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地說:“寧妃娘娘,上官公子給娘娘服了藥,壓住了那毒性,御醫是把不出來的。他的醫術很高明,沒有八成的把握,他會特別交待一些事。”
她輕笑,“好一個上官雩,早也就知道他的聲名,八年前,本宮如何請他入宮也不入,如今本宮是冷宮殘命之人,卻得他相救。”
她言語中,有一種苦笑,有一種自嘲。
“娘娘。”我輕叫着,看着她的十指,纖秀的手指上,那指甲,尖尖又長長。
她也低頭看着,眼角有些冷硬之光,嘆了一口氣,“這指甲,我看着它長了斷,斷了長,卻總是沒有個頭。跟冷宮的日子一樣,每次以爲快要好了,又會掉進失望的黑暗裡。”
陳嬤嬤輕道:“娘娘,嬤嬤替你剪了,過長也不好,會不小心傷到自個兒。”
她輕笑,眼神中,有着從來沒有見過的堅定和鎮定,重重地吸一口氣說:“陳嬤嬤,你給我剪得乾乾淨淨的,讓它重新再長過新的。”
我心想,也許她從她憧憬的生活中,慢慢地走了出來。
她怕受傷,所以,她困在自己的世界裡,但是,生活是殘酷的,總是不得不把人的神志從春暖花香中拉了出來。
她不得不,她的痛,她的傷,她的命運,容不得她不。
除非她放棄,可是她放棄了,她就什麼也沒有了,連冷宮,也不能呆着。我不知道她們是怎麼想的,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她們是皇上的妃子,即使是送到了冷宮,終還是有高牆,還是宮。一旦離開另一處的繁華,就像心裡所有的牆都塌了下來。
我想,如果讓寧妃到宮外,她大概也學不來怎麼生活,她心裡裝得下的,只有皇上,只有她的皇子。
宮裡,終是能將一個女人的心志,磨薄得只有宮和等待。每到夜裡,宮裡長長的,深深的嘆息,無孔不透四面八方地傳來。
不過,我所想的這些,也是多餘,皇上的妃子,如果不要了,冷宮也容不下,那就只有死和出家了。女人和男人的不同,大概又因爲頭上三千青絲。一絲,一情纏,如何割捨。
指甲透明又堅硬,剪落在桌上,竟然發出輕微的聲音,我想,寧妃是不是要重生呢。
她在脫胎換骨,她在痛,所以,她不得不面對。
天珠的夢,太美,她曾想沉迷於中,可是夢終是夢,一醒來什麼都是空。
我有些感嘆,我也有些無奈,滿天星斗,映照着我,寂寞得可以。
我對着一閃一閃的星星,好失神,好迷惘,我倪初雪,以後會怎麼樣呢?
對我好的人不少,林繤,太子,上官雩,可是,他們都太高,太好了。這也像是天珠一樣,我終是怕,折了一地的粉紫,殘了一地的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