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深呼吸。
鎮定,鎮定。
黑色車窗緩緩降了下來,幽冥的夜色下,沈遲那張臉尤爲冷酷清寒,他一身墨色的襯衫,跟這車子融成了一體,就像是地獄裡的修羅王,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冰冷、酷寒的氣息。
那張側臉如刀刻般棱角分明,薄脣輕抿,毫無笑容,甚至……騰昇起一絲怒色。
許朝暮一個勁兒往後退。
她想跑!
羅硯離是認得沈遲的,許朝暮叫他四哥。
他看許朝暮很怕這男人的樣子,便拽住了許朝暮手,輕聲道:“沒事,我在。”
沈遲轉過頭,踹開車門,“砰”的一聲,動作激烈粗暴。
他站到許朝暮跟羅硯離的跟前,高大的身軀頓時就帶來一團黑影。
“給我滾過來!”
沈遲面色冰寒,對羅硯離身後的許朝暮吼了一聲。
許朝暮幾乎是躲在羅硯離身後的,她不知道自己哪裡惹着沈遲了。
昨天,他還對她笑的。
明明是他自己接了白曼的電話後先離她而去的,今天,又是他帶着白家人回來商量婚事的。
跟她,有個屁關係,他衝她發哪門子的火。
“我不過去。”許朝暮又倒退了兩步,仰着小臉,一股子倔強。
“我再說一遍,你他媽給我滾過來!”沈遲眸色充血,整個人就像是一隻嗜血的雄獅。
暴怒一觸即發!
羅硯離伸手擋住許朝暮,淡淡道:“你不要逼朝暮,她不願意跟你走。”
“滾,這裡還輪不到你說話!”
沈遲也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他邁開步子,有力的大手抓住許朝暮的小身板,拖着她就往車上走。
羅硯離追了上來:“你把朝暮放開,你要真是朝暮四哥,你就不該這樣對她,她會恨你的!”
沈遲甩了羅硯離一腳,將許朝暮扔到副駕駛上,關上車門,動作一氣呵成。
踩下油門,他將車子開出了遊樂場。
“羅硯離!羅硯離!”許朝暮趴在窗口大喊。
她真挺對不住羅硯離的。
“沈遲,你真夠卑鄙的,你爲什麼要跑過來,二十四小時監控我?你什麼時候才能不管我?你倒是說說,訂婚後還是結婚後?你今天就把話說清楚了!”
幽冷絕寒的氣息從頭到腳,貫徹沈遲全身。
“卑鄙?許朝暮,我有你卑鄙?羅硯離家很有錢是不是?我以前是太小看你了。”
“你什麼意思?你把話說清楚。”
“什麼意思?我什麼意思你會聽不懂?”
沈遲一腳狠狠踩下剎車,動作異常粗暴,車子立馬就停到了偏僻的路口!
許朝暮沒有坐穩,頭重重地撞上了窗戶。沒等她痛叫,沈遲修長的食指就捏住了她的下巴,目光凌寒,力道極大。
“沈遲,你吃了什麼東西,火氣這麼大,我怎麼就惹着你了?該不會是你脾氣太壞,白曼她爸媽接受不了你吧?活該!”
許朝暮可是一點不饒人。
沈遲這男人,總有辦法逼得她張牙舞爪。
她賭氣地想,她憑什麼處處遷就他,她憑什麼要乖乖做他的寵物貓,反正,不用多久,她就會走了。
最好一輩子都不要見到他了。
王八蛋!
“許朝暮,你很想嫁給我是不是?”沈遲冷冽着嗓子咬着牙。
許朝暮的心跳停了一拍。
下巴被他捏的生疼,她皺眉掙扎:“你別把自己太當回事,你以爲是個女的就喜歡你?也不拿鏡子照照,老男人一個!王八蛋!”
縱使,她真得很想嫁給他,但當自尊心被他打碎了一地的時候,她的心也碎了一地。
“別讓我討厭你!”沈遲語氣裡都是厭惡。
八年來,這是他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
許朝暮愣了愣,忘記了下巴的疼痛。
她愛他,真的是一件很讓他丟臉的事情嗎?
她連愛他的資格都沒有?
是,他是這c市最耀眼的男人,高高在上的王者。她只能仰望他,只能聽他的話。
被她愛,他應該是覺得很丟人。
許朝暮不開口了,她垂下眼瞼,默不作聲,任由心口的疼痛一點一點蔓延開來。
就像那漫山遍野的荒草,佔據了心田,一片荒蕪……
許朝暮跟他頂嘴的時候,他有力氣去罵她,可她一不說話,他卻又亂了心神。
但一想到昨天聽到的那段話,他又忍不住更用了三分力氣緊捏她的下巴。
“不要在我面前裝可憐,從今天開始,你搬到沈家北邊的屋子裡去!把你房間空出來給白曼!”
許朝暮錯愕地擡起頭,是,這話是他說出口的。
她在沈遲的臉上看到了不容懷疑和冰冷,當然,還有一如既往的厭惡。
他在命令她,命令她把房間給白曼。
“不用這麼麻煩,回去後,我收拾幾件衣服,我會離開沈家。”她淡淡道。
終於,他趕她走了。
周染趕她走的時候,她不肯走,因爲,她說過,只有他不要她了,她纔會走。
這一天,就這麼來了。
他不要她了,她就走。
很簡單。
她臉皮厚,不代表她沒有自尊。
“我他媽準你離開了?”沈遲又是一陣暴怒,眼眸子裡熱血沸騰。
胸腔裡騰昇起一陣陣惱意,只需一點火星,就能“砰”的點燃!
“沈遲,要麼我走,要麼我還住在這個房間裡,你別逼我!”許朝暮也怒了。
特麼的,她真想甩死這個男人!
最好不要讓她逮着機會,不然,她真的會捏死他!
就這樣,四目相對,火花擦出火花,誰也不讓誰。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車子裡安靜地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還有許朝暮胸口“噗通”“噗通”的心跳。
分分秒秒,彷彿隔了一個世紀之久。
最後,讓步的是沈遲。
他覺得自己真可笑,他有滔天的權勢,有遮天的本事,卻對許朝暮無可奈何。
他拿她……真的,毫無辦法。
如果換做別人敢走,他會立馬讓人打斷了他的腿。
現在,縱使她留在他身邊是因爲他的錢、他的權,發完火後,他竟很沒出息地還想留着她。
慢慢的,他的手垂了下去。
空氣裡又瀰漫着一股安靜、清冷的氣流,靜悄悄的。
“當我剛剛的話沒說。”他妥協。
他重新在駕駛位上坐好,目光注視前方,幽冥的眸色裡,是一望無際的黑暗。
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整個人倚在座椅上,有一種莫大的無力感。
許朝暮碰了碰頭,剛剛對準窗戶撞了一下,可疼了,還有下巴……
媽蛋,這男人簡直就是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