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三，這天是桐城的祭竈節，俗稱小年，有吃湯圓或者竈糖的風俗。
往年，夜羽凡都是在家裡陪父親與宸梓楓一起高高興興吃湯圓，想到這裡，她心思一動，打算等羈景安從公司回來後，一起吃一頓甜甜蜜蜜的湯圓。
這可是兩人第一次同度小年，夜羽凡私心希望能過得隆重點。
興匆匆跑到廚房，她拉開冰箱掃了兩眼，發現連包裝的速食湯圓都看不見，決定去超市買幾袋回來。
有了上次被宸梓楓當街擄走的教訓，夜羽凡吃一塹，長一智，去哪裡都是由方同接進接出。
用羈景安的原話來說，安全第一。
換了套出行的卡其色套裝，夜羽凡給方同打電話，“我打算去超市買些東西，麻煩你跑一趟。”
聽到方同說馬上就來，利落地掛了電話。
看看外面天色不錯，夜羽凡走出公寓，不到片刻，熟悉的黑色邁巴赫在她身邊緩緩停下。
方同走下車，禮貌地拉開車門，“夜小姐，請上車。”
夜羽凡點點頭，坐上了車。
抵達超市後，夜羽凡很不習慣方同跟在身後亦步亦趨，微笑地說道，“大概要逛一段時間，你可以去旁邊的咖啡廳等我。”
“行，夜小姐需要我的時候，隨時call我。”
方同是個腦子靈活比較變通的人，說完後，轉身走出超市。
超市一共有三層，第一層日用品，第二層服飾箱包，第三層食品水果，由於是傳統的小年，裡面人頭攢動，非常熱鬧。
夜羽凡推着一輛推車，一路慢悠悠閒逛，看見合適的東西就丟進推車內，包括晚上要用到的包裝湯圓。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
從挎包裡摸出來手機後，夜羽凡低頭看過去，顯示的是父親夜振遠的號碼。
這是斷絕父女關係之後，父親第一次主動給她打電話。
夜羽凡呆了呆，反應過來後，迅速接聽，嗓音激動得有點發抖，“爸。”
那邊，夜振遠開口說道，“凡凡，今天小年，回夜家老宅陪我吃頓團圓飯吧。”
夜羽凡有些猶豫，她已經給羈景安發了短信，答應晚上做湯圓給他吃。
那個男人大概在忙，只回了她一個言簡意賅的字，好。
就爲了這個字，夜羽凡挑挑揀揀忙前忙後的，一點都不覺得累。
“凡凡，你是不是還在生爸爸的氣？”夜振遠的聲音沉了下去，有些黯然，“回來陪陪爸爸吧！以後，我都不會干涉你的任何決定，包括你的感情。”
一向堅強固執的父親，在電話裡頭向自己服軟，夜羽凡心裡百感交集，說不出的滋味。
想起從小到大他對她的千般寵愛，深深吸了口氣，微微笑道，“好，我去陪你一起過小年。”
父親對羈景安成見很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更改的。
下次吧，下次再帶他一起去看望自己那個可愛又固執的父親。
夜羽凡拎着大包小包走出超市，剛要走到隔壁的咖啡廳去找方同，就見他已經快步走了出來，伸手接過她手裡的幾個裝滿食物的大袋子，微笑道，“夜小姐，你先等等，我去停車場把車開過來。”
“我暫時不回去。”夜羽凡躑躅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我爸從老家回來了，他剛纔打電話叫我去夜家老宅陪他吃飯，晚上可能就留在那裡了。”
方同一愣，說道，“夜小姐要不要親自告訴羈先生？”
以夜羽凡的小膽子，放了羈景安的鴿子，哪裡敢送上去找死，連忙擺手，淡淡地道，“不了，還是你去說吧。”
說完，不等方同再說話，她迅速走到街邊，攔了輛的士直奔目的地。
夜羽凡趕到的時候，差不多是傍晚時分。
冬天日頭短，不到六點，天空就黑沉沉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夜羽凡推開兩扇鎏金大門，就見客廳裡，夜振遠已經訂了一桌豐盛的菜餚，正騰騰冒着熱氣。
差不多快一個月沒看見自己的女兒，夜振遠很高興，“凡凡，爸爸可算是終於把你等到了，餓了吧，趕緊過來吃口熱菜。”
被父親愉悅的情緒感染，夜羽凡笑了，笑得嘴角上揚，“爸，我去廚房洗洗手，馬上就來陪你。”
夜羽凡剛夾了個紅燒獅子頭放進嘴裡，夜振遠便開始叨嘮她的感情之事，“凡凡啊，過了年你就二十四歲，是個大人了，爸知道不該管你的事，但爸這輩子吃的鹽巴比你吃的飯還要多，羈景安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比你更瞭解，你確定，就這樣沒名沒分跟着他？”
聽了這話，夜羽凡差點被獅子頭嗆到，“爸，你說了不談這些，說話可要算數。”
拿起夜振遠替她倒滿的椰子奶狂喝了幾口，才制止了咳嗽聲。
“行，我不說了，訂的都是你愛吃的菜，你多吃點多喝點。”夜振遠見她喝了大半杯，又給她續滿杯子，蒼老的臉掠過一抹痛苦，很快，又消失不見。
“嗯，謝謝爸爸。”夜羽凡很享受父親對她的照顧，夾了一筷蜜汁排骨吃完後，看向他，關切地說道，“爸，我的事我心裡有數，你就少操點心吧！你心臟不好，急救丸一定要記得時刻放在口袋裡，還有，少抽點菸，我呀，不求別的，只求你健健康康活到一百二十歲。”
夜羽凡絮絮叨叨，說的都是關心。
夜振遠不忍再看她那張什麼都不知道的臉，猛然站起身拉開座椅，急急說道，“凡凡你先吃，我去給你盛飯。”
“謝謝爸爸，還是你對我最好。”夜羽凡調皮地咬着筷子，笑眯眯說道。
光吃菜有些鹹，她一口氣把杯子裡的椰子奶喝得一滴不剩。
等了一會兒，夜振遠還沒出來，夜羽凡起身走向廚房，清晰地，她聽見自己的父親蒼老的聲音有些哽，“梓楓，我只幫你這次，也是最後一次。”
她的父親在與宸梓楓通電話，幫他什麼了？
一時間，夜羽凡僵硬在原地。
夜振遠掛斷電話，盛了一碗滿滿的飯，剛轉過身，就發現夜羽凡僵在那裡，臉色蒼白地看着他。
心裡頓時生出恐慌，瓷碗從手中跌落，摔在瓷磚上，發出一聲砰然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