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王爺的寵妃 任性 淡月新涼 五九文學
自那日以後,青鸞的視線便開始常常模糊,有時候即便將手放到眼前,也看不清究竟有幾根手指,就這樣日復一日,終至於完全看不見。
李氏日漸嘆息,青鸞經了最初的那段不知所措,反倒漸漸平靜下來,開始習慣白天黑夜無甚分別的日子。日子一長,她學會了幫李氏曬魚乾,每日摸索着將魚擺到沙灘上曬,再在日落西山時一隻不少的收回來。.
這一日,她端着收回的魚乾,以極慢的速度往李氏夫婦的屋子走去。待走到門口,熟門熟路的將篩子放在屋檐下,推開門時,卻聽到李氏在屋中說話:“那公子你怎麼會跑到我們這座小漁村來的呢?”
青鸞側耳聽了半晌,卻沒有聽到有人回答,忍不住開口喚了一聲:“李嬸嬸,你在跟誰說話?”
李氏一見她,忙將她拉了進來,道:“青鸞,你回來得正好,這位公子啊,不會說話。我又不識字,又看不懂他在比劃什麼,你來看看他寫的是什麼。”
居然又有一個陌生人流落到這漁村,青鸞忍不住心中存疑,然而聽李氏說那人卻不會說話,一時想不出有什麼不妥,便順着李氏的意思,向那個自己根本看不見的人伸出了自己的掌心難。
那人的手指微微有些粗糙,刮在她手上微微有些疼。青鸞仔細的留意着他寫下的字,絲毫沒在意那點疼。
“李嬸嬸,他說他與家僕失散,所以流落到此,要等家僕來尋他。”青鸞向李氏轉述過後,微微一笑,原來是個出門在外的公子哥,離了家僕便什麼都不會了。
李氏看向端坐在那裡,神情有一絲古怪的俊朗男子,笑了笑:“沒關係沒關係,你呀,和青鸞一樣運氣好,遇到我這麼一個熱心腸的,你就暫時在我這裡住下,等你的家僕來尋你吧。”
青鸞也笑了:“是啊,李嬸嬸是個古道熱腸的好人,他日你家僕尋來了,你可莫要忘記了報答。”
說着,她轉身欲往自己住的那間屋子走去,原本通暢的路上卻不知爲何多了一張凳子,青鸞沒有料到,身子往前一跌,被人攙住了手臂。
那人的手再度擱上她攤開的掌心,有些艱難的寫下幾個字:“你的眼睛?臍”
“我看不見。”青鸞簡簡單單的笑着回答了,不動聲色的推開他的手,彎身將擋住自己去路的那張凳子重新擺好,才又摸索着往屋中走去。
男子站在那裡,將手心閉合,彷彿想要握住那一絲尚未消散的,來自於她手心的溫度。
翌日早,男子獨立於漁村口那小小的沙灘,衣袂飄飄,只沉默望着面前的江面。
“無暇。”身後不知幾時出現了另一男子頎長的身影,與他相似的身形,正是陸歆。
花無暇收回了遠眺的視線,淡淡一笑:“你來得倒。”
陸歆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有一絲憤怒:“你不覺得自己這次太任性了嗎?在北漠過的那一年你都忘記了?”
花無暇微微勾着脣角,沉默。
“回去吧。”陸歆嘆了一口氣,微微放軟了語氣。
花無暇回頭,視線卻徑直越過陸歆,投向了遠處正緩慢走來的那個單薄身影。
陸歆順着他的視線回頭,見到那幅情形,微微有些詫異:“這是怎麼回事?”
“你走吧。”花無暇擡腳腳步,徑直與他擦肩,走向了步履艱難的青鸞。
感覺到有人接住了自己端着的大篩子,青鸞微微有些詫異,半晌沒有聽到聲音,想了想,卻又笑了:“是你啊。你要幫我嗎?多謝了,只是這樣的粗活,你這樣的世家少爺只怕是做不慣的。”
她想要繼續往前走,那人卻一點點的掰開了她端在篩子上的手。
青鸞微微有些怔忡,末了,仍舊只是笑:“昨日說要你報答不過是句玩笑話,你不必當真的。”
她聽到他將篩子擺到曬架上的聲音,便也不再多說,摸索着走過去,熟練的翻檢着裡面的魚乾,其間隱隱有一種感覺,彷彿那人一直在旁邊看着自己。青鸞側耳聽了聽,只覺得這人異常的安靜,竟然半點響動都聽不見。想來也是好笑,一個啞巴,一個瞎子,如何要交流得起來?
“你還在嗎?”感覺到有一個人近在身邊,卻安靜的如同不存在,這樣的感覺並不是一種好的體驗,於是青鸞開口喚他。
很有手指觸到她的手背,青鸞微微一縮,卻很的又伸出來,又問他:“你家是哪裡的?”
片刻之後,那人在她手背上緩緩寫下二字——京城。
青鸞笑了:“京城啊,那你可走得真夠遠的,現在是不是後悔了?想家麼?”
半晌,卻沒有等到他回答,青鸞微微偏了頭,剛欲再問,手背上卻突然又多了兩個字:“你呢?”
“我啊,”青鸞笑得坦然:“我沒有家,或者說,我的家早就覆滅了。我輾轉漂泊到這裡,便將這裡當做是自己的家,隨遇而安,不是麼?”
青鸞。
那人忽然又在她手背上寫下這兩個字,也不知是發問還是喚她,然而青鸞自然認爲是前者,道:“嗯,我的名字就是這樣寫的。對了,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有五。
“啊,那你一定已經成家了吧?”青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虧我還當你是小孩子一般的說話,真是不好意思。這位大哥,你姓什麼?”
桑。
“桑大哥。”青鸞便喚了他一聲,“你是要在這裡等着你家人來尋你麼?那我先回去了,你自便。”
青鸞提着裙子,返身重新緩慢的走過之前的路。
花無暇看着她的背影,眼眸深處,竟然一片空洞。
——紅袖添香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