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童狠狠地自戀了一番,然後才又接着說到:“幾日前大師兄帶着你從山下回來,那時候你似乎是喝了好多酒,正處於沉睡之中,他回來也不多話,只是吩咐下來,要我好生照看公子。”可以看出,在他提到大師兄的時候,一股崇拜之情溢於言表。想來,那大師兄在他心中的形象定然是十分的高大的了。
“大師兄是誰?”夫子不知好歹的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來。
“額!”道童先是一愣,旋即大怒,之後幾乎是差點暴走的衝他吼到:“難道你連大師兄是誰都不知道?”
夫子聽了,自是不免有些尷尬,還好他反應也不算是太遲鈍,馬上便又開口說:“莫不是宋師兄麼?”
道童衝他咧了咧嘴,“公子卻是明知故問了。不過三天前大師兄曾過來看過公子一次,當時公子還不曾醒來。只是那時大師兄似乎又有要事在身,如今多半已經下山去了。”說到這裡,那道童的眼睛都亮了。
“怎麼宋師兄纔回來又下山了,他該不會是去……”
“去哪裡了?”那道童追問他。
“哦,沒有沒有。”夫子一想起那晚的事情來,臉上不由得一紅,馬上又改了口:“我是說,宋師兄該不會又是去辦大事去了吧。”
道童聽了這話心裡極是高興,似乎夫子說的那個辦大事的人就是他一樣。夫子對此感到百思不解,不過他也懶得去追究這些問題了。
好在那道童歡喜了一把之後,突然又想起了還有什麼沒有交代的話來。因此又轉而向夫子到:“大師兄臨走之前還有幾句話要我轉告公子,他說此番下山不比往日,這其中只怕少不了一番糾纏,短時間裡怕是不能回來看公子的了。師兄要我告訴公子說,如若公子醒來,先不忙着下山,雲夢的景色極佳,反正公子也是清閒,不妨在此多歇上幾日,等他回來再次相聚也好。可是如果公子嫌在這裡悶得慌的話,要下山也不是不可,只是公子在下山以前,定然不要忘記去見家師一面。”
夫子心中納悶,怎麼最近大家都說下山了,而且還都是要緊事,難道說最近很流行這麼?
道童見夫子低頭不語,也不管他是在想些什麼,又開口接着說,“不過公子也不必太在意了,師父前些天已經吩咐過了,說一旦公子醒來,身體無恙的話,便帶公子去見他。”
“師父?”,夫子擡起頭,喃喃自語。
三天前,雲夢劍閣之中。
“師父要弟子打探遺夢樓虛實,弟子經過幾日的明察暗訪,雖然便未找到十分有用的東西,有辱師命。不過這些時日倒也教弟子發現了些許端倪。”
此刻劍閣之中說話的,正是剛從山下回來不久的宋玉。而他前面,長得仙風道骨,着一身墨綠道袍,掛着一臉和煦笑容,讓人如感沐浴春風的,也就是被他稱作師父人,乃是當今劍門的掌門,也是當世武林數一數二的高手。
當年夢澤一戰,劍門掌教葉清風隕落,劍門元氣大傷。此後劍門再無強人,久病不愈,一蹶不振。曾一度陷入低谷,劍門之人行走於江湖也多半遭人欺凌,直到後來出了一個千成子,不僅自身將劍門絕學領悟到極致,成爲繼葉清風祖師之後,第一個成功修煉劫劍典的人。更是將劍門整頓的好生興旺。
在他的帶領下,數十年之間,雲夢劍門便再次問鼎中原武林,成爲中原正道的領袖,將劍門的勢頭帶上了又一個頂峰。
而繼千成子之後,也便是劍門如今的掌教玄真子。也是一個不世出的奇才,居然才花去十年的功夫便將那劫劍典修煉成功,比起那上任掌教千成子都還要少了二十年,可見其天賦之高,悟性之極了!
至此,劍門的地位更是無人可以撼動的了。而且,雖說如今中原武林,以劍門,七彩天,暗月堡三足而立,可是明眼人心裡都清楚,武林中的其他勢力,已隱隱的有了一種唯劍門馬首是瞻的味道了。當然了,凡事不能一概而論,這些不過只是武林中門面上的勢力。神州浩土,廣袤無比,奇人異事也頗不在少數。而且除中原之外,另外有一些異域的勢力偏安一隅,無意捲入中原的紛爭,自然也是不屑於參與那些什麼無聊的排名了。否則真要較起真來,那還真是不好說。
總而言之,天下的水可是深着,又豈是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的。
十數年前,遺夢樓在小重山腳下的暮景鎮上忽然聲明鵲起,這不禁引發了武林中的一陣騷亂。正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或許與劍門相比,如今那遺夢夢樓再怎麼了得,妄想憑藉幾年的根基便要跟劍門這個屹立數千年的修真門閥鬥上一鬥,那無疑真的是不自量力了。
想來那遺夢樓也不至於愚蠢到這等地步。可是怕就怕在倘若那遺夢樓只是別人手中的一顆棋子,又或者是有人想要混水摸魚,那可就不好說了。因此玄真子纔不得臨機決斷,派出座下得意弟子宋玉下山查訪。這才引出了宋玉與夫子相遇的這幹情節來。不過這些都是閒話,休提。
玄真子聽了宋玉的話,就像是聽到一件跟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慢悠悠的說道:“哦,是麼,且先說來爲師聽聽。”
當下宋玉便將自己在遺夢樓的所見所聞都說了出來,至於那女子撫琴一事,一些細節自是隱過不提。說完,他略微沉吟片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過最後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師父,弟子以爲,那遺夢樓雖然是有古怪,可是並不像是衝着我們來的,那女子撫琴時,弟子也曾留心觀察,心頭的那份哀痛,決然不會是裝出來的……”
“玉兒!”玄真子忽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宋玉聽着師父的話語里居然有着一絲沉重,心頭不由得一驚,忙打住話語說:“弟子在!”
“那遺夢樓的事,就先暫且擱下吧!”玄真子的話裡,有着一種莫名其妙的味道。
宋玉心頭雖然疑惑,倒也不敢再說什麼,躬身回答說:“是。”
就在此時,他卻忽然聽見身前傳來一聲嘆息。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平日裡喜怒不露於形色的玄真子。宋玉心中忽然涌上一抹不好的預感。他從小便在劍門長大,但從未有見過師父什麼時候嘆息過。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往前踏出一步:“不知師父因何事嘆息?”
此刻玄真子正背對着他,他根本就看不清師父臉上的表情如何,可是他卻感受的到,現在他眼前的這個師父,的確是心事重重。
“玉兒?”玄真子這樣叫了他一句。
也不等宋玉回答,他便又開始說:“你可知爲師爲何要嘆息麼?”
“弟子愚鈍,還望師父明言。
“唉,玉兒啊,天下只怕又要生靈塗炭了!”玄真子這樣似乎是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然後豁然轉過身來,看着眼前這個他最寵溺的弟子。其實宋玉自小由他一手撫養長大,二人雖是師徒相稱,可是心頭的那份感情,卻早已比那尋常父子還要親了。
“玉兒,天下只怕又要生靈塗炭了!”這句話傳到宋玉耳裡,猶如晴天霹靂。饒是他心中早有預感,可仍是大驚失色。要知道,眼前說這句話的不是別人,乃是劍門的掌教玄真子,一個足以睥睨天下的主啊!如今他都親口說來,天下即將生靈塗炭,可以想見這句話是何等的駭人聽聞了。宋玉定力畢竟遠非常人,一番大驚之後,馬上便平靜了下來。只不過此刻他的臉色無疑更加的難看了。
不論何時,也不管是國家之間的戰亂還是武林中的糾紛,最終結果,受傷的都只有一種人,那便是老百姓!修道中人,只要他們不被塵垢蒙心,不捲入紛爭中,儘可避開一二。可是老百姓呢?老百姓是無辜的卻都成了江湖中權利鬥爭的犧牲品。想到這些,宋玉深吸了一口氣:
居然有難,那便從我開始好了!
“師父,有什麼事,您便吩咐徒兒好了。”
玄真子的臉上終於難得的放鬆了一下:“你是爲師一手調教出來的,爲師的脾氣,你自然也是清楚的了。”玄真子看着宋玉說:“不錯,眼下確實是有一件十分要緊的事情要你去做,我門下,除你之外,再無別人可以勝任得了。”
“十幾天前,西方崑崙出現異色,想必這個當時你也是見到的吧?”
宋玉忽然聽到師父問起這個事情,心中料定此次師父所要說的事定然與那天看到的異象有着莫大關係,認真回答說:“是,師父,弟子當日在外,確實感到西方天空出現異象。不過當時有要事在身,並未在意,現在聽師父說起,才忽然記起那日的那番景象心中有諸番疑惑,正要求師父指點弟子。”說完,深深的向玄真子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