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羽凡沒有料到她剛從市立醫院回到蛋糕店,顧司迦就跟了過來,看着男人那張溫雅如玉的笑臉,伸手不打笑臉人,抿了抿脣,壓下被羈景安惹出來的滿肚子火氣,勉強一笑,接着說道,“顧醫生百忙中擠出時間來找我,他讓你來做說客的?如果是這樣,你請回吧,我跟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彼此作爲陌生人,對他,對我,都好!”
“夜姐,我去看看美美哪裡還有什麼需要幫忙。”
芳芳站在一旁,明白出現的這位英俊的男人也是找夜羽凡的,也不多話,轉身往拉開一扇小門,往裡間走。
作爲單親媽媽的夜姐,找她的男人卻一個比一個優質俊朗,桃花朵朵開,快羨慕死她了!
可她和美美的春天在哪裡啊?
顧司迦毫不介意夜羽凡疏離冷淡的態度,瞧了一會兒店鋪裡的裝修環境,最後停頓在她略略蒼白的臉龐上,男人溫雅的視線在璀璨婉麗的水晶燈光中,漸漸地深深幽幽。
有些話該告訴給夜羽凡聽了。
但千頭萬緒,讓顧司迦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說起。
再一次把羈景安從小到大經受過的苦難說一遍,依舊滿心的,沉重而複雜。
他低頭,對着夜羽凡淺笑,“麻煩小嫂子,幫我倒杯茶水。”
夜羽凡倏然心驚。
喝着茶慢慢聊,顧司迦這是打算坐下來長聊一番嗎?
但她一向對脾氣溫和的顧司迦印象很好,也不想擺臉色給對方看,痛快地從櫃子裡取出一個精緻的瓷杯,拿起一次性茶包泡了一杯熱氣騰騰的水,放在顧司迦手邊,歉意地說,“不好意思,沒有好茶招待顧醫生。”
“沒關係,喝茶不重要。”顧司迦另外拉了一把椅子放在收銀臺旁側,坐下去與夜羽凡面對面相視,“小嫂子,首先我代替景安向你表達誠摯的歉意,他會這樣有意無意惹你不開心,並不是他的本心,其實與他從小的生長環境有很大的關係。景安這一輩子啊……受過的苦難太多太多,沒有經歷過的人,無法體會那種被所有親人背叛痛恨的滋味……”
“顧醫生,你說的很有道理,可這不是他算計我的理由!”夜羽凡啞着嗓音,眼眶逐漸泛紅。
“我知道,我都知道!”
見她難過得快要哭出聲,顧司迦把茶杯放在另一旁,沒有喝茶的心情,抽了幾張紙巾遞了過去,柔雅的嗓音,清清琅琅,“我同景安認識這麼多年,自從他得知了你的消息,並且如願以償得到了你的陪伴,那段日子,我能察覺到,是他最開心快樂的時候!他是一個從陰謀詭計裡走出來的男人,每一步都需要斟酌考慮,細細分析,如果不算計敵人回去,最後活下來的人,肯定不會是他!小嫂子,你肯定不知道,景安他愛你到底愛到了多深的程度?他甚至在我和威子面前,考慮到要與你結婚的每一個細節,婚後去哪個地方度蜜月……平心而論,小嫂子你真的對景安毫無感情,還是,僅僅討厭他背後算計你?”
“有什麼區別呢?”
夜羽凡將視線移開,落在門框之上那串迎風而舞的風鈴上,嘶啞地開口說道,“我對他有再多的感情,也經不住他一次又一次的揮霍!當信任不再,他對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會疑神疑鬼,忍不住胡思亂想他又在背後打我什麼主意?顧醫生,我知道這樣的想法很不對,但我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大腦,我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面對他,那些潛意識的痛苦和撕裂,總是在心裡翻滾沸騰,令她控制不住要爆炸崩裂。
不是不想再對羈景安賦予百分百的愛戀和信任,而是她有心無力。
顧司迦安慰地笑了笑,“你不去試一試,怎麼知道邁不過這道坎?”
這話夜羽凡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乾脆低頭,選擇了沉默。
兩個人沉默了許久,顧司迦突然皺緊眉頭說,“小嫂子,能把景安從噩夢中拉出來的人,只有你了,就當我求你,好嗎?”
夜羽凡突然有個奇怪的念頭,顧司迦接下來會把羈景安的過往全部傾訴給她,毫無保留。
她所瞭解的羈景安,會更加全面立體,再不像以往那樣霧裡看花,隱隱綽綽的,看不清楚那個男人的真實面目。
顧司迦平靜地坐在那裡,面容沉靜,可夜羽凡卻知道,他要說的內容,肯定驚心動魄,是她以前平淡的生活中,從未想象過的刀光劍影。
“小嫂子,景安帶你去過了羈家大宅吧?”
瞧見夜羽凡凝重地點了下頭,顧司迦仰頭,盯着頭頂慘白的天花板,儘量用平穩的語氣訴說,“羈家一直以來,除了財力雄厚,風評其實很差,這大概也是當初你的父親拼命阻攔你與景安在一起的原因!景安剛生下來,他的母親就因爲難產大出血死亡……不過,她其實是被景安的父親親手殺死的。他攔着醫生不允許搶救,眼睜睜看着景安的母親死於非命。真正的理由,景安到現在還沒有查出來!”
“怎麼會這樣?”驚聞巨大的變故,夜羽凡喉嚨發乾,忍不住紅了眼眶。
“誰知道呢?商業聯姻,能有幾對夫妻產生真感情?”顧司迦扯脣冷冷地笑道,“至於景安,從小就被他的爺爺執意認定爲羈氏集團的接班人,這嚴重引起了他的小叔羈柏政的不滿。景安父親把對他母親的怨恨發泄在景安身上,從他生下來不聞不問,任由羈柏政帶走,甚至在景安剛剛過了六歲生日的那天晚上,找了幾個男人,包括羈柏政,在景安身上發泄獸性,意圖用這樣齷蹉的手段,把景安逼瘋致死……”
“那羣畜生啊,不顧景安還是個六歲的孩子,差一點就把他折磨到死,甚至錄下了CD碟片,以供淫樂……直到莫雨柔突然闖進地下室,用她自己的清白換來景安的逃出生天。還記得莫雨柔算計你,景安忍下來了嗎?這就是景安欠莫雨柔的天大人情,他只能暫時委屈了你!小嫂子,景安他活得太苦了,你和念念,已經是他的全部,如果你帶着念念離開他,我不知道還有什麼能讓他撐下去,撐完下半輩子?!”
夜羽凡聽着,頭腦嗡嗡作響一片,再回過神,已經淚眼迷濛,無聲地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