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夜未央(一)

看着未央遠去的背影,靈兒不禁想起曾在書上看過的關於未央和夜祭的故事,頓時感慨萬千。

說起未央,可是整個神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她是天帝的妹妹離塵仙子與前任魔尊屠絕的女兒,昔年天界最美的仙子。據說她出生時整個天宮都轟動了,這不僅因爲她是天宮裡最漂亮的孩子,還因爲她出生時不像其他嬰兒那樣啼哭,而是對着所有人微笑,她的笑讓百花在瞬間綻放。未央就像上天的寵兒,擁有最讓人羨慕的美貌、身材,還有最美妙的歌喉。她常常坐在百花叢中唱歌,百鳥都停下來聽她歌唱,蝴蝶在她身邊蹁躚飛舞,所有的人都爲她的美貌和歌聲迷醉。

她的舅舅天帝非常疼愛她,封她爲“百花仙子”;大家也都很喜歡她,她生活得無比幸福。唯一讓她覺得不開心的是,她從來沒有見過她的父親。她忍不住向母親詢問父親的情況,離塵仙子卻什麼也不說,只是默默的流淚。見母親不說,她決定去問舅舅。天帝聽她提起她的父親,忽然臉色大變,“啪”的一拍桌子,大聲喝斥道:“以後再敢提他,我打折你的腿!”

未央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然後她吃驚的發現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一樣驚恐的看着她。她不禁大爲驚訝,連忙衝到鏡子前,結果看到一個極其可怕、醜陋的惡魔正在鏡子裡瞪着她,後來她才知道那個惡魔就是她自己。她尖叫着跑回了家,她母親看着她,只是不停的流淚,無論她問什麼,離塵仙子都不肯說。那一刻,她忽然發現,母親又蒼老了許多。

在她很小的時候,別人告訴她,她母親年輕時是天宮最美麗的仙子。但她看到的母親卻是個蒼老、孱弱的老太婆,瘦骨嶙峋、皺紋堆積,眼裡深深的憂鬱和銀白色的頭髮,使她看起來比天宮最老的婆婆還要蒼老。可是許多年之後,當未央看到自己的樣子,她才知道,相思可以讓一個年輕美麗的生命瞬間蒼老!

那之後,再沒人找過她,所有人見到她都遠遠的躲開。她的舅舅也不再疼愛她,她成了天庭最孤獨的人,直到她遇到夜祭。

那是一個黃昏,她一個人在天湖邊漫無目的的閒逛,然後她看到了夜祭。他靜靜的站在湖邊,湖水映出他蒼白的臉、漆黑的發、冰冷深邃的眸子,也映出他背後那一對雄鷹般的翅膀。岸邊的風揚起他的衣角,他在風中孤獨的站立着,有如一尊岩石雕刻而成的雕像,又好似千年不化的冰雪,冷傲孤清、倔強沉默。

看到夜祭,她才知道,有人比她更孤獨。她悄悄的走過去,他猛然轉過頭,看到她,微微一怔,冰冷的眸子裡竟有了一絲暖色。他開口,聲音如碎玉:“你是誰?”

未央愣了,她是天帝的外甥女,是天界最美的仙子,沒有人不認識她;可他,竟然問她是誰,這個人難道是外來的?

“你居然連我都不認識?”她仰着臉,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

夜祭淡淡的說道:“我爲什麼一定要認識你?”未央再次愣住,一時竟無言以對。過了半晌才道:“因爲我很有名,我叫未央。”

聽到“未央”這個名字,冰冷沉默的少年依然沒什麼表情,只是淡淡的吐出一個字:“哦。”

得知仙界第一美女的名字,他居然只是“哦”了一聲,這個人還真是和別人不一樣。未央繼續望着他,說道:“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剛說完,她又忽然想起曾聽母親說起過這樣一個人。說翊聖真君和寒翠仙子有個兒子,名叫夜祭,是一個與衆不同的少年,生來便長有一對翅膀,因此被整個天庭視爲妖類。大家都不喜歡他,翊聖真君對他也很冷淡,只有他母親寒翠仙子護着他。不用說,面前這個人一定就是夜祭了。

想着,她笑道:“我想起來了,母親告訴過我,你叫夜祭,對不對?”他淡淡的道:“我是夜祭。”

“母親跟我說起你的時候我就想來見見你,想看看神長翅膀是什麼樣子。”她說着,竟似個好奇的孩子般,盯着他的翅膀看個不停。

夜祭的臉上現出幾分不悅,一雙眸子有如寒潭一般,泛着砭骨的冷意,“現在你看到我了,你可以走了。”

未央居然很不知趣的問:“我爲什麼要走?”夜祭用一雙深邃的眸子緊緊的盯住她,“你不怕我嗎?”

“我爲什麼要怕你?”

“他們都怕我,都說我是妖怪,連我父親都不喜歡我。”他說這話時,深深的凝視着遠方,聲音猶如被撕裂的殘陽一般。有風吹過,他漆黑的發被揚起,悠悠的飄着,好似紛飛的黑***,遮着他蒼白的臉,卻遮不住他眼底深深的哀傷。

未央看着他那張滿是痛楚的臉,心忽然沒來由的疼了一下——她本以爲自己是最痛苦最可憐的,現在才知道有人比她更痛苦更可憐。念及此,她忙安慰他:“你不用難過,因爲我和你一樣,我在他們眼裡也是怪物。”

夜祭冰冷的臉上露出幾分詫異的神色,“他們爲什麼說你是怪物?”未央道:“我一哭就會變成怪物。”

夜祭看着她,有幾分好奇,“我倒想見識一下。”未央道:“還是算了,會嚇到你。”

夜祭不信,“難道比我的樣子還嚇人?”未央聲音輕柔的道:“我不覺得你的樣子嚇人,我覺得你這樣很好。”她這樣說倒不是故意安慰夜祭,其實她內心的確是這樣想的。她覺得夜祭除了長着一對翅膀,其他與旁人並無不同。她想不通爲什麼別人就因爲他長了一對翅膀就視他爲妖類,這些所謂的神仙真的太沒有容人之量了。

聽她如此說,夜祭半晌無言,隨即一絲笑意從他嘴角升起,繼而在整張臉盪漾開來。這笑使他整個人變得完全不同,竟有種說不出的溫暖與明媚。就好似寂寂夜空突然綻放的璀璨煙火,又像是開到荼蘼的花盞,絢麗唯美,令人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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