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說道:“孩子們不願幹這個,嫌又累又髒,寧願進廠打工。(
“我現在又老了,想幹也幹不動了,所以還是回老家養老吧。十幾歲就出來打工,現在已經二十多年了,在外面也待夠了。……反正現在也沒什麼要操心的了,給兩個孩子的房子都付了首付。呵呵,現在沒錢了,只能在家裡的縣城買了。……現在回鄉下種種地、養養花,或者也像城裡人一樣養個狗啊、貓啊什麼的作個伴,就這麼過完這輩子。”
老頭是笑着對徐梓萱說的,可徐梓萱卻笑不起來,她總覺得老頭的笑是苦笑,而且看起來更像是在哭,對生活痛苦絕望卻又無可奈何的哭。
“小姑娘,看來我跟你很投緣吶,這些心裡話我對我兒子都沒講過,今天居然對你講了。”老頭看着徐梓萱,似乎由衷地感嘆起來。
人有時就是很奇怪,很多心裡話他們會對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一吐爲快,但卻不願意告訴自己最親密的人。
徐梓萱勉強笑笑,想了想回道,“其實你可以跟他們說說的,沒準他們會聽的。”
老頭這次沒有回答,反而說道,“小姑娘,你挺獨立的,敢闖敢拼,確實不容易,現在已經很少有你這麼能吃苦的女孩子了。(
徐梓萱笑笑算是迴應。她心想,那麼多有錢家的公主們都往北、上、廣、深跑,當北漂當南漂的,我一個小鎮姑娘還怕啥?
老頭又問她,“你帶這麼多東西,怎麼不提前買個有座位的票?”
一說到座位的事,徐梓萱立刻不好意思起來。不過對老頭,她現在也顧不上要面子了,直接說了實話,“本來是有座位的,在8號車廂。但是因爲我檢票時已經很晚了,我怕車開走了,所以就直接上了5號車廂。想從裡面一直走到8號車廂,誰知道走到這裡,前面的門怎麼也不開。所以……所以我就只好站着。幸好你這裡有個空位,不然我得站三個多小時過去呢。”
當徐梓萱尷尬的說完自己的囧事,老頭忍不住都笑起來,“原來你不知道呀?有的是動車組,是由兩列火車拼起來的,我們這個6號車廂就是其中一列火車的火車頭,你的8號車廂在另一列火車上,所以中間根本走不過去。……下次上車時注意看站臺提示哦。”
“還有兩列火車接在一起的動車啊?!”徐梓萱十分驚訝,之前坐車可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呀!
坐車是最容易無聊的,幸好徐梓萱和老頭都是很健談的人,所以時間倒也過得很快。(
徐梓萱也真是和誰都能聊到一塊去,不管對方是哪種三教九流,她總能和對方迅速找到話題。所以從小到大,人緣也是非常好。
不知不覺間火車就停了下來,原來是到了沿線的一個小站。
“我到了。”老頭一下子站起來,對徐梓萱說道。
徐梓萱趕緊點點頭,和老頭揮手道別。她默默注視着老頭的一舉一動,直至他走出車門。
下車的人並不多。車窗裡的徐梓萱在三三兩兩的人羣裡一眼就認出了老頭。因爲相比之下,老頭實在是太引人注目了。略微佝僂的背影,輕飄飄的腳步,乾癟的身材,樸素的穿着,這些讓老頭在人羣裡格外顯眼。
看着老頭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她漸漸感到一陣揪心的疼痛。
再見!老頭!再見!過客!希望你晚年幸福,兒女孝順!火車再次開動,她在心裡默默祈禱道。
老頭的座位還是空的,於是她便坐了過去。
每次坐車,無論是公交車、汽車還是火車,她都儘可能坐在緊鄰車窗的位置。(
那份明淨與淳樸,不僅癡迷了自己沉醉的眼,更澄澈了自己的內心,這是一種奇妙而美好的感覺。
首先是忙不迭的坐下,看着對面停泊的列車,站臺上行色匆匆的陌生旅客,以及揮舞着旗幟、拼命吹哨的列車員,而自己在座位上靜靜地等待車開的那一刻。
特別是自己以前往返學校的時候坐的那種普通列車,伴隨着一陣陣轟鳴,列車緩緩開動,腳下馬上傳來車輪很有節奏的哐當聲。在旅客們的歡呼聲中,列車開始向目的地飛馳。
她覺得這是一種“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空雲捲雲舒”的心態。
想想靜靜坐在屬於自己的一個角落裡,無需理會周圍的喧囂,身邊的人來了,又走了,也無需在意他是誰?
只要你願意,平日裡那些難以割捨的情感,那些煩心紛擾的瑣事,都可以在這個時候安靜的進行梳理或者隨風逝去,你要做的就是伏在窗沿,呆呆地、靜靜地注視着窗外御風而行,任窗外的風景向身後飛馳,稍縱即逝。(
她突然想起了宿舍的姐妹們,不知道她們此刻都動身了沒。自己是宿舍裡第一個離開學校的,室友們全都到車站送她。直到列車呼嘯着駛向遠方,眼前的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站臺上的三個黑點還一直定格在原地。
她原本以爲自己可以微笑着對姐妹們說:沒事的,現在交通這麼方便,我想你們了隨時就來偷襲你們。
但真正到了要上車的一剎那,她才發現所有的語言都是蒼白的,甚至連一句深深的祝福都哽在喉嚨裡說不出來。眼淚再也無法抑制,洶涌而出,徐梓萱一頭扎進她們的懷抱,只想讓盡情宣泄的眼淚表明自己視若珍寶的情誼。
畢竟同在一個屋檐下朝夕相處了四年,連哪個室友的內|褲是什麼顏色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習慣了小麗的瘋瘋癲癲、一驚一乍,習慣了小薇對自己的“寵愛有加”,就連宿舍裡最毒舌最高傲的“肥肥”,也一同出現在送行的隊伍裡。
那一刻,她再也沒有任何的恨意了,因爲她知道,往日裡“肥肥”明裡暗裡對自己的那些冷嘲熱諷,以後自己想要聽,都聽不到了。
她想起昨天,自己和小薇——也是她大學裡最好的閨蜜在陽臺上徹夜談心。
那時候已是深夜,月色如水,鬧騰的宿舍樓終於迴歸平靜,即將的離別讓大家對這個生活了四年的地方有了濃濃的不捨,氣氛裡瀰漫着感傷。自己和小薇站在宿舍陽臺,望着黑暗深處默默無言。
良久,小薇突然笑了一聲,她說道,“現在要走了還怪捨不得的。記得大一來報到的時候,當我看到學校的第一眼就有了回家復讀的衝動。”
“當時太失望了!因爲我感覺學校太破了,都沒有我們市一中好。我想從小被父母逼着寒窗苦讀,拼了老命和千軍萬馬擠獨木橋,好不容易纔考上大學,卻沒有想到進了大學之後,我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高中?!說實話,要不是自己年齡大了,我當時真回去復讀了。”
小薇說道這裡,然後拍拍自己的肩膀,“然後也不會認識你了。”
徐梓萱笑笑,暗自感到慶幸,不過想當初,自己何嘗不是和小薇一樣的想法?只是自己最後沒有回去復讀不是因爲年齡,而是實在過不了媽媽這一關。謝師宴擺了,親戚禮金送了,學費也交了,現在卻突然說不讀了,媽媽倘若知道非要殺了自己不可。
何況如果回去復讀,她自己也是覺得過意不去,就像已經擡進轎子裡的新娘突然對大家說,“我不嫁了,放我下去!”有誰理會她呢?
“不過後來慢慢也就習慣了。反正大學也只是一塊敲門磚。人家985、211出身的還有找不到工作的呢。”小薇一臉無所謂的說道。
“就是。清華北大出來的都有賣豬肉的。”她也安慰小薇道,不過也是讓自己好過一點。在殘酷的現實面前,她們倆都覺得需要阿Q精神。
“就是人家現在已經賣出了名,連鎖店不知道開了多少家,已經是千萬富翁了。”
“哈哈。所以我們還是有機會的。”小薇附和道,接着兩個人便一起大笑起來。
笑過之後,小薇卻認真說道,“大學四年,對我而言,最重要的是碰到了你們,尤其是你,萱萱。我感覺認識你,比我四年裡學到的那些專業知識、談那些不靠譜的戀愛,還有進學生會折騰那些事情重要太多了。”
小薇說完時,徐梓萱一言不發,衝上前先給了小薇一個緊緊的擁抱,然後才笑着說道,“現在才知道啦?呵呵,我也是同感,希望我們是一輩子的好閨蜜。”
“必須的。”小薇伸出了小拇指,“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好嘞,一言爲定。”徐梓萱說完也伸出了小拇指。
兩個小手指緊緊纏繞在一起,如孩提時代那樣許下最真的諾言。
“萱萱,你說大學是什麼?”小薇突然問道。
“什麼意思?”徐梓萱問。她覺得小薇經常會沒頭沒腦的地突然問自己一句,搞得自己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就是你現在對G大是個什麼樣的感覺?都待四年了,它再破、再爛,對它總有點感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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