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安洗完澡,倒進了自己的牀裡,唐筱筱的話再次勾起了她最不願意會回想的過去,傷害已經形成,可是這些人還是要用着蒼白的語言來彌補自己的錯,修飾自己的孽。
難道這樣就真的能讓人不介意嗎?
至少現在的她還做不到。
“我從未想過真正放開你的手,曾經我想着哪怕是無底深淵,我也要拉着你一起墮落,哪怕是相互憎恨,我也要你陪着我煎熬,哪怕你我都一起焚滅成灰,我也要和你一起灰飛煙沒。所以這一次我給你選擇,我給你最後的思考的時間,五天後,我要你的答案。”
不期然,白晉淮的話再次出現在了自己的腦海,五天,他給自己五天,去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麼。
不知道他說出這番話的心情是什麼樣,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經開始發生了變化,或許是江夙今天一語驚醒了她,或許是她相信了白晉淮的話,或許是受何然的影響,連傷他那麼深的趙志都能夠重新考慮,她沒有答案。
總之,她已經不再如之前那麼抗拒他了。
回到了白家的白晉淮,避開了白新譽的追問,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站在窗前,看着頭頂那輪昏黃的圓月,自己這一次是真的孤注一擲了。
反反覆覆的受着煎熬與折磨,他要一個結果,一個最後的結果。
“小晉。”江柔輕輕的敲了敲門,輕聲喚道。
白晉淮收回心思,走過去打開了門,見到江柔端着泡好的寧神茶,讓開身,道:“媽,怎麼了?”
江柔端着茶走進去,放到矮桌上,對坐在她旁邊的白晉淮,輕聲問道:“新譽說,今天你見到了安安,你們……怎麼樣?”
白晉淮淡淡抿嘴:“沒什麼,她需要時間想,我給了她時間。”
“小晉,我聽新譽說,安安的態度有些決絕。”江柔輕輕皺眉,無可奈何的嘆息。
他們兩個人,這一路走得實在艱辛。
“沒事,我們之前才談了一下,你不用擔心。”白晉淮自己心裡都底氣不足,只能這樣安慰着江柔。
隨後想到孫武的事,叮囑她道:“之前與陳雪聯手害江阿姨與安安的孫武逃獄了,你最近出門小心一點,畢竟你和他打過照面,人手我這邊會安排,儘量不要單獨去一些地方。”
“啊!”江柔驚訝了一下:“怎麼會這樣?”
“不知道,是江夙的。他也被孫武盯上,受了點傷,還在醫院。不管怎樣,你最近小心一些就是。”白晉淮淡淡的解釋。
“那安安與你唐叔叔會不會有危險?”江柔立馬考慮到了唐申那邊,問道。
“我有安排,你不用擔心。”白晉淮示意她放心。
想到今天在醫院白新譽爲江夙輸血的事,他無意的問了一句:“媽,你知道新譽的身世嗎?”
“當初他是被你爸爸從國外帶回來的,說是在那邊遇到的棄兒,我不是很清楚。”江柔回想了一下,答道。
“那你記得新譽那個時候大概多少歲嗎?”白晉淮再追問了一句。
“好像只有三歲。”江柔試着算了一下,答。
見白晉淮深思的表情,又問:“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事啊?”
“沒事。”白晉淮收起了自己的情緒,淡淡搖頭:“我隨口問問,不早了,媽,你先去休息吧,我也準備休息了。”
江柔見白晉淮那麼說,起身欲走的時候叮囑他,把桌上的寧神茶喝了,最近他都沒好好休息。
“早點休息。”來到門邊,她再次叮囑。
白晉淮點頭答應,江柔才滿意離去。
江夙,新譽,會是巧合嗎?
秋陽高照,燦爛而溫和的陽光穿過雲層瀉了下來,跳躍在樹尖與草地上,喚醒着還未從沉睡中甦醒的都市。
靜謐的街道開始有了汽車的鳴笛聲,車流無形中多了起來,在繁忙與擁堵中,新的一天就這麼開啓了。
不放心江夙一個人在醫院,唐九安早早的來到了醫院,從電梯中走出來,來到江夙的病房前,一道人影就從裡面打開門走了出來,兩人對視,唐九安看着一身警服的那個人,沉斂的五官,冷冽的氣勢,她似乎在哪裡見過。
很是眼熟。
他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唐九安,默不作聲的離去。
唐九安看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心頭有些疑惑,到底在哪裡見過呢?
“九安。”江夙坐在病牀上,在陳峰的身影離去後,見到了站在門口的唐九安,便輕聲喚道。
唐九安收起疑惑,走了進去,看着江夙已經恢復了點血色的臉,微微放心:“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傷口疼嗎?”
江夙見到唐九安坐到了他牀邊,輕輕一笑,剛毅的五官暈開了一抹柔和之色:“沒事,不用擔心,我的身體不錯的。”
傷口自然會疼,但是還沒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用過早餐了嗎?”唐九安來得急,沒有備上早餐。
“用過了我,我的同事來看我爲我準備了清粥。”江夙看着唐九安,目光深深地,她在擔心他。
“那就好。”唐九安淡淡一笑,隨後想到江夙說的那個同事,想開口問,卻又忍住了。
“孫武的事,你告訴了唐伯父吧。”江夙見唐九安沒有出聲,再次開口道。
“嗯,我提醒了爸爸要多小心,不過我沒告訴他我們昨天出車禍的事。”唐九安看着江夙,輕輕回答。
“也好,不然他該擔心你的安危,坐立不安了。”江夙很是理解的點頭。
唐九安看着江夙,她很好奇爲什麼江夙總是能把她心裡擔心的事,或者隱忍的事看得那麼透徹,爲什麼她與白晉淮之間卻沒有這份清晰透明?
正想着說點什麼,卻見到江夙的目光落在了門口,微微有些驚訝:“你怎麼來了?”
唐九安側過頭,就見到顧言一身灰白的西服,溫文爾雅的站在門口,她的臉色瞬間就僵住了。
江夙見到唐九安陡變的臉色,把手放在了唐九安的肩上,唐九安回頭看着江夙,看到他眼裡的平靜,她才放鬆了下來。
“我聽說,你受傷了就來看看。”顧言見到唐九安也是一驚,沉下一口氣,他才從門口走了進去,來到牀前纔對唐九安,道:“安安,你最近好嗎?”
唐九安別開了臉,當作沒聽到。
她不想跟顧言說話,怕自己會忍不住失態。
顧言見唐九安不搭理自己,低頭扯了扯嘴角,苦澀的笑了一下。
“我沒事,多謝記掛。”江夙看着自作自受的顧言,語氣也淡了些。
“沒事就好,這件事需不需要我幫忙?”顧言已經知道了孫武的事,詢問着他,同時也是告訴唐九安,他是真心想爲她做點什麼,或者彌補點什麼。
江夙看了一眼唐九安,搖頭道:“不用了,我會查清楚的,你的顧氏剛入正軌,還是不要捲進來好一些。”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有着別樣的深意。
顧言見江夙拒絕了,點了點頭,目光瞥了瞥依然不理睬他的唐九安,抿嘴道:“那我先走了,之後得空再來找你。”
“好。”江夙點頭,目送他離去。
“九安。”待顧言的腳步聲走來,他才伸手把唐九安的臉轉過來,見到唐九安縱橫着麻木的臉,他忍不住輕嘆:“雖然這件事很殘酷,但是九安,你試着去放下好不好?不然不僅你得不到快樂和解脫,擔心你的人也會跟着你的不快樂變得不快樂.”
唐九安轉動了定格在某處的眼睛,緊緊皺眉:“昨晚,唐筱筱找我談了,她跟我道歉了,是不是犯下了所有的錯,只要道歉,我就該忍住傷痛,平靜的去接受他們的悔意。”
“不是。”江夙見唐九安微顯激動的語氣搖頭,伸手想要捧住唐九安的臉,卻見到無聲從唐九安眼角流下的淚,頓住了。
他頹然的放下手,這個時候的她是十分敏感的,萬一她往後退,他也怕自己會挫敗。
“九安,不是要你去原諒,而是希望你不要爲難自己,即使你不原諒他們也沒有關係,只要你能夠開心快樂起來。”
唐九安看着江夙,看着他眼底的期望與鼓勵,她微微一愣,沒有出聲。
不原諒,她也可以快樂起來嗎?
可是原諒,她做不到。
現在的她,恐怕還無法原諒任何人。
“江夙,我想出去透透氣。”她說着就起身走了出去。
江夙看着走出去的唐九安,嘆了一聲氣,面對她自己還真是強勢不起來,明明知道她的心情複雜難平,十分痛苦,他卻不知道該如何舒緩她的心結,讓原來的那個她回來。
唐九安無意識的走到了大街上,何然與江夙都讓她學着釋懷,放下過去,才能看得到未來,道理她怎麼不懂,可是真的做起來,很是很有難度。
每每見到爸爸希望她能快樂的目光,她的心都是愧疚的,爲什麼自己不大度一點,爲什麼自己要一直沉浸在那片痛苦中,爲什麼她就是放不下。
可是她不知道爲什麼,她自己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