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醫院裡,VIP特護病房。
夜羽凡暈暈浮浮,她在睡夢中抽噎,頭疼,胳膊疼,雙腿疼,哪裡都痛。
身體的每一寸肌膚,甚至連骨頭縫裡,都透着一股冷颼颼的疼痛。
眼睛酸澀,呼吸難受不順暢……
真的不想醒過來,不想面對羈景安舍她而選擇了莫雨柔的事實。
好難過,好絕望。
他親口告訴她,莫雨柔只是過去,而自己纔是他的現在與未來。
可藍天咖啡廳的一幕幕是怎麼回事?
他相信了是自己把莫雨柔從二樓推下去,並且把她推到了街道上被轎車激烈碰撞的是不是?
他也認定了她夜羽凡是殺人兇手,所以連多看一眼都不願意?
呵呵。
認識了大半年的時間,她是什麼樣性格的人,難道他還不清楚嗎?
夜羽凡慢慢睜開無神的眼眸,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發呆。
想起了求婚,夜羽凡猛然記起了還戴在左手無名指上的鑽戒……
如今,戒指猶在,他卻抱着其他的女人絕情地離她而去,堅決不曾回頭看她,哪怕是隻回頭看了她一眼,給她一個信任的眼神,她也不會絕望到差點活不下去的程度。
不能再想了。
越想就越悲傷,越覺得他的求婚是一場娛人娛己的笑話。
那個男人,在椰城對她有多寵溺甜蜜,此刻就對她有多殘忍無情。
他真可怕,輕而易舉就把她打入了萬丈深淵,連爬起來的力氣都喪失得乾乾淨淨,太可怕了。
夜羽凡苦澀地勾脣笑了笑,擡起右手,緩緩地摸向左手的無名指,拇指和食指卡住鑽戒,一點一點地,把它從指頭上褪下,攥在手心裡,狠狠地捏緊。
戒指表層切割完美璀璨的鑽石的棱邊,劃破了她掌心的嫩肉,劃了一道道淺淺深深的血痕,她像失去了感官功能的人一樣,感覺不到一丁點的疼痛。
比起心裡的痛,這些小傷痕,又算得了什麼呢?
昏昏沉沉中,夜羽凡恍惚看到男人那張眉眼英俊如畫的面容,冷冷的,目無表情,深邃如淵的黑眸緊緊鎖着她,瞧不出一點表達內心的情緒。
“羈景安,你還來幹什麼,去陪你的前未婚妻啊……”
夜羽凡的內心在憤怒咆哮,但事實上卻是,她昏睡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咽喉乾澀缺水分,雖然嘴脣微微張開,實際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出來。
因爲喉嚨已經乾啞了,聲帶暫時受到損傷,以至於她說了話,卻無人能聽見。
“凡凡,昏睡了兩天兩夜,你終於醒過來了,真好。”
聽見身邊低柔透着喑啞的男人聲音,夜羽凡把腦袋緩慢地往另一邊移動。
一片潔白的視覺裡,站着滿臉擔憂的成熟男人,卻不是她恍惚間看見的那張冷冷沉沉的英俊面容,而是她不曾意料到的韓遠川。
渙散的理智逐漸從傷痛中一縷一縷恢復,夜羽凡眨了眨眼,掩飾滿腔的失望之情,盯着顯然沒有休息好一臉憔悴的韓遠川,脣畔擠出一個虛弱的微笑,“韓哥,是你把我送來醫院的吧,謝謝你。”
韓遠川彎下腰伸出長指輕輕地颳了刮夜羽凡翹挺的鼻子,愉悅地挑了挑眉,“睡傻了,我們之間,說什麼謝不謝的。”
夜羽凡沒想到她剛醒轉,韓遠川就對她做了這麼一個親暱的動作,一時愣怔。
兩人目光兩兩相對,最後,還是韓遠川輕緩地咳嗽兩聲,笑着說道,“想吃什麼告訴韓哥,我馬上去買。”
夜羽凡搖了搖左手。
她沒有胃口,即使是山珍海味擺在眼前也是食之無味,吃不下的。
她搖動手臂的那個瞬間,韓遠川眼尖地掃到鑽戒從她的指頭間消失了,黑眸迅速掠起一抹欣喜若狂的愉悅,轉眼又消失不見。
吱呀。
病房門突然被從外面推開,幾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依次走了進來。
夜羽凡安靜地躺在病牀上,臉色慘白慘白的,看着那些醫生走向她,其中一個看起來是主任醫生的男人取出聽診器摁在她的胸腹位置,聽了十幾秒鐘,然後刷刷刷在空白紙箋寫了幾行龍飛鳳舞的字跡。
看着這羣龐大的陣容,夜羽凡心裡突然有些發慌。
她只是從二樓摔下來而已,摔的時候還是墜落在莫雨柔的身上,身體腦袋確實有些疼,尚在她能忍受的範圍之內。
應該不至於倒黴得摔破了五臟六腑吧?
目光徑直柔柔鎖着夜羽凡的韓遠川,深深凝了她一眼,朝那主任醫生遞了個眼色,轉身就朝門口走。
那醫生識相地跟在後面。
走廊盡頭。
韓遠川問,“說吧,是她的身體出了意外?”
“韓先生,夜小姐幾天前就患上了急性闌尾炎,再加上她心情抑鬱,身體抵抗能力很差,必須馬上做手術。”
“這種手術有什麼副作用?”
“近乎沒有。”
“行,我先通知她。”
醫生從病房裡魚貫而出,韓遠川邁開腳步來到夜羽凡的病牀邊,伸手緩緩摸了摸她纏着ok繃帶的臉龐,溫柔道,“凡凡,剛纔醫生告訴我,你患上了急性闌尾炎,需要立刻動手術。”
原來如此,難怪她肚子疼的厲害。
“嗯,我知道了,韓哥你幫我安排吧。”
夜羽凡剛要移開頭,韓遠川摸她臉龐的手卻落在了她的右邊肩膀,輕輕地按了按,沉穩的俊臉向她湊近一點,嗓音醇厚,“凡凡,我不知道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既然你不說,我就不問!只要你需要韓哥,我隨時都會在你身邊。”
夜羽凡鼻子酸澀,再也受不了心裡各種情緒激盪的衝擊,顫抖泛白的脣瓣,眼眶紅腫含着哭腔說道,“謝謝你,韓哥。”
很快,護士走進病房利落地給她吊了一瓶營養液。
等身體吸收完畢,夜羽凡被韓遠川牢牢抱在懷中送到了手術室。
“凡凡別怕,就當睡一覺做了個夢,很快你就會好起來。”
“嗯。”
夜羽凡感激地點頭微笑,當麻藥襲來,她慢慢地閉緊了雙眼,意識渙散,逐漸陷入了沉睡。
韓遠川換上無菌白色病號服,戴上無菌帽子和口罩,握着她的右手之時,發現了異樣,扳開她的手指,看見了那枚熠熠生輝的鑽戒。
佈滿血絲的黑眸凝視着她蒼白的睡顏,韓遠川眸底陡然升騰一絲陰鷙,五指捏緊,狠狠地攥成了拳頭,骨節咯吱咯吱作響。
一個早就蠢動已久的念頭,在他腦海裡,緩緩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