譽爲神童的男子究竟有幾分才華。
“不過,他若是真的上了榜,你會讓他在朝爲官嗎?”他不良於行,若是上朝的話,也只能坐着,這該是不符合規矩的。
“這件事還得商議,且看這個歐陽北榆究竟能不能上榜吧。”
幾日之後,聚在京城的這許多學子,終於迎來了科考的這一天,十年寒窗苦讀,只爲了這一刻,今年的科舉考試雖然是在冬天,但是人數卻是要比往年多出了許多。
這一天,吵吵嚷嚷的京城終於安靜了下來,客棧裡也沒有了那些書生們激昂辯駁的聲音,此時的他們都正在考場上奮筆疾書,書寫着屬於他們的未來。
而這一天,就連蘇慕凡都有些小小的激動了,卻不知這一場科考之後,朝中又會有那些有識之士,聽容疏說,自從肅清了翟景耀在朝中布的眼線之後,朝中的很多官職都是空缺,有很多的官員都是身兼數職,一時也是忙不過來,等到科考結束之後,這種壓力也能減輕一些。
蘇慕凡坐在窗前,看着外面陰沉的天色,今天實在是算不上一個好天氣。初冬的時節,蘇慕凡已經是不願出門了,碰上陽光燦爛的日子還好,這等陰風怒號的天氣,蘇慕凡是能不出去就不出去的。
“幻薇,你說,這一次賀天佑能不能上榜?”賀天佑在家閉關讀書這麼久,也不知道成果究竟怎麼樣,這麼多的考生前來赴考,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勝算,不過就算賀天佑今年考不上,賀大人心中還是很高興的吧,一直只知道玩樂、跟自己作對的兒子突然發憤圖強了,賀大人自是再高興不過了。
不過,臨夏國的科舉考試三年舉行一次,其實這一次科考本來應該是定在明年的春天的,可是因着朝中肅清叛黨的原因,所以提前到了今天的冬天,如果錯過了這一次,又要等上三年了。
這一天,臨夏國又有多少人在各地期盼着他們的兒子、丈夫能夠金榜題名、衣錦還鄉?只不過這就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能過去的人自然不多。
隨着考官的搖鈴聲響起,這一場期待已久的科考終於結束,一羣考生們走出考場的表情各異,有的信心滿滿、有的則是神情沮喪、有的則是茫然無神。
一場科考終於塵埃落定,接下來的時間就是等着放榜了,無論考得如何,這些從各地趕來的考生們都是徹底放鬆心情,反正已經這樣了,再擔心也是沒用,所以臨夏國的京城又重新熱鬧了起來,這些書生們成羣地聚在一起喝酒論書,吟詩作對,好不風雅。
而此時,負責閱卷的官員都已經在緊急閱卷,從這裡脫穎而出的人,即可以參加殿試,也就意味着踏入了官場,由於攝政王事先已經再三叮囑過了,所以這些閱卷官員們也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一個個都是極其認真。
而蘇慕凡心中也是關注着三個人是否能夠上榜,一個自然是賀天佑,一個是徐天黎,另一個就是那個被譽爲神童的歐陽北榆。
今年的考生很多,所以也給了閱卷官員不小的壓力,閱卷時間比往年多出了幾日,但是殷容疏特意囑咐了他們,閱卷時間多出幾日也沒有關係,最重要的是要認真,畢竟這可是關係到朝廷命官的大事,千萬不能馬虎。
終於,經過閱卷官員們的一致商討,上榜的名單終於出來了,連同他們的試卷一同送到了殷容疏那裡,殷容疏仔細看了一遍,沉聲道:“沒什麼問題,就按這個名單放榜吧。”
“啓稟攝政王殿下,這榜上有一個人……他似乎有些不適合在朝爲官,不知道這名字是不是該……”
“你說的人是歐陽北榆?”
“啓稟攝政王殿下,正是,這歐陽北榆不良於行,只怕是不能在朝爲官。”
殷容疏看了一眼歐陽北榆的試卷,“既然歐陽北榆已經上榜,就沒有理由把他劃去,且讓他參加殿試再說,至於他能不能入朝爲官,等到殿試以後再議不遲。”不管怎麼樣,這個名頭是要給人家的。
當天晚上,殷容疏回到容王府之後,蘇慕凡正做了飯菜等他,殷容疏輕笑,“這麼冷的天,你都有心下廚,該不會是有什麼事情求我吧?”
蘇慕凡暗暗瞪了他一眼,“我是這麼有企圖心的人嗎?不過,你若是想要告訴我些什麼,我還是很願意聽的。”
“比如?”殷容疏在桌前坐下,挑眉問道。
“比如,我聽說今天上榜的名單已經呈到你面前批示過了。”
“所以?”殷容疏故作不知。
“殷容疏,你到底說不說。”蘇慕凡擰了一下殷容疏的手臂,不過,太硬了。
“好吧,你想問誰?”殷容疏又是加了一句,“只能問一個人。”
“不能問三個人嗎?”蘇慕凡面上帶着討好的笑容,好奇心嘛,人人都有的,蘇慕凡也是不例外。他們三個人一個是自己的知己好友,一個是幫助過的,還有一個是整個臨夏國都想知道他成績的人,蘇慕凡自然是都想知道的。
“只能一個,已經是例外了,按照規矩,在放榜以前,名單是千萬不能泄露出去的,能告訴你一個已經很不容易了。”殷容疏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
“我又不會泄露出去,你就告訴我吧,我保證不跟任何人說,絕對!”蘇慕凡伸出三根手指,只差指天發誓了,她是真的很好奇這個三個人的成績究竟怎麼樣。
“那你拿什麼跟我換?就憑這一桌菜,還不夠。”殷容疏輕抿了一下脣角,看着蘇慕凡笑得曖昧。
“不想說就算了,我還不想知道了呢。”
殷容疏輕笑,擡手輕撫了一下蘇慕凡的青絲,“你啊,有的時候冷靜理智地不像話,有的時候偏又像個孩子。行了,你也別操心了,你關心的那三個人都上榜了,這下高興了吧?”
“那你看了嗎?他們的文章,那個歐陽北榆的怎麼樣?”蘇慕凡好奇道,既然都上了榜,她也放心了,只是心中更加好奇這歐陽北榆是不是如那些人所說的一樣,真的是把狀元的位置佔定了。
殷容疏微微皺眉,“你對那個歐陽北榆真的很好奇啊。”
“難道你不好奇嗎?那個傳說中的神童啊,整個臨夏國的百姓都好奇,據說自十歲以後,他就沒有再出過門了,這一次竟然會赴京趕考,實在是太令人驚訝了。”
“其實,我也聽說過他,小的時候,父皇跟我說起過這個人,我跟他應該是年齡相仿的吧。”所以,隔了那麼多年之後,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是有些驚訝的。
蘇慕凡一臉的好奇,“哦,那個時候父皇是怎麼跟你說這個歐陽北榆的。”
殷容疏輕笑,卻是沒有回答,不過蘇慕凡卻是明白了,天下間所有的父親都是偏愛自己的兒子的,“那時候父皇應該是說,你比之那被譽爲神童的歐陽北榆更勝一籌吧?”
殷容疏輕笑着,沒有回答,蘇慕凡便知道自己說得沒錯,“那是,在我看來這天下哪裡有別的男子能夠比得上我的夫君出色。”
殷容疏俯身輕吻了一下蘇慕凡的額頭,“我會當真的。”
蘇慕凡輕笑,“我說的是真心話啊。”
殷容疏輕嘆一聲,“凡兒,你真的是我的魔障。”至今,自己從凡兒口中聽到這樣的話,還是不禁心生雀躍。
“所以呢?你看了那歐陽北榆的卷子,你覺得怎麼樣?”
“不錯,應該說很好,所有上榜者的卷子我都一一看了,這個歐陽北榆的文章在我看來是最出色的一篇,無人能夠比肩,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料想,這個歐陽北榆必然是殿試的狀元了。”這個歐陽北榆還真不是徒有虛名,一手的字寫得也是極好,文章引經據典、條理清晰,文筆也是極好,實屬難得。
“真這麼好?”能讓容疏這麼誇讚的人可不多。
“的確出色。”
“那他有可能入朝爲官嗎?”其實這個歐陽北辰讓蘇慕凡想起了以前還不能走路的殷容疏,他們兩個都是從小就不能走路了,所以蘇慕凡心中多少是有些同情這個歐陽北榆的,如此有才情,卻是被自己的一雙腿給困住。
“這個還不能確定,得跟百官們商量一下。”
“那你的意思呢?你想讓他入朝爲官嗎?”蘇慕凡看着殷容疏問道。
“現在光靠一篇文章還不足以決定,等到殿試的時候,我親自考考他再說,如果他真的有治世之才,那破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殷容疏輕笑,“你不是已經跟皇上說了嗎?任人唯賢,我哪敢不從。”
“你這句話要是被別人聽去,我定是要被加上攝政的罪名了。那……那個徐天黎呢?他的文章怎麼樣?是可塑之才嗎?”
“不是說好了只問一個嗎?”殷容疏兀自夾菜放到蘇慕凡面前的碟子裡,“還有,你怎麼不問賀天佑?”她跟賀天佑相識已久,如果要問,最先問的應該是他吧?怎麼反倒先問起了別人。
“他啊,不用問也知道了,就算是上榜了,也是勉勉強強擠上去的,他這臨時抱佛腳的,怎麼能跟那些寒窗苦讀十幾年的人比。”蘇慕凡刻意挖苦,其實賀天佑幾斤幾兩重她還是知道的,雖然賀天佑平時一副紈絝不化的樣子,其實他並不是一個無知草莽。
殷容疏輕笑着搖頭,“現在說這些還太早,等殿試過後再說吧。”
蘇慕凡也沒有再問,只是看向窗外,這兩天都是陰風怒號的也不知道明天會不會下雪,如果下雪的話會不會是個好兆頭呢?畢竟明天就是放榜的日子了。
次日一大早,天空果然飄起了小雪,似乎故意爲了映襯今天的心境似的。官府人一早就在京城各處鳴鑼,而所有人的考生都是知道今天就是放榜的日子,很多人昨天夜裡根本就沒有睡着,更甚者幾天都沒有好好睡過覺了,只等着今天放榜。
榜上有名的興奮得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雪落得滿身滿頭都不覺得冷,落榜的則是面色陰沉,冷風刺骨,一時間,榜上有名的各自恭賀,落榜的則是默默歸去,當然,這麼多考生,落榜的佔了大多數,知道無望,有的甚至當即就收拾包袱回家去了,這般飄雪的日子彷彿更加映襯了他們暗冷的心境。
蘇慕凡此時也是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飄灑的雪花,日子過得真是快啊,這一年又是要過去了,這一年卻也是發生了這麼多的變故,回頭想想,蘇慕凡心中一陣唏噓。
“幻薇,你帶些東西去賀府恭賀一下吧,我們畢竟認識了這麼久,如今他榜上有名,我們也得有所表示。”現在這個時候,賀天佑應該是很想見到幻薇吧,只是蘇慕凡到現在還是不清楚,賀天佑之所以喜歡幻薇究竟是真心喜歡她,還只是因爲當初那一眼的執念。
“可是,主上說,我片刻不能離開夫人……”
“現在是在容王府裡,戒備這麼森嚴,再說了,不是還有暗衛們嗎?你快快去,快快回來也就是了,幻薇,有些事情不要逃避,拖着對兩個人都不好,就算是不喜歡他,也要跟他說清楚纔好,不要這麼拖着,拖着拖着,最起碼的一點情誼都沒有了,就算是不能相愛,也不要相互怨恨。”蘇慕凡輕聲道。
“幻薇明白了,我這就去。”言罷,幻薇轉身離開,出門的時候正好遇到了過來找蘇慕凡的初羽公主,幻薇行了禮,也便出去了。
初羽公主走進來看着站在窗前的蘇慕凡,一臉的納悶,“幻薇的表情怎麼有些怪怪的?”
“也是‘情’之一字惱人啊,你呢?今天怎麼這麼有空?”
“姐姐這話說得,倒像是我整天都沒空一樣,蘇大人最近都在忙,每天都只能在傍晚的時候見上一面。”初羽公主的語氣雖然有些遺憾,但是卻沒有抱怨。
“現在殿選的人選已經定下來了,等過了這一段時間,等到新官上任就好了。對了,給歸海承禹的信已經讓人送到齊藍國去了,這兩天應該就會有迴音了。”蘇慕凡看向窗外,現在雪已經越下越大了。
“謝謝你,蘇姐姐。”自己現在的一切可以說都是蘇姐姐給的,自己很滿足也很感謝。
“傻丫頭,謝什麼,今天叫上蘇辛成,我們一起吃頓飯吧,這可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啊,怎麼都得紀念一下。”雖然去不了齊藍國看雪落紅蓮的美景了,但是在臨夏國賞雪的感覺也是不錯。
“這個時候紅蓮湖的紅蓮已經開了吧。”旁邊的初羽公主突然嘆息一聲。
蘇慕凡輕笑,“我們兩個還真是心有靈犀,我剛剛也想起了紅蓮湖的紅蓮,本來還約好今年冬天一起去紅蓮湖看雪落紅蓮的美景呢,容疏這般忙,夏菡又是有了身孕,也只得作罷了,不過臨夏國的美景也是不錯。初羽,你可是想念齊藍國了?”
初羽公主笑了一下,“畢竟是我出生長大的地方,但是能想念的卻也只有皇宮裡那個偏僻的院子,對於齊藍國我未必比姐姐你更熟悉。”
蘇慕凡語氣似述似嘆,“等你跟辛成成親以後好歹也回去一趟吧,畢竟那裡是你的家鄉。”
“嗯。”初羽也是輕聲應着,如果母妃在天有靈知道的話,一定也很欣慰吧,現在的自己過得很幸福。
初羽公主跟蘇慕凡在房間裡閒聊着,而澈兒就在一旁自己玩耍,沒多久的功夫,幻薇就回來了,眼睛有些紅紅的,情緒也有些不對勁。
蘇慕凡跟初羽公主均是詫異,她們從來都沒見過幻薇這麼情緒失控的模樣,蘇慕凡問了一句,幻薇卻只是搖頭,蘇慕凡見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也沒有再去追問,只是輕聲道:“你先回房去休息吧。”
幻薇沉默了片刻,也便應聲離開了。
“姐姐,幻薇怎麼了?”初羽公主心中實在驚訝,因爲自從她認識幻薇開始,幻薇從來都是一副冷靜自持的模樣,從來都沒有這般失控過。
“哭呢,分很多種,有可能是喜,也有可能是悲,或者還有別的什麼,至於具體的,就只有幻薇知道了,現在問她她也未必願意說,等她情緒穩定一些再說吧。”
等到晚上的時候,殷容疏帶着蘇慕凡一起去了澤王府,獨孤介和王惜夜,還有蘇辛成和初羽公主也一同前往。
澤王府後花園的涼亭中,炭爐擺了四周,中間溫着酒,亭外大雪飄灑,在黑夜中閃着耀眼的光芒,整片大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彷彿世間一切的醜陋骯髒都被埋在了地下。
今天蘇慕凡的興致也很好,接連喝了很多杯,也不見醉意,初羽公主甚少喝酒,只喝了一杯便是有了醉意,南宮霖夫婦見這些年輕人喝得起興,也不打擾他們,吃罷飯便回房去了,任由他們幾個年輕人玩鬧。
南宮夏菡最慘了,嘴饞得要命,卻是滴酒都不能沾,只能以茶代酒,想起以往每年初雪的時候,自己都要跟凡兒喝幾杯的,今年卻是因着自己肚子裡的孩子作罷,心中不禁暗道:孩子啊,你看看你娘爲了犧牲了多少啊,以後可要乖一點。
蘇慕凡是極喜歡雪的人,今日也有些興奮,便是提議行酒令,這一番酒令下來,偏初羽公主輸得最多,只能蘇辛成代勞了,幾輪下來,初羽公主卻是不忍心了,只嚷道:“不玩了,每次都是我輸。”
蘇慕凡眸光清亮,像是沾了水一般,在白雪的映襯下,越發地熠熠生輝,那天上燦爛的星河也是比之不得,“初羽,你心疼了?好,既然初羽心疼了,那我們便不玩了,哪能這麼欺負人家小兩口呢?”
初羽公主越發地臉紅,而蘇辛成則是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心中頓時就覺得甜如蜜了。
幾人笑鬧了很久,這才各自打道回府,回去的路上,蘇慕凡已是有些醉了,朦朦朧朧地靠在殷容疏的肩頭,喝了酒的蘇慕凡,臉頰升起一抹緋紅,脣上像是沾了水一般,殷容疏微微一笑,已是吻了上去,這一吻卻是不捨得放開,直到蘇慕凡用手去推他,殷容疏才堪堪握手忍下心底的衝動,最起碼得等到回去纔好。
蘇慕凡輕笑,“幸好,初羽坐在後面的那一輛馬車裡。”蘇慕凡擡手圈上殷容疏的脖頸,“你覺得這個時候他們是不是也在跟我們做一樣的事情?”
殷容疏覆上蘇慕凡瑩潤的耳垂,聲音裡都有些沙啞,“凡兒,你這是在誘惑我嗎?在馬車裡?我是不介意,就是不知道凡兒的臉皮撐不撐得住。”
蘇慕凡伸手擰了擰殷容疏的鼻子,“你還是以前的殷容疏嗎?以前的你,我在你的耳邊念幾句詩,你都會覺得臉紅,現在你怎麼這麼……”蘇慕凡突然想不起合適的詞兒來了。
“你說的是那天你在皇宮的宮宴上在我的耳邊說的那幾句嗎?”殷容疏忽然又湊近蘇慕凡的耳邊,聲音裡充滿了誘惑,“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溫暖的氣息噴灑在蘇慕凡的耳際,蘇慕凡的耳朵一下子變得通紅,臉也是紅了,蘇慕凡立刻往後退了一下,擡頭看着殷容疏,“你故意的。”故意用這樣的語氣。
“你當初不也是故意的嗎?”那時候自己還有些不知所措,想必這個小女子當時心裡已經笑翻了。
“你報復我。”蘇慕凡伸出手指向殷容疏,沒想到殷容疏卻是抓住蘇慕凡的手把那纖細的手指送入口中,蘇慕凡驚叫一聲,忙是抽了回來。
“夫人,你怎麼了?”外面傳來幻薇的聲音,雖然知道主上在裡面,夫人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可是夫人可從來都沒有這般驚叫過,幻薇下意識地就出聲相問,只是剛剛那番話也太……曖昧了吧,幻薇在外面聽着就已經臉紅了。
“沒……沒怎麼。”
幻薇疑惑,怎麼夫人說話結結巴巴的?
蘇慕凡滿臉通紅,剛剛,幻薇一定都聽到了。
殷容疏伸手把蘇慕凡攬入懷中,卻是笑了出來,蘇慕凡靠在殷容疏的胸膛,感覺到他整個胸膛都在震動,蘇慕凡卻是突然擡頭咬上殷容疏的耳朵,“你嘲笑我。”
殷容疏輕聲道:“我可不是嚇你,如果你再亂動的話,我真的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回府了。”
蘇慕凡當即就不敢亂動了,只是在殷容疏的懷裡恨恨道:“下流。”
於是,我們尊貴清俊的攝政王殿下被華麗麗地罵了下流,不過,滋味還不錯。
這天晚上,當然是以蘇慕凡的無力求饒結束。
而很快,就到了殿試的日子,這天蘇慕凡因爲好奇那個歐陽北榆究竟是何方神聖,就跟殷容疏一起進了宮,想着說不定還能見見這個傳說中的神童呢。
但是就在那些榜上有名的人蔘加殿試的時候,蘇慕凡正在蘇綺筠那裡說話,自然也沒能見到那個小時候被譽爲神童,長大了依舊是名聲在外的男人。
這天早朝之後,百官並沒有退散,因爲今天是殿試的日子,本來是應該由皇上欽點狀元的,但是皇上還小,這件事自然就交由攝政王來做主。
而這些官員們也是第一次見到傳言中才高八斗、文采斐然的歐陽北榆,他是被人扶着上殿的,因爲攝政王事先已經吩咐了,所以在殿中特意爲他設了座。
這歐陽北榆弗一進入大殿,便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此人當真是如明月般生輝,在場的人無一不是感嘆,只是那拄着的柺杖,還有身旁扶着他的人卻是減了幾分他身上的光輝。
當他擡頭看向御座之上的小皇帝的時候,眼睛中閃過一絲瞭然。
旁邊的侍衛扶着他在御殿提前設好的椅子上坐下,其他人皆是站立着,衆位在場的官員心中直道,這樣的人如何在朝爲官?難不成每天上朝的時候都坐着嗎?這可是不行,哪有在天子面前坐着的道理?
而徐天黎和賀天佑也在參加殿試之列,賀天佑早就知道了殷容疏的身份,所以表現得很是平靜,徐天黎在前些日子知道了蘇慕凡的身份之後,自然是明白了殷容疏的身份,不過,此時親眼見到還是有些激動的,卻也很快就平靜了下來,而其他的人對這位傳言頗多的攝政王殿下則是好奇多了,但是也不敢擡頭瞻仰就是了。
按照規矩,殿試應該是由皇上爲這些書生一一出題,選出自己比較滿意的前三名,分別爲狀元、榜眼、探花。皇上年幼,便是由攝政王殷容疏代爲一一出了試題,殿試不同於在紙上作答,既要考文采、時政等等,又要考臨場反應,心裡素質等等,所以在紙上文章寫得好的人,在殿試的時候未必就能發揮得好。
有的人大冬天的汗如雨下,話都是說不通順,有的人乾脆就是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說不出來,徐天黎和賀天佑早已有了心理準備所以發揮得還算不錯,最起碼沒有失了自己本來的水平。
輪到那歐陽北榆的時候,他竟是直視着殷容疏,從容作答,思路清晰、引經據典,神情一派淡然,仿若此時不是在金鑾大殿,而是在山間林邊。
在場的官員不得不承認,這個歐陽北榆不愧於他在臨夏國的名聲,如果他的腿是完好的話,那定然是能得到狀元的名號,在朝爲官的,可是偏偏這腿……
所有人都問試完畢,太監奉上文房四寶,現下就要決定一甲的三名了。
殷容疏略略思索了一下,提筆快速寫下,三個名字落下,今年科舉考試的前三名已經定了。
“探花,賀天佑;榜眼,徐天黎;狀元……歐陽北榆。”
聽到這般殿試結果,在場的大臣心中都是納悶,難道這攝政王殿下真的要不良於行的歐陽北榆在朝爲官不成?這可怎麼能行?
“啓稟攝政王殿下,臣認爲這殿試結果……不妥。”這個大臣也是膽子夠大,當場就提出來了。
“哦,你且說說看有何不妥?”殷容疏淡淡問道,其實他早就想過會有人來提出異議,但這也是他經過思慮後的結果。
“歐陽北榆不良於行,朝堂之時無法站立,今日讓他在御殿中坐下已經是特例,若是他在朝爲官的話,豈不是每日都要坐在御殿中議政,這對皇上實屬大不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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