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兒,你不用說了!我心裡有數!”瞎子道士身體頓時僵住,腦海中浮現出他永遠無法忘記的一幕!那場大火讓丁一失去了光明,更讓他失去了一些比生命更值得珍惜的東西。緩緩搖了搖頭,丁一想到只有解出八大奇卦才能解開無相之卦得知身世之謎,便神色堅定的噔噔噔拄起枯木柺杖朝門外走去。龍兒見少主如此堅決亦不多作阻攔,撩下飯錢,迅速追上丁一。
街邊的路面由大小不一的青石錯落相間鋪滿着,邊上種有片片生機盎然的翠綠草木,形單影隻的蟬兒如鳥鶯般脆聲歡叫,斑斑駁駁的粉蝶忽上忽上的前飛後隨,此時路上有說有笑的走過不少人羣,其間最多的又數穿道袍的神卦名算,他們都朝着同一個方向東方世家的府第--東方海閣走去。
丁一正邁步向前,忽然身體如觸電般僵住。長期以來的目不能視使得丁一的聽覺異於常人,剛纔那一聲細微的響動,卻不難聽出是名輕功高手。丁一嘆了口氣,暗道沐風城果然藏龍臥虎,正要離去卻聽到一絲異動。丁一守住心神,耳膜如脈搏般輕微跳動,耳翼如蝙蝠薄翼刷地豎起,弱如蚊音的細微音波納入心間。
“唐羽鎮守西邊卻因激戰身受重傷,如今歸至沐風城外的唐府休養,我們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今日人羣盡涌東方海閣而去,正是下手的上好機會。”
丁一聞此聲音雖在百米之外的樓層之中,卻依然難掩陰冷殺氣,不覺暗忖:“唐羽乃蒼雲國世代名將,爵至忠勇侯,我與他有一面之緣,其光彩於衆將中可見一斑。若那時有此等名將守於北面,我命或許不會至此。如今時值戰亂,更需此等名將,唐將軍豈能爲宵小所殺,我需援他一手。”
丁一心念至此,遂轉身低耳附於龍兒,龍兒聞此眉頭一皺,施即又復常態,身體微彎,雙手恭敬作揖道:“少主,我定不辱使命!”
丁一見龍兒身影如疾風般消逝,隨即輕嘆一聲:“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但願龍兒能助唐將軍躲過此劫!”丁一嘆畢,一切如常,拄起柺杖往東方海閣走去。
東方海閣位於流經沐風城的蒼雲國母親河--雲河的入海口,世代經營雲河、蒼江、運河、近海等水上貿易,財富厚如巍峨雄山,又兼武技冠絕天下,故而名聲威望舉國少有能望其項背者,其大門前就懸有前朝皇帝御書對聯:東方明珠凌四海,海閣神殿嘯蒼雲。
東方海閣臨海處豎立兩尊天然磐石雕刻成的咆哮蛟龍,雙眼雄視碧波盪漾的逍遙海,四面環繞常青古木,古木間蜿蜒遊入一條深海焦石鋪徹的大道,大道每隔一段就分開幾條岔道,岔道連着座落的錯落有致的亭臺樓榭、假山湖澤。
丁一沿着大道走去,鼻間傳來令人陶醉的紛芳悠香,不禁止步連連深吸,神色沉浸依戀,眉宇間似有遺忘的淡淡回憶歷歷浮起,許久,才舉步繼續前行來到東方海閣前院。
前院屋檐浮動暗金龍紋,延至兩邊又向上如海螺倒彎般翹起怒海青龍,青龍鼻間閃起金玉龍鬚,微突的脣沿下懸掛一顆透亮晶瑩明珠,旁邊覆有交錯排列如龍鱗的琉璃玉瓦,褶褶生輝似浩天繁星,遠觀之下,氣勢雄渾尤如真龍脫胎。
此時,前院已經雲集了洛繹不絕的人羣,其中大部分是來自各地的神卦名算,偌大的院子裡,他們在交頭接耳的猜測東方雲懸賞萬兩黃金的奇卦,神情不一。有的表情熱切,似乎對一卦成名充滿了期待,有的卻露出好奇的面容,好像對這一場卦壇盛事的結局充滿期待。然而,人羣之中卻有幾人面色如常,有人冷漠,有人不屑,有人如同老僧入定般的楮在那裡,似乎都不是易於之輩。
“喲!徐半仙,你今日亦來解此奇卦?”
“俺以卦算命已過半生,雖博得些許名望,然總無好運,至今依舊一貧如洗,聽聞東方家主豪擲萬金求賢解卦,也來碰碰運氣!”
“徐半仙此言見笑了!倒是如此之重的卦金,確是千年難得一遇。若真能解得此卦,日後必是榮花富貴享之不盡!然而此卦既有如此重金,必是極難之卦!依前輩看,此卦當是何卦?”
“嗯!我料此卦必是六十四大卦之一!”
“卦有六十四,配以每卦六爻便得三百八十四般變化,若輔以時事、情境、方位、情義諸多因素,又能演起萬千異數,此間窮盡一生亦難解一二。若乃此中之卦,怕是極難解了!”
剛剛邁入前院的丁一聞得徐半仙與人對答,腳步稍有停駐,片刻又搖頭沿石道走去,心間嘆道:“又是爲富貴而解卦者!富貴如浮雲,爲何總有人樂此不彼?唉……”
丁一聞言微微搖頭,正欲往院子角落走去,卻突然聽到一聲冷笑,聞聲望去,卻見一人上前一步道:“徐半仙,久聞你的卦術造詣已經列入世間少有,但是聽你方纔所言非但看不出什麼高明之處,更有名不符實之嫌,興許是覺得此卦簡單易解,不屑一顧吧!”是時,只見一身材瘦削如竹蒿,面色臘黃的青年拈着形如蜈蚣的蓍草,身體左晃右蕩的斜視徐半仙道。
丁一不覺止步,雙手搭至枯木柺杖頂端,扭頭望向青年,隨即鼻間竄入一股有味卻無質無形的玄妙氣息,味覺細胞頓受刺激,遂如潮水般涌動。丁一輕運元氣,似海棉吸水般納入這些氣息,滲入大腦作層層分析,片刻後,心間已經有了答案,暗忖:“蓍草!看來此人的算卦方法是神草揲堆演卦術了。”
此時,徐半仙朝那青年望去,神色如石子落水般激起數重波紋,雙眼閃過此許怒意,半晌後才迎上去道:“看兄臺所拿之物是神草演卦術所用的蓍草,想來也是精於卦道之人了,不知你與蓍草神卜是何關係?”
“我便是蓍草神卜!”青年聞言很是得意,隨即歪昂着頭,斜視徐半仙道。
“原來名滿江湖的蓍草神卜如此年輕,想必卦術造詣定是非凡,老朽久聞盛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就連老朽這樣的隨意之談都能分得出一二來,這般見識真讓老朽佩服,想來普天之下只有天機能與你媲美了。”徐半仙半笑不笑的略微躬身道,神色卻陰暗了起來。“據說天機曾將天下六十四大卦解了大半,不知神卜是否解得些許,也讓我等俗人見識見識。”
蓍草神卜雖然卦術略有有小成,但是解大卦來,卻又力不從心,哪裡解得什麼奇卦,今日前來也未曾想解卦,無非是想在東方家主面前賣弄一番,好使自己博得些名聲罷了。聽徐半仙這麼一說,蓍草神卜臉紅一陣,黑一陣,半響說不出話來。衆人聞之紛紛暗笑,神色似乎在說蓍草神卜太不識時務,如此年輕竟隨口指責成名已久的徐半仙。
蓍草神卜雙目一稟,趨前一步,拱手作揖道:“我等微末小輩又豈能和天機相提並論,卦術本來就是六十有四,你卻言今日奇卦必在此六十四大卦中,此等卦壇衆所周知的事,卻讓徐半仙你來這裡賣弄,卻不見什麼卦理之言,一味的推脫,不知是力不從心,還是名不符實?”
“名不符實?哈……哈……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如此年輕俊傑果然不同凡響,能指出老朽所言名不符實,老朽佩服。不過,卻要請教閣下,正所謂卦無定語,變化自由天地生,老朽自認無法融入天地之卦,倒是蓍草神卜是否已經卦入天地,算由心生呢?”徐半仙半笑不笑的略微躬身道,臉色卻陰了下來。
“前輩是老江湖,名震卦壇,只是前不久聽聞,萬壽城有位卦師自稱徐半仙,卻算錯陰陽導致一位富商客死異鄉,像這樣敗壞前輩名聲之輩,就應該人人得而誅之。”蓍草神卜右眼上挑,似無意的隨口道。
“你……”徐半仙氣的吹鬍子瞪眼,面部肌肉連連抽動,片刻右手撫胸,舒了舒氣脈方道:“好!蓍草神卜,既然你說我名不符實,那我們就來鬥上一卦,如何?”
“鬥就鬥!難道我蓍草神卜還怕你不成!”蓍草神卜雙眼逼射絲毫不相讓的神色,隨即便煞有介事的甩其蓍草道:“你說,我們如何個鬥法!”
徐半仙稍加思索便道:“我徐半仙以梅花易數演卦而聞名,你蓍草神卜以神草揲堆演卦而脫穎,我們以各自所擅長的演卦方法來推演,誰演的準,誰就勝!”
“卦術有爻象推演、四柱預測、徒手臆度、六壬奇術、梅花易數、神草揲堆,而梅花易數與神草演卦這兩種都是卦術推演的上等術法,卻不知他們演的如何!”丁一聞言心有所觸地暗自忖度。
徐半仙對戰蓍草神卜,此事頓時引來衆人圍觀,他們紛紛狙測誰演的更準。是時,蓍草神卜右眼斜向上半眯的瞥視徐半仙道:“徐半仙,就依你所言!”
“好!蓍草神卜,我定下鬥卦方法,鬥卦的卦題未定,爲公平起見,此卦題就由你來出!”徐半仙雙眼靜視蓍草,神色頗顯大師風範。
衆人目光灼灼的望向蓍草,皆在猜測他會出何種卦題。良久,蓍草神卜挑動右眼眉毛,拈結蓍草道:“今日我們都爲東方家主求賢解卦而來,不如就以推演何人能解此卦爲卦題,如何?”