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過早飯,夕風便向秦錚和賈氏辭行,準備上路了。鎖陽真人眯着一雙醉眼,看了看桌子上的酒,嘆道:“可惜,以後再也喝不到這麼好的酒了。”
賈氏笑道:“你多帶一些在路上喝,喝光了再來取便是。”鎖陽真人聽了這話,黯淡的雙眼中立即放射出喜悅的光芒,嘻嘻笑道:“太好了,太好了!”賈氏給夕風和鎖陽真人各自裝了一壺酒,二人連忙道謝。
從麒麟山莊出來,鎖陽真人問道:“我們現在要去哪兒?”夕風道:“如今我師父讓我找的人只剩下林如畫,我們這就去找他。”
鎖陽真人道:“說起來我也有好多年沒見到畫兒了,不知道他現在過得怎麼樣。”夕風望着遠方的蒼穹,長嘆一聲,道:“林如畫的劫還沒有歷完,此時他只怕正在受苦。”
鎖陽真人聞言,也嘆了一口氣,“唉,我那可憐的師侄!”說到這兒,他又搖了搖頭,“算了,我不去看他了,免得看了心裡難過,我還是找個地方去喝酒吧。”說着,打開酒壺蓋子就要喝,夕風忙攔住他,說道:“先別急着喝酒,還有正事呢。”
鎖陽真人問道:“什麼正事?”夕風道:“鬼王很快就要攻打神仙兩界,你快去通知各大門派,讓他們都做好準備。”
“唉,真是麻煩。”鎖陽真人嘟囔着,一副很不情願的樣子。
“怎麼?不願意去啊?你要是不去,我就讓你喝不着酒!”夕風說着,一把搶過他的酒壺。鎖陽真人一見,急忙說道:“快給我,我去,我去就是了!”
夕風笑道:“看把你急的,我怎麼會要你的酒壺呢?”一面說,一面將酒壺遞了過去。鎖陽真人連忙接過,緊緊抱在懷裡,好像生怕再被人搶去一樣。夕風和靈兒見狀,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正在此時,靈兒忽聽有人叫她的名字,那聲音正是她母親月如眉的聲音,她不禁一驚,連忙四下尋找起來。可她找了半晌,也沒有看到母親的身影,連忙叫道:“娘,你在哪兒?”
“娘在鎮子東面的樹林裡,你到這兒來找我。”月如眉的聲音再次響起。
靈兒忙扭頭對夕風道:“我娘說她在鎮子東面的樹林裡,我們去找她吧。”夕風點頭說好,二人便直奔鎮外的樹林而去。
一個黑衣老婆婆正在林中等着他們,見到那老婆婆,靈兒歡喜的叫了聲“娘”,便飛奔過去,一頭撲進她的懷裡。月如眉對女兒慈愛的一笑,隨後轉向夕風,目不轉睛的看着他,問道:“這位就是夕風?”夕風忙施了一禮,道:“見過伯母。”
靈兒從她懷裡擡起頭,笑道:“娘,她看他好不好?”月如眉笑着點點頭,“好,很好。”笑容未散,她忽然一揚手,一道耀眼的紫光自她手掌發出,如一柄犀利的劍向夕風刺去。
夕風沒想到月如眉會突然出手打他,不禁一驚,連忙一閃身,遠遠的避了開去。誰知他剛剛躲過,那道紫光突的凌空彎折,帶着尖利的嘶嘯再次向他襲來。夕風仍舊閃身躲避,邊躲連不解的問道:“伯母這是何意?”
見母親出手對付夕風,靈兒也是驚訝萬分,連忙衝過去攔住母親,大聲道:“娘,你爲什麼打他?”月如眉冷“哼”一聲,蒼老的臉上滿是憤怒的神色,“爲什麼打他?你倒問問他都做過什麼!”
“我做過什麼?”夕風一臉茫然的神情。
月如眉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佩,聲音冰冷的說道:“這玉佩是不是你的?”夕風仔細看了看,隨後點了點頭,道:“這的確是我的玉佩,怎麼會在你這兒?”
月如眉將目光轉向靈兒,“現在你知道娘爲什麼要殺他了,他就是你的殺父仇人!”
還沒等她說完,靈兒的心已一點點冷下去,如同被漫天冰雪覆蓋。一張臉瞬間變得慘白異常,身子晃了兩晃,險些跌倒。她強撐着沒讓自己倒下去,兩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夕風,聲音沙啞的問道:“你……你真的殺了我爹?”
夕風詫異道:“你爹是誰?”
“我爹是昔日的四大妖聖之一蕭戰。”
夕風聽了這話,徹底呆住了。他沒想到會這麼湊巧,他五百年前殺過的一個妖竟然是靈兒的親生父親,這實在太讓人難以置信了!“蕭戰……是你爹?”他顫聲問道。
靈兒聽他這一問,整個人彷彿墜入冰冷的地窖,全身血液都凝固了,“這麼說,我爹真的是你殺的?”
“是我,”夕風聲音艱澀,“可我不知道他是你爹。”
靈兒難以置信的看着他,眼裡的悲傷如同悽迷的夜色一般,濃得化也化不開。眼前這個人是她最愛之人,她愛他勝過一切,這一生她別無所願,只希望能與他相愛相守,生生世世永不分離。可如今,他卻成了她的殺父仇人,他們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永遠也不可能了!
心好痛,如同被千萬柄劍同時刺,刺得千瘡百孔、支離破碎。淚水如決堤的河水般奔涌而出,在她臉上肆意橫流。
“爲什麼是你?爲什麼是你?”她的聲音猶如風中凋零的落葉,透着無盡的絕望與悲涼。
“我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夕風嘆息一聲,眸子裡寫滿深深的無奈與悲傷。
二人說話之際,月如眉再次翻腕出手。瞬時,一道紫光自她手掌射出,帶着無比凌厲之勢向夕風襲去。夕風不想傷害她,便閃身躲避。他的動作不急不徐、姿勢優雅,一舉一動猶如跳舞一般,卻總是能輕巧的避開她的攻擊。
月如眉攻擊了大半晌,竟半點也傷不到他,不禁又驚又怒,出招更快更狠,招招直取夕風要害。但不管她出招多狠,夕風始終能輕鬆應對,身形在漫天鋪灑的陽光下宛若驚鴻一般,翩躚飛舞,極盡瀟灑。
月如眉沒想到夕風法力如此高強,她一連攻出上百招,居然連他的衣襟都沒碰到。她又是着急又是鬱悶,連忙將目光轉向靈兒,大聲叫道:“靈兒,快過來殺了他,爲你爹報仇!”
靈兒像沒聽見一樣,呆呆的站在那兒,動也沒動。
“靈兒,我叫你過來,聽到沒有?”月如眉厲聲喝斥。
靈兒流着淚拼命的搖頭——要她殺了夕風?不,她做不到!她寧願自己死,也不希望他死。
見女兒如此,月如眉頓時心灰意冷。這麼多年,她心心念唸的就是爲夫報仇。爲了這一天,她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本以爲修煉後便可手刃仇人,沒想到還是殺不了他;而女兒居然也不肯幫自己,看來報仇真的無望了。
意識到這一點,她悲痛萬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仰天痛哭道:“戰哥,我無法爲你報仇,我對不起你!”這句話說完,她忽然擡起手,將紫色光劍對準自己的胸口,用力刺了下去。頓時,光劍沒入她的身體,鮮血如雨般噴灑而出,灑到面前的雪地上,如同盛開在雪地上的朵朵梅花,殷紅嬌豔,有種悽楚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