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夜羽凡窩在後座,垂頭盯着自己的膝蓋,隱忍良久的淚水,終於悄然滑落。
一滴接着一滴,打在藍色裙襬上,濡溼出一圈又一圈的痕紋。
疼痛如潮水,涌進身體的每一根神經和每一寸肌膚。
彷彿喉嚨被一隻手卡住,狠狠收緊,心口難受得呼吸幾乎要窒息。
夜羽凡絕望的像溺水之人,眼底,落寞如塵。
她的親生父親啊,再次狠心地拋棄了她,沒有半點猶豫。
羈景安冷然吩咐,“回公寓。”
“是,羈先生。”
車廂裡的氣溫低得嚇人,李同大氣不敢吭一聲,只聚精會神地開車。
夜羽凡沉浸在被父親又一次拋棄的悲傷裡,連羈景安什麼時候要求李同停車了都不知道。
邁巴赫停在一間熱氣騰騰的麻辣燙店門口。
這麼晚了,還是人來人往,看起來生意不錯。
附近有一座外語大學,來這裡吃的,大抵都是年輕的學生小情侶,你餵我一口,我餵你一勺,完後,一起相視而笑。
恍惚中,夜羽凡想起了她和宸梓楓在大學裡熱戀的情景。
那時候,也是與這羣小情侶差不多的戀愛模式,宸梓楓牽着她的手走進店,點了兩份麻辣燙,把她愛吃的蘑菇嫩筍都挑在一個碗裡,他倒不怎麼愛吃,就喜歡盯着她看,看她像只可愛的小倉鼠一樣吃的歡快。
夜羽凡以爲自己忘記了,可看到熟悉的場景後,那些滿心歡喜,那些怦然心動,自動在她的大腦裡倒帶播放。
回憶如一劑裹了蜜的毒藥,當時有多甜蜜,現在就有多疼痛。
她的臉色變幻莫測,最後露出痛苦悲傷的神色,羈景安擰眉,寒眸不動聲色地瞅着,淡然道,“帶你來這裡,是希望你把那些亂七八糟的記憶都清除乾淨。以後,你的回憶裡,只能有我!”
溫熱的大掌,不動聲色摟上她的腰,帶着她往麻辣燙店裡面走。
要是以前,夜羽凡可能會抗拒。
但這會兒,她太需要他的體溫,來溫暖絕望空洞的內心,破天荒第一次,主動湊近他的胸膛,貼他貼得更緊。
羈景安滿意地脣角上彎,點了一堆青菜蘑菇竹筍,特意要讓她吃個痛快。
但凡悲傷,惟有美食可治癒!
盯着一桌子水靈靈的蔬菜,夜羽凡莫名想到這句話。
點了這麼多,三個她都吃不完,所以,這個男人是故意的吧。
店員端上來四大碗,夜羽凡剛好肚子有些餓,從羈景安手裡接過消毒筷,鼓着腮幫子吃的很專心。
她愛吃辣,打開調味醬,一口氣加了三四勺放進碗裡。
湯水中飄着一層紅紅的辣椒油,瞧上去就很開胃。
夜羽凡吃的歡快,渾然忘記問上一問,羈景安是怎麼知道她愛吃蔬菜的?
吃到最後,三大碗麻辣燙都裝進了她的肚子,羈景安只挑了一點蘑菇吃,辣椒是碰都不碰的。
美食果然有治癒心情的作用,漸漸地,夜羽凡高興了些,見他丁點辣味不沾,起了捉弄的心思,挖了一小勺辣椒醬飛速地投進他嘴裡,幹完惡作劇後,轉身就跑。
剛跑到店外,就被羈景安仗着腿長的優勢很快追上,冷峻修長的身影壓在她頭頂,居高臨下凝向她,薄脣有一道明顯上揚的弧度。
“你,你要幹什麼?”夜羽凡心虛地回望着他,底氣不足嘟囔,“你請我吃麻辣燙,禮尚往來,我回請你吃辣……”
兩人離的太近,近得夜羽凡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氣息,呼吸相互纏繞,曖昧得她渾身發熱。
她羞囧地垂下頭。
驀地,下巴被一根異常溫燙的手指擡起,而隨之,脣瓣被不由分說地狠狠覆蓋上。
夜羽凡猶在愣怔,舌尖卻陡然品嚐到一股熱辣的味道,辣得她鼻子發酸,差點要落淚。
“唔……”
夜羽凡努力推搡這個壞透了的男人,終於嚐到了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
羈景安見好就收,遽然收回作惡的薄脣,五指一勾,大掌順勢握住她綿軟的手,牽着往前走,“走吧,一起回家。”
夜羽凡剛要掙扎,聽到這句話,呆了一呆。
他說。
一起回家。
等走進羈景安的豪華公寓,她的心還沉浸在他暖心的話裡,跳得紛亂如鼓。
這個晚上,夜羽凡沒有抗拒與羈景安擁被共眠。
迷迷糊糊中,感覺到他緊緊擁抱她,在她的耳邊,低低地重複了一遍又一遍,“從今往後,你只有我,我只有你!我們,相依爲命。”
是的。
你孤單,我落寞。
我們,相依爲命。
彼此溫暖彼此!
睡夢中的夜羽凡,嘴角忽地輕揚。
二樓燈光如晝的書房,羈景安佇立在整面落地窗邊,修長的手指中間,夾着一根嫋嫋升騰的香菸,任由它自顧自燃燒。
倪威坐在沙發上,桃花眼裡醉人的光芒黯淡了不少,笑得十分心虛,“景安,那個……我真不是想要陷害你,都是我那個不懂事的妹妹,非要逼着我對你動手!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放我一馬吧!”
孃的!
他就知道景安根本看不上自家那個蠢笨如豬的妹妹,甚至喝了助興的好東西,都能忍着不睡上一把,簡直不是男人!
倪威惴惴不安,不知道接下來,羈景安要怎麼懲罰他。
大概,不死也會脫層皮。
羈景安望着窗外冷寂的夜色,脣角,浮現一抹幾不可見的笑意,“我不怪她,相反,還要感謝她!”
什麼意思?
和預料中的雷霆大怒完全不同。
倪威腦子打結沒想通原因,偷偷瞄了眼羈景安,見他笑得那麼蕩,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當即一拳砸在沙發扶手上,不悅地挑眉,“窩草,有你這麼嚇朋友的嗎?老實交代,是不是把漂亮的夜小姐給辦了?我聽婉萱提了句,那個藥性挺威猛的,景安你有沒有做到傳說中的一夜七次狼?”
羈景安夾煙的手猛然收緊,臉色陰霾如帝都的黑霧。
“……”
得了,又撞上了槍口!
倪威嚇得縮了縮脖子,沒敢再刺激慾求不滿的老男人。
片刻功夫,羈景安恢復了一貫的面無表情,淡淡道,“夜老先生那邊,你派人盯着!另外,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總之,儘快促使宸梓楓結婚!”
夜長夢多,任何阻攔他和夜羽凡發展的因素,都要斬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