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情景,讓穿越者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時候他剛剛從學院畢業,以首席畢業生的身份被分配到冰海驛站之一的瓦古路薩瓦谷(“黑夜中的紫眸”)服役三十年,瓦古路薩瓦谷是離冰海前線最近的一個驛站了,駐紮着八名巫師(加上他是九個)和一千二百名由騎士、獵人等正式職業者組成的正規軍,加上少量家屬和爲他們服務的商人、僕役和契約工匠,常年固定人口約爲兩千,接待能力爲八千人,如果開啓極端模式的話可以塞下兩萬五千人。瓦古路薩瓦谷和別的驛站一樣,是一個圍繞着車站的環形建築羣,附着在巫師高塔上的由法術搭建成的大型結界確保普通人也可以在冰海上生存,因爲靠近深淵的緣故,法術亮起的照明焰火被附近的冰面倒映成了紫色,瓦古路薩瓦谷由此得名。爲了讓普通人也能勉強忍受,建築羣的空隙裡種植了一些耐寒的地衣屬植物,這些植物在特殊的環境裡也都變異成了紫色。
他在瓦古路薩瓦谷被分到了一個寬敞的套房,寬敞的意思是可以容納八十個人同時赴宴,旁邊還能裝下一個小舞臺——瓦古路薩瓦谷有兩個正式的歌舞劇團,和嘉羅世界其他地方一樣,巫師總是有邀請他們的優先權的。套房對外的公共區域還包括一個有噴泉、花壇和溫室的庭院,雖然位於冰凍海洋之上的瓦古路薩瓦谷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溫室,但是瓦古路薩瓦谷的大結界只能支撐一些耐寒植物的生長,而他的溫室裡長着的是嘉羅世界最炎熱的地方纔能生長的瓶蘭、乳花和變光藤,甚至還有一羣在真正的熱帶地區都很罕見的妖精蝶。倘若他願意出去走走,瓦古路薩瓦谷的街道上開設有三十多家風味不同的酒吧、飯館,他也知道幾家娼館裡什麼都能找到——那裡的老闆和瓦古路薩瓦谷的三家收贓人一樣,都是被巫師們控制的,他們可以留下他們的收入,代價是爲巫師們提供情報和交易的優先權。
隆隆的雷聲在其他地方帶來的是雨水,在瓦古路薩瓦谷帶來的是飛臨的空天列車,他的巫師同伴們也和普通人一樣,管那叫做“雷車”,空天列車從後方運來補給品和替換人員,從前線運下挖出的礦藏和傷病員,兩者都在瓦古路薩瓦谷交匯,他們會在這裡短暫地休整,補充一些東西,花掉一些錢財。其他地方的驛站偶爾會有一些好奇心過分旺盛的遊客,但是他們一般走不到這麼深的地方——從文明世界到瓦古路薩瓦谷,要走七個像瓦古路薩瓦谷這樣的驛站。他每個月有兩個五天連續的值班,任務包括維持瓦古路薩瓦谷的大結界,將空天列車安全地停放到站臺或者拋入高空,趕走窺探瓦古路薩瓦谷的冰海異物,至於旅客們的喝酒打架,那是歸駐軍管理的事兒。
其餘的時間,他全部用在了被無盡黑夜籠罩的冰海之上,他在尖銳如刀鋒的冰裂谷中找到過一種沒有被記錄的黑色地衣,提前數次趕走靠近瓦古路薩瓦谷的冰海異物,遇到過在冰海也非常罕見的毒火之泉,還有兩次響應呼救,支援了陷入困境的冰海巡邏隊,除了研究和巡視以外,他還數次坐着骨龍一直飛到直通深淵的冰海巔峰,遠遠地看着遠方林立的礦井抽取的深淵能量放射出的妖異紅光把天空染成了血色,巫師們在那裡抽取經過冰海過濾的深淵力量,將這種沸騰的力量在法術的壓制下凝結成礦物,向後方輸送,這就是冰海驛站和所有設施存在的原因,其實,是整個冰海存在的原因。
冰海位於整個嘉羅世界的中心,但是它其實原本並不屬於嘉羅世界,是巫師們第四次世界改造的產物,當時,巫師們撕開了嘉羅世界的中心區域,將一個深淵的表層小世界拉進、擡升起來,形成了“無盡冰海”,冰海中央最巔峰的地方與深淵聯接的部分從此被稱爲“冰海前線”。巫師們用了一百多年將冰海的大部分原生生物掃蕩乾淨,在冰海的巔峰與深淵聯接之處建立了礦井和驛站,抽取深淵供給整個嘉羅世界使用。
許多人曾爲他惋惜,覺得他作爲學院的首席畢業生,一定是觸犯了什麼條令才被髮配到僅臨冰海前線一站的瓦古路薩瓦谷,他們所不知道的是,他一開始申請的是冰海前線的工作,想的就是要親臨“世界改造之地”,最後因爲年齡不足才被分配到瓦古路薩瓦谷,七個月後,他吃早飯的時候,桌子上浮起了他師兄的頭顱,告訴他已經通過考覈,可以開始“真正的學業”了。
他收拾行裝離開,乘坐的空天列車伴隨着隆隆雷聲升上天際之時,他回望冰凍海洋上越來越小漸漸縮成紫色小點的瓦古路薩瓦谷,想的是有朝一日能夠到冰海前線而不是遠遠地望上一眼,但是他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在像雞鳴村這麼個地方,看到類似於冰海前線的紅光。
只不過,在冰海前線,深淵被抽取爲整個世界所用,而在這裡,“喪門溝”?呵,照這個速度,深淵不久就能爬到地上,將整個雞鳴村拉進去,也許過幾萬萬年,雞鳴村的殘骸會以另外一個形式出現在另外一個世界,深淵已經非常、非常近了,雞鳴村的這一代人,下一代人,下下一代人可能還自以爲過着與世無爭的平靜生活,但是這就和趙小六心目中過去的雞鳴村一樣,是個虛假的表象而已。
他的手一翻轉,將後門裡鏽成一團的鎖順手塞入背後筐中,天眼裡看到的紅光不適合用來看這個世界的東西,他得等天亮再看看這個鎖究竟出了什麼問題,爲什麼他都沒開卻會自己滑開呢?
這些,當然就不必和趙小六說了,之前所說的事已經把他嚇得夠嗆,要不是害怕被抓,他準會先逃回家用被子矇頭蒙個三四天才慢慢承認現實。
他們順原路返回了山上,經過半夜的折騰,夜色已經漸漸退去,草木都顯示了形狀,穿越者拿出鏽鎖一看,鎖孔中鏽得一塌糊塗,插銷卻光潔如新,究竟是什麼力量打開了他手中的鎖而他又對此一無所知甚至天眼都沒有看到異常呢?不,也許天眼已經看到,但是那一剎那喪門溝中的紅光遮蔽了他的感官……
田家的後門打開了一條縫,田二虎沒有叫任何人,親自幫着裹紮行李,送自己僅剩的兒子騎上馬往縣裡去了:“讓你三叔帶上幾個得力的人來,你就不要回來了,千萬記着!”他的兒子點着頭稱是,心裡以爲沒有他三叔解決不了的事,並不以爲意,滿心都是“和三叔一起回來,痛打那些敢裝神弄鬼使下作手段欺負我堂堂田家”的主意。送走了兒子,田二虎走入內房,焚燒了一些不要緊的文書,要緊的契據之類都和金銀一併裝在鐵盒裡,他和兒子一起藏好,不管是老婆還是幾個閨女都沒有告訴。
他決定死硬到底。
“豬叫喚得怪兇,昨晚沒喂嗎?”止妹的爹問道。
“不像是我家的豬。”他的妻子回答道,聽了一回,又說:“像是王家的豬在叫。”
“一定又是他們家的懶丫頭少打了豬草,餓得豬叫,莊戶人家,一年就指望着豬養得肥,止妹,你過門以後,可得勤快點,寧可你吃不上飯,也要把豬喂得肥,這樣纔對得起人家——人家出了兩頭大豬換的你,把人家的豬喂瘦了,沒良心,知道嗎?”
“恩。”止妹鄭重地點了點頭,她纔不會像那個小姑娘一樣昂首挺胸地全村亂跑卻不喂自己家的豬呢!她一定會好好幹活的!
周懷義昨天晚上睡得很不好,儘管他的哥哥跟他說少摻乎田家的事,他還是記起了走得匆忙,將剛收的若干利錢還有一塊栗子糕扔在祠堂裡的事情了:“害怕被清算,所以趕緊跑回家求老哥出面,可他田家乾的壞事天地良心我懷義沒有參與啊,不行,我得早點去看看我的東西,仔細他們田家給我來個‘你也不乾淨’,要是他們發現了——那就說是他們做的假賬!我周懷義不吃人的暗算!”想到這裡,他誰也沒告訴,清早起來,飯都顧不上吃,就往祠堂裡走。
ps:半年前訂閱的錢是收得到的,現在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