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熱的六月,有人心煩意亂,有人躊躇滿志。(
但當站在離別的車站裡,所有的情感都化爲不捨、傷感,以及深深的祝福。
在電梯快要達地面的時候,徐梓萱對自己說:別了,我的大學;別了,我的純真無邪。
D3567,K市至S市,16:48開。
“嘟、嘟、嘟……”隨着幾聲短促的閃爍聲,車門徐徐關閉。幾秒鐘後,列車開始向遠方駛去。先是緩緩的,然而很快就變成了疾馳,直至最後化爲一陣風消失在天際,徒留下沿途掀起的塵埃,在陽光下懸浮。
6號車廂內,剛剛上車的乘客們都已經各就各位。有的人拿起座位前的雜誌、報紙,隨手翻了起來;有的人頭一歪,直接靠在座位上,不一會兒就發出輕微的鼾聲——對於相當一部分人來說,坐車即等同於睡覺。也許是勞累所致,也許是習慣使然,幸好這也是件基本上不會妨礙他人的事情,所以無可厚非。
不過比較有意思的是,即使睡覺,這類人也會保持高度的警惕。他們會將手提包緊緊攢在手裡或者壓在背後,更有甚者會直接把皮包塞在屁股下面,以防扒手。
還有的人剛坐到座位上,就煲起了電話粥,說話一驚一乍的外加手舞足蹈,搞得整個車廂裡的人都會聽見他的聲音,人神共憤自己卻全然不知。(
這類人一般是兩種類型,第一種類型是小年輕。其中又以正沉浸在愛河中的小女生居多;第二種類型是西裝革履的“金融人士”。自從上車,電話就沒斷過,從他們嘴裡說出來的都是一般人所聽不懂的專業詞彙,而且動不動就飆出一句,“上次我跟你講的那支股票啊,你給我以200萬全部買進,然後再給我買進50016、50018……”其“指點股市”的氣魄不得不讓一邊的窮掉|絲們酸掉大牙。
縱觀整個車廂衆生百態,大部分人還是不約而同的掏出了手機:瀏覽網頁、社交聊天、打遊戲、看小說……林林總總。不知什麼時候起,在與“車”有關的時間裡,大家都做起了“低頭族”。
正當大家都沉醉在自己的小世界裡時,一個低沉並顯得有些稚氣的聲音從車廂的一頭傳來,“這位先生?……您好!不好意思,你的腳能不能往裡伸一點?我過不去。”
大家的目光一路追尋到聲音的源地,只見一個一手提着大包小包,一手拖着碩大行李箱的年輕女孩漲紅了臉,正對着一個正在座位上閉目養神的中年男人說話。
說話間,女孩大口喘着氣,似乎是剛剛纔趕上車。再看看過道,中年男人的右腳全伸到了走道上,女孩拖着的大箱子根本沒法過去,估計才叫醒了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本來就沒有睡着,現在聽到耳邊有人講話,他便一下子睜開眼睛。(
他只好有些悻悻地收回腿,打算繼續閉目養神,不過忽然發現自己前後、左右幾排的人都在用眼睛的餘光注視自己,他便只好從牙縫裡艱難地擠出一句,“不好意思,剛纔睡着了”。
那年輕女孩便抓起箱子的拉桿,大步向車廂另一頭走去。只是行李箱的兩個輪子在地面上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如一頭負重的老黃牛在有氣無力的呻|吟。
車廂裡那些百無聊賴的人們,在聽到這刺耳的聲音後都紛紛將目光再次投在了這個年輕的女孩身上,索性開始仔細打量起這個女孩來。
女孩看上去20歲出頭,個頭不是很高但也絕不屬於矮的行列,1米6幾的個頭吧。皮膚白皙,胖嘟嘟的臉蛋會顯得有些嬰兒肥。鼻樑很高,不過此刻鼻尖上全是細細的汗珠。看得出滿身的行李讓她不堪重負,舉步維艱。
她頭髮紮成高高的馬尾,顯得十分清爽利索。再看衣着,上身一件寬鬆的淺灰色蝙蝠衫,下身一條緊身深藍色牛仔褲,腳上是一雙5、6釐米高的坡跟涼鞋。再簡單不過的打扮,然而卻讓人賞心悅目,再緊盯幾眼,更覺散發出一種獨特的氣質。
車廂裡的人們心裡猜想着,憑這身打扮,女孩十之八九還是學生。(
車上的人猜的一點沒錯。這個女孩名叫徐梓萱,今年22歲,剛剛從G市的一所普通二本院校畢業。因爲要前往鄰省的S市面試,她生平第一次坐上了動車。
她拖着一大堆行李來到6號車廂的另一頭,準備從6號車廂穿到7號車廂去。然而面前的門任憑自己怎麼貼上去感應,怎麼用力推都巋然不動。
這門怎麼開不了啊?她從沒坐過動車,心中疑惑的同時卻又不好意思問人,因爲她怕人家會笑話自己。於是她只好站在門旁邊,心裡想着就等待會服務員過來的時侯,再去問服務員吧。
誰料半個小時過去了,也沒有一位服務員走過來。絕望之中,她只好乾脆整個上半身都靠在出口的門邊。
現在她只感覺渾身乏力,兩腿痠脹,腳底更是火辣辣的疼。
她心裡一邊想着自己會不會就這麼暈過去,一邊暗自罵自己,今天是哪根筋不對,一向穿高跟鞋“水土不服”,今天帶了這麼多東西,居然還穿了雙高跟鞋過來?這不是典型的自作孽不可活又是什麼?
又站了一會,還是沒有服務員走過來,她想了想,便走進了6號車廂,僥倖車廂裡會有個空位。透過車門上的玻璃,她驚喜的發現第三排挨着過道的位置居然真有個空位。
她喜出望外,立即走上前去,非常有禮貌的問空座旁邊的人:“請問這裡有人嗎?”
“沒人。你坐吧。”座位上的人看着徐梓萱和藹的答道。
“真的沒人?我太好運了吧?”徐梓萱高興的難以置信。要知道,此刻她對一個座位的需求,不亞於她困、乏、累時對一張牀的迫切渴望啊!
她立即一屁股坐下來,癱倒在座位上,一副完全不想動彈、只想昏睡過去的模樣。
緩了好一陣,她才慢慢起身整理還躺在過道上的橫七豎八的行李。
說起這些行李,徐梓萱就後悔不已,怎麼女生的東西就是莫名的多?自己到底是來找工作?搬家?還是逃難來着?一路上拖着這些沉甸甸的大小行李,尤其是那個巨無霸的箱子,讓自己活脫脫的再現了伏爾加河上的縴夫。
她恨不得狠狠踹它幾腳,但是也只是“有賊心沒賊膽”,想想就好了,可不敢真下腳,萬一這個大傢伙被踢的缺胳膊斷腿的,自己還得當寶貝抱在懷裡,那時候才叫一個欲哭無淚!
再次坐回座位,她朝右邊的座位瞟了一眼,這才注意到剛纔與自己說話的是個四五十歲的男人,從他黑黝黝的膚色、滿臉的皺紋以及渾濁的雙眼中明顯流露出來的悲苦表情,她判斷出他是個貧苦的農民。
不過有一點卻讓她感到很奇怪的是,剛纔和自己說話的時候,這老頭給自己的感覺倒也是非常的大方、從容,不想是沒文化的人。
此刻,老頭正低頭翻着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麼。
她坐下來後,立馬摸索着將座位調成躺椅的狀態,又狠狠伸了個懶腰,先前的疲憊立刻消去大半。躺在這舒舒服服的座位上,她真心覺得坐動車和坐普快簡直是天堂和地獄的差別。
還記得上大學時,學校所在的G市和家鄉所在的N市只有凌晨的一列普快,最要命的是,偶爾還是綠皮的。因而每年寒暑假放假,坐這趟火車就成了她在所難逃的劫難和永遠揮之不去的噩夢。
也不知道到G市求學的N市學生爲什麼這麼多,那場面簡直是人挨人、人擠人、人踩人,整個車廂擠得就像沙丁魚罐頭。但是作爲絕對的乘客主力軍,沒有什麼能夠阻擋學生們想要早一秒鐘到家的腳步。
她常和老鄉們開玩笑,這趟火車肯定是虧本運營。爲啥?因爲可以逃票!
不買票沒有關係,只要是上了火車就行,因爲查票員在裡面根本沒法查票;列車員想要向乘客推銷產品?完全白搭!挪腳的地方都沒有,更別說開道給這些來賺大家錢的人!
每逢寒暑假,別的同學都大包小包提回家,感覺跟外來務工人員返鄉過年似的。徐梓萱其實也想帶點G市的特產回家,但是因爲坐這趟車,大學四年了,這個願望她始終沒能實現。每次帶一個單肩包已是極限。
每次被架在在洶涌的人潮裡還能擠上火車,她多虧了自己一副瘦弱靈活的身板。
擁擠不堪的車廂裡汗臭味夾雜着香水味,混合成一種奇怪的味道,瀰漫在渾濁的空氣裡。那感受,真是“箇中滋味,自己體會”。哪像現在自己乘坐的動車組,從硬件到軟件,哪個細微之處,普快都無法與其相提並論。
她正感嘆着這天壤之別的待遇,一撇頭,忽然發現旁邊的老頭正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她當即便下意識的捂緊領口,心想,糟了?又走光了?
不過低頭去看的時候,她卻發現胸部被包裹的嚴嚴實實,可以說是360度無死角防偷窺,根本不可能走光。
難道碰上變|態、色|老頭了?她心裡又嘀咕道。
my-god!不會吧?都可以做我爸爸的人了,還這麼色心不改,也不怕晚節不保?!
想到這裡,徐梓萱便惡狠狠的瞪了老頭一眼,結果竟然發現這老頭還“面不改色心不跳”,眼睛眨都不眨地盯回自己,而且還對自己笑眯眯的?!
簡直是在挑戰我的耐心!你當我軟柿子好捏啊?她正要發作,不料那老頭倒先開了口,“小姑娘,你是K市剛畢業的大學生吧?”
好傢伙,一語中的!徐梓萱心裡一驚,心中暗想,真人不露相啊?
於是她強忍怒氣,故作淡定問道,“你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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