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薰言語尖銳,突然之間劃破了先前的安寧。
她從來都不是言辭犀利的人,可這一刻就像渾身豎起倒刺的刺蝟,朝着白敬東展露出自己的鋒芒。
“是不是你做的手腳?爲的就是逼我就範!”
白敬東深邃的眸子盯着她,“不管怎麼說,我纔是你的親生父親,爲了葉建國這個與你毫無血緣關係的假爹,值得你這樣對我大吼大叫嗎。”
葉薰望着白敬東的眸,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有一點周嫣說的對,葉海洋那邊是回不去了,白敬東更不可能認她,時至今日,葉建國纔是她的父親。
雖然葉建國好賭成性,性格粗蠻,可這幾年相處下來,她已經漸漸習慣了他。
“親生父親?”葉薰望着白敬東,冷嗤了一聲,“你有什麼資格對我說這種話,你是養過我一天?還是給過我一分錢?現在就因爲白安安生了那種病,你纔想到有我這個人的存在?未免太可笑了,你把我當成什麼?”
白敬東嘆息了一口,“我承認,當年和你母親,就是爲了玩玩,並沒有想過要負責任。這確實是我的錯,可是安安她就快要死了,要是連你都不肯伸出援手,那麼她必死無疑。”
白敬東也從位置上站起來,聲音柔了幾分,“只要你答應我,再去做一次骨髓配對,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會給你們母女一大筆錢,另外,葉建國那邊,我會叫人把他給撈出來。”
葉薰知道,不管她再怎麼在口頭上逞強,實際上都早已輸了。
一來,她做不到心狠手辣,見死不救。
二來,葉建國要是再不救出來,將面臨的就是未知的牢獄之災。
讓葉薰覺得悲涼的是,到了這一步,白敬東從未提過一句,要認她認祖歸宗的說法,白敬東只是強調,事後會給她們母女一筆錢。
真的很可笑……要是沒有這次白安安的事情,恐怕這輩子,她連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都搞不清楚。
葉薰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大廈下如螞蟻般大小的人和車,陷入一片恍然的愣怔中。
半響後,她冷漠出聲,“好,我答應你。”
“真的!”白敬東聞言驚喜。
葉薰轉過身來,面色前所未有的冷靜,“希望你信守承諾,把我爸從裡面放出來。”
葉薰說到我爸兩個字,令白敬東的神色微微震了一下,他扯脣笑了一下,五味雜陳,突然伸出手,放在葉薰的肩膀上,“其實,你要是有意……我也可以把你接回白家。”
白敬東的話,說的含糊,並不明確。
葉薰好像被什麼髒東西被碰到似的,猛地把自己的肩膀縮回來,目光中充滿着警惕的意味,“算了吧,你們白家,我高攀不起。”
這樣打一棒,又給一個棗,恕她不能接受。
白敬東方纔突然溢出的那點熱情,就這樣被葉薰當即潑了一盆冷水。
他的手,僵硬在半空中幾秒,然後悻悻的收回,神情恢復到自如。
“既然你已經答應了,那我們現在就去醫院,安安的身體一刻也拖不了。”
葉薰沒有反對,看着白敬東迅速打了一個電話出去,像是在部署接下來的一切。
過了五六分鐘以後,葉薰隨着白敬東坐上一輛商務車。
到達醫院時,白敬東對葉薰說,“這件事情,暫時瞞着顧寒聲。”
上一次,葉薰的體檢報告,平白在醫院不翼而飛,白敬東是有過猜疑的。
這次,不管如何,都得瞞着顧寒聲。
雖說女兒住院這段時間,顧寒聲衣帶不解的照顧着,可葉薰不管怎麼說都是他老婆,白敬東心想,顧寒聲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排斥的。
所以這件事,以防萬一,必須瞞着顧寒聲,也免得再生出什麼事端。
葉薰沒有吭聲,白敬東又對她說了一句,“你先在車上等着我。”說完,就下了車。
……
葉薰拿出手機,解鎖的屏幕裡多了好幾條未讀短信,都是顧寒聲的。
“爲什麼電話打不通?”
“你說找我有急事,到底是什麼事情?”
“看到短信,回我電話。”
“?你到底在搞什麼。”
葉薰看着顧寒聲的短信,想象他在發短信時,稍顯緊張的神情,脣邊輕嗤了一下。
顧寒聲,事到如今,你也會想着關心我嗎?
可惜,都晚了。
……
病房裡,白安安再次睡了過去,顧寒聲坐在靠窗的沙發上,翻出自己剛纔發出去的那些短信,下面的界面,還是空白的,沒有一條回覆。
從中午十二點鐘發出去的第一條,到現在是下午四點鐘,葉薰沒有一點回復。
隱隱中,不由覺得緊張。
顧寒聲皺眉,看着遠處的車流,這段時間,他忙於照顧白安安,確實對葉薰冷落了很多。
他總覺得,因爲自己隱瞞了合適骨髓的這件事,所以對白安安心懷愧疚,所以只能暫時忽略掉葉薰。
他以爲,等到事情告一段落後,再向葉薰解釋也不遲。
可是,冥冥中,他和葉薰之間的距離,似乎在越拉越長。
顧寒聲轉身,看着進入睡眠狀態的白安安,沒有迴避,再次拔出葉薰的電話。
短暫後,仍然是那一聲冰冷官方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顧寒聲這一刻,心生巨大的不安,他想衝出去找葉薰,可又不放心白安安。
就在他陷入兩難的境地時,白敬東走了進來。
“寒聲,有一件事情,我想拜託你幫我去辦下。”
白敬東精明的眸色,在暗光下微微流轉。
顧寒聲卻沒有識破他的詭計,下意識問,“什麼事?”
白敬東看着白安安說道,“安安在鄰市,還有一個遠房的表兄,那表兄聽說安安生了這種病,想過來做下骨髓配對,寒聲,你能不能過去鄰市,幫我去接一下人。”
白敬東說完,眼神熱忱的看着顧寒聲,“這是安安目前唯一的希望,我已經和安安的表兄說好,讓他在鄰市的火車站等着我的人。”
顧寒聲隱隱中覺得白敬東的話中,有些思維邏輯不對勁,可是他的思緒,卻都自動忽略掉了這些。
僅剩下的只有白敬東話中的那重要一句,這是安安目前唯一的希望。
對,這是白安安目前唯一的希望。
顧寒聲想也沒想,就對白敬東說,“伯父,您放心,我一定把人馬上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