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顧寒聲急促推開葉薰的病房房門。
室內充斥着濃郁的消毒水味,陽光仍然熱烈的照射在每個角落,可顧寒聲卻彷彿遭受到了全所未有的寒潮。
病牀上,沒了葉薰的身影。
她方纔躺過的位置上,牀單稍顯凌亂的褶皺着,棉被掀開,上面丟着她脫下的條紋狀病號服。
衣櫃打開,半邊門沒有被合上,裡面原本掛着的衣服被葉薰取走,還有她的鞋子。
顧寒聲目光再移到牀頭櫃上的那份文件夾上。
他打開,看到上面記載的信息,眉頭皺成一個深深的川字。
顧寒聲有些頹然的半闔眼睛,想象剛纔葉薰看到這份資料時的反應。
她一定很吃驚很憤怒很傷心吧。
或者,她還哭了。
顧寒聲睜眼,朝着天花板倒吸了一口氣,然後猛地把文件夾丟在牀上,就飛奔了出去。
他衝出門口的時候與張教授撞了個正着,張教授透過敞開的門,知道葉薰沒有在裡面,皺了皺眉頭,“我剛纔看到一個人影,好像就是葉薰,朝那個方向走了,你快去追!”
顧寒聲沒說什麼,順着張教授指的方向,就大步追去。
這種時候,他知道打電話只會浪費時間,還不如爭分奪秒先追上葉薰再說。
追出醫院門口的時候,顧寒聲果真看到了葉薰,她臉色異常蒼白,從臺階上下來時,還差點絆倒。
“葉薰,你給我站住!”
顧寒聲一聲吼,令周旁那些過路人都紛紛側目。
葉薰聽到顧寒聲的聲音,也是當場愣了一下,卻是沒有回頭,倔強的挺直着背脊,更加加快了步伐,往醫院外跑去。
“葉薰!”顧寒聲像是使出了渾身的力氣去喊她。
他試圖叫住她,可相反的,他的吶喊聲彷彿變成了催命符般,令葉薰感到倉皇。
葉薰腳下是住院前穿過的高跟鞋,手術後,身體比以前虛弱了許多,她每邁出一步,就覺得身子禁不住的要癱倒在地上。
可她不想再去面對顧寒聲,就只能咬牙停住。
她幾乎一瘸一瘸的往醫院外走去,她多麼希望此時此刻,面前恰好能停下一輛出租車,再不濟,就是輛公交車也行,只要能先帶着她離開顧寒聲的視線就行。
可是運氣不好,眼看着顧寒聲快要追上她,卻還沒有等到一輛出租車。
就在這時,面前一輛奢華轎車停下,車窗落下,露出白敬東一張充滿迷惑的臉。
“小薰,你不在病房裡好好躺着,怎麼就跑出來了。”
葉薰二話不說,就拉開白敬東的車門,“快,快開車!”
白敬東透過後視鏡,看到後面緊追而來的顧寒聲,愣了一下,“你們吵架了?”
葉薰紅着眼睛,衝着白敬東吼,“我叫你趕緊開車!沒聽到嗎?”
換在往日,有誰敢對白敬東這樣不敬?像葉薰這樣敢對白敬東大吼大叫的,絕對是第一人。
就連白安安,他最寵愛的女兒,也從不曾這樣朝他吼過。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白敬東終覺得虧欠了葉薰,默了幾秒鐘後,他看了一眼顧寒聲,方向盤一轉,重新駛進了車流中。
顧寒聲的手,差一點就要碰到白敬東的車子,就差了那麼一點,卻只能眼睜睜看着葉薰坐在白敬東的車子,卷塵而去。
顧寒聲兩手叉腰,像個失意的毛頭小子似的,低罵了一聲。
他翻身往醫院的地下車庫走去。
……
另一邊,葉薰透過後視鏡,看到顧寒聲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後在自己的視線盡頭消失不見。
一絲苦澀的笑意,瀰漫上嘴角,她冰冷的對着白敬東說,“幫我送回家,謝謝。”
她說完,腦袋瓜子一側,靠在柔軟的座墊上。
白敬東皺眉看着她過於蒼白的臉色,語氣不贊同,“醫生准許你出院了?你這樣子胡鬧,是對自己身體不負責!”
葉薰沒吭聲,白敬東又說,“就算你和顧寒聲鬧了矛盾,不想回去那家醫院,也好,我送你去另外一家。”
葉薰寡淡的眼皮,微微上擡,“不用,送我回家。”
白敬東眉間皺了一下,葉薰的態度是前所未有的堅硬,好像一隻對周圍的人都充滿敵意的刺蝟,“不想送我的話,麻煩把車子停到旁邊,我自己打車回去。”
說完,葉薰作勢就要拉開車門,白敬東臉色沉了下去。
“胡鬧,把手給我放下!”
葉薰的手僵硬的放在車把手上,白敬東有些無奈,“好,我送你回家。”
回到家的時候,白敬東並沒有進來,遠遠看着葉薰打開院子外的小鐵門走了進去,目光中含着一絲深意。
家裡,只有一個周嫣在。
看到葉薰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周嫣困惑的迎了上去,“小薰,你不是在外地拍戲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葉薰看着往日總給她高冷感覺的周嫣,眼眶忍不住就紅了。
“媽。”葉薰一把抱住周嫣的脖子,眼淚和鼻涕同時流了下來。
周嫣愣怔住了,這個孩子自從三年前回來後,與她就一直不怎麼親厚,像這樣的擁抱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怎麼了?”周嫣的聲音不由的柔軟了下來,她輕輕拍拂着葉薰的背脊,“受了什麼委屈,跟媽說。”
葉薰像個孩子似的,眼淚鼻涕落下,毫無平常的形象可言。
她鬆開周嫣的脖子,淚眼婆娑,聲音也是一抽一抽的。
“我終於知道,顧寒聲當時爲什麼要找我領證了。”
“爲什麼?”周嫣順着她的話往下問。
葉薰坐在沙發上,肩膀隨着哭泣聲一聳一聳,“因爲蘇西悅……”
她紅着眼睛,轉頭看向周嫣,“四年前,我做過腎臟移植手術……把腎臟捐獻給我的人就是蘇西悅,而蘇西悅就是顧寒聲青梅竹馬的戀人……之前,我一直想不通,顧寒聲爲什麼那麼突然,那麼莫名其妙的找我領證……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了。”
葉薰聲音嘶啞,眼睛紅撲撲的,好像一隻小兔子。
“我明白了,他是爲了紀念,爲了緬懷自己死去的前女友,所以才找到我。他愛的不是我葉薰,而是我體內蘇西悅的腎!”
到了這一刻,葉薰才明白,那日顧寒聲胃出血住院,張教授說的那一句,“你捫心自問,你沒有把葉薰當成蘇西悅的替身?”這句話的意義。
之前,她一直找錯了方向,以爲替身就是長得很像的意思。
現在,她才懂得,替身原來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